淨陰子和純陽子身影虛晃,人影交錯,時而殘影紛亂,時而影蹤全無,虛虛實實,令人捉摸不透。
獨孤敗一動不動,以不變應萬變。
二道掌風漸盛,剛柔並進,陰陽調和,氣浪洶涌處,時而如猛獸撲食,跌宕罡風,時而如臨溪浣女,輕柔精妙。掌影漫天,掌力內斂,已將獨孤敗牢牢地籠罩。
他們素知玄悲之能,而親眼所見玄悲在獨孤敗面前走不了一招,是以對獨孤敗十分忌憚,一上來便要爭佔先機。
“先天功法,神遊物外,精存體內,進退如虛,舉止若定!”
掌影漸漸重疊,剛猛柔和的掌風調和得恰到好處。
砰砰砰!
數聲響動,人影還是遠在數丈外,更無氣功流動,卻有開山裂地般的掌力實實印在了獨孤敗背上。
二道修習【先天功法】數十年,走的是剛柔並進的路子,早已臻至物我合一之境,掌力發出,混同如自然界的雨露風霜。真氣煉得無色無影無形,傷人於不知不覺之中。
要知道真氣實質化固然難能,但要將真氣練得完全無形跡,卻是難於登天了。強如玄悲也不能做到這一點,淨陰子和純陽子卻得以做到,原因在於各人修習的功法不同而已。
佛門路數,以己之力普度衆生,講求的是修自身,【大日如來心法】,更是以己爲烈日,普照萬物衆生爲己任;道家功法則不然,借萬物之靈,通天地之氣,引爲己用,世間萬物無一物不可用者,講求的是順應自然。太極門第十四代掌教重陽真人創下的【先天功】,將這一道理闡釋運用到淋漓盡致,淨陰純陽只不過初窺門徑,便已臻至物我合一之境。
獨孤敗任無形掌力擊在身上,卻毫無反應,既不設法閃避,又不見絲毫受傷。這一來就令淨陰純陽驚得不小,以他們的掌力,即使面對極道高手,催肝裂脾也是如切豆腐般容易。但掌力對獨孤敗卻無分毫作用!
二道對望一眼,心領神會,提醒獨孤敗道:“留神了!”話聲中二人的人影已連成了一片,分不清哪是淨陰子,哪是純陽子。二道位置前後交替,相互追逐,便如太極圖的陰陽魚,運轉不休。
二道將功力運至極致,使出了【陰陽雙行八卦掌】的掌法。
陰陽雙行,淨陰子體內雜氣提煉,使出來全是陰狠老辣的掌力,掌風如刀,真氣吞吐處,便如劇毒的毒蛇吐着信子一般,他的身子也愈來愈黑,最後便似一塊包裹着重磅炸彈的黑炭,其中蓄積之偉力便如大江長河。
純陽子體內濁氣也完全排出體外,使將出來全是純陽剛猛之力,劈山斷水不在話下,呼喝聲更如霸王酣戰,氣雄萬夫,他的身體也逐漸演變爲通紅之色,就像是火爐中熔鍊的精鐵,紅得幾欲燃燒。
他們相輔相成,將陰陽結合的道理髮揮得淋漓盡致。
掌力內斂,便如蟄伏的毒蛇與雄獅,隨時都有可能暴起。二道只在距離獨孤敗十丈處繞圈遊走,並不欺向獨孤敗身邊。
陰陽雙行,本來
講究寓動於靜、寓攻於守。
繞着對手大繞圈子,調和陰陽之氣,通曉內外之變,契合天地之機,是以靜制動的上乘功法。只要對手發起進攻,就會陷入綿綿不絕的掌力包裹之中。對手有一分之強橫,【陰陽雙行八卦掌】應之而變,吸收對手之力,威力倍之,足至十分之強橫。
但是獨孤敗卻若有意、若無意地一動不動。
這樣一來,二道的玄妙掌法分毫也使不出來。情形便如同風情萬種的少女想要以姿色誘人,不料眼前這人無動於衷,竟是個不折不扣的瞎子。
二道運轉太極之力大轉圈子。兩人合成的大圈繞着獨孤敗而不斷轉動,小圈內卻是二道自相追逐轉動。
二道面面相覷,從前以此掌法克敵,無往而不勝,屢試而不爽。可是這一次……自己即便耗個油盡燈枯,對獨孤敗也完全起不了作用。
獨孤敗雖然暴戾殘忍,聰明才智仍在,早料到其中關鍵,是以本着“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
二道已成騎虎之勢,但仍是極力鎮定,若是自己先亂了陣腳,破綻百出,太極門當真是一敗塗地,比之無量寺輸得更無顏面了。
獨孤敗雖然一動不動,目光卻分毫未離開過二道,心中的念頭也轉動得極快。
如此近距離地觀察二道生平之絕學,便如師父在給弟子演示一般。
獨孤敗心中雪亮,自己一身修爲乃是獨孤鳴灌頂所就,自己對強大修爲的領悟卻是極少,就似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擁有家財萬貫而不知道如何花一般。現在淨陰子和純陽子,無疑便充當了教獨孤敗如何“花錢”的角色。
淨陰子以神念猛然溝通純陽子:“師兄,快停下,這廝在窺視我們的絕學!”
