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間渾身一陣抽搐。
他本能的想要戰慄,但麻木的身體將一陣戰慄扭曲成了可笑的渾身抽搐。
他戰慄抽搐只因爲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極其可怕。
自己沒死,歐陽青青呢?
自己看來是昏迷了很久,很久的這一段時間當然可以發生很多事情,很久的這一段時間自己不能夠保護歐陽青青,苦竹會將她怎樣?
慧能想到了,卻不願再想。
故事聽到這裡,聰明的你也應該想到了苦竹會將歐陽青青怎樣。
慧能不願想但卻不由自主地繼續想。
他終於不用再想下去,因爲苦竹已堆着滿臉猥瑣的笑出現在他的面前。
慧能想罵人,苦於不能發聲。
苦竹的臉頭一次不苦,是油膩膩的甜得想吐的那種臉,他笑着道:“我知道師父你一定想教訓我,可是現在似乎你已落到了我的手中應該由我來教訓你。”
慧能沒有表情,每一根肌肉都已麻木。
他心中急得像是堵了一口火,他當然不怕劣徒將自己怎麼樣,他擔心的是歐陽青青。
苦竹似乎很瞭解他師父的心思,他的口氣很輕鬆,可慧能的肺差一點炸開,血脈差一點崩廢,因爲苦竹很不知羞恥的說道:“我知道花和尚擔心的是青青,擔心徒兒已經將青青怎樣了。可是徒兒告訴你,青青很好,就跟你現在一樣好。徒兒也不會殺你們,徒兒只想讓師父來做徒兒想做的事,徒兒想看師父變成了貨真價實的淫僧之後是不是還有臉來管徒兒的好事!”
青青在牀上,牀上除了青青什麼也沒有。
她竟然還穿着衣服,整整齊齊,除了臉上很誘人的嫣紅,除了還在昏迷狀態外她沒有任何不對的對方。
慧能也上了牀,當然是被苦竹拋上的牀。
苦竹淫邪的笑:“師父放心,青青的【醉神仙】已經解了,我只是在她身上下了另外一種藥,這種藥是什麼師父你應該能猜得到。徒兒什麼也不能做,惟一能做的便是送上一句話:師父你就等着好好享受溫柔吧!”
然後苦竹就走了,而且走的一點也不慢,目不斜視的樣子配上一個瓦亮的光頭還真像是活佛神僧。
慧能什麼也不能幹,只能閉上了眼,但耳畔溫柔的呼吸與體溫卻是無論如何也逃避不開的。
世人自色身是城,眼耳鼻舌是門;外有五門,內有意門;心是地,性是王;王居心地上。性在,王在;性去,王無。性在,身心存;性去,身心壞。