純陽子:“陰陽雙行,一經運轉不靠外力根本停不下來,這該如何是好?”他沉吟片刻,“說不得,只得兵行險招了。你先停下,反噬之力由我承受!”
“這……師兄,讓我來……”
“你身爲掌門,責任重大,豈能以身涉險?堂堂掌門,應當機立斷!這點事便猶豫不決,枉我將掌門之位傳給了你!……”
淨陰子老臉繃緊,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師兄,開始吧,不能再拖了!”
淨陰子功法陡收,風輕雲淡的站定,渾身黑炭之色也瞬間消失。
純陽子呼吸凝滯,功法如江水退潮,法相收畢,紅潤的面頰變得慘白,緊接着淨陰子之後,站定下來。
二道收功法雖有先後,但外人基本都看不出來,甚至不知純陽子此舉是冒了生命危險,現在已傷得極重。
猶如洪荒猛獸的陰陽二氣在純陽子體內橫衝直撞,攪了個地覆天翻,換了別人只怕早已身亡,純陽子道法高深,竟然生生扛了下來。
淨陰子面有慚色,抱拳道:“太極門甘拜下風!”
純陽子只抱拳示意,卻已不敢再說一句話,怕只怕中氣一瀉便不省人事了。
羣豪譁然,就連聖地弟子都幾乎忍不住要議論紛紛
了。
大家有目共見,太極門淨陰純陽gen本未與獨孤敗相交半招,卻已不明不白的認了輸。
譁然聲中淨陰子和純陽子並肩飄回了巽位之中。
純陽子本無力再御氣而行,只是淨陰子暗中鼓動氣流相助於他,做得不露半分形跡,是以纔沒人看出純陽子的傷勢。
若是讓人知道了純陽子受了重傷,那太極門更是敗得無以復加了。
獨孤敗隱隱覺得事有蹊蹺,自己旨在向神霄派尋仇,卻沒來由的遭遇到諸多高手阻攔。若是五聖地氣同連枝,一同抗敵,卻爲何不對自己羣起而攻之?他覺得這一切都是有人下了一個局,等着他來鑽。
其實獨孤敗只需與五聖地核對一番,必能發現破綻,一場劇鬥或可避免。但是五聖地本自忿忿不平,哪裡會與獨孤敗細細分說,而獨孤敗心高氣傲,明知是上了當中了局,也不願當着五聖地之面說破。
獨孤勝正是料中了這一點,才故意用這簡單的計謀使獨孤敗與五聖地生死相搏。他慫恿獨孤敗上神霄派尋仇,又傳書與五聖地,說是獨孤敗約戰各派高手,以決出風雲大陸之上的第一人。
五聖地既然收了挑戰書,就不會羣起攻向獨孤敗這一魔頭了。若要替天行道,也只得另尋他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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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敗猶如淵渟嶽峙,斜眼睥睨,完全是一副渺視天下英雄的神色。
五聖地與前來的江湖羣豪哪一個不是把名聲看得比性命還重,那容得被人如此藐視。但是獨孤敗技壓羣雄,羣豪即便心有不服也只得隱忍。
坎位中傳來清朗的女聲:“天心派自愧不如,甘拜下風!”
此話一出,聲音壓倒了羣豪的譁然之聲。
羣雄先是一愣,嘈雜之聲霍然停頓,顯得詭異非常。而後又爆發出一陣震天的喧譁,大抵是嘲諷五聖地如何欺世盜名,不堪一擊了,無外乎還吹噓自己如何修爲高強、技藝無雙罷了。只是嘲諷歸嘲諷,這一羣“技藝無雙”的好漢們卻無一個敢上前挑戰獨孤敗。
剛纔說話這女子仍是面色自如,威儀端莊。她頭上扎着一對似金非金、似銀非銀的金屬環,閃耀着光輝,映襯着姣好的面容,便如女王般高貴。看似只三十歲上下,卻是天心派的掌門秦月。作爲掌門,她的見地卓絕,與江湖羣豪卻不可同年而語了。她看出無量寺和太極門敗之所在,自知更不是獨孤敗的對手,現下自行認輸,免得再上臺丟人現眼。
離位一名氣度雍容大方的中年也略一拱手,聲音堪比萬馬飛蹄:“在下劍湖宮宮主楚義山,十分佩服獨孤朋友的無上神功,望日後獨孤朋友迴歸正道,多與蔽宮上下進行交流!劍湖宮甘拜下風!”
羣豪的議論聲被楚義山洪大的聲音完全壓制住,均覺心中一震,氣血亂翻,連忙收口不言。劍湖宮主雖然當着羣豪認輸,卻面無慚色,顯得寬厚大度,胸懷甚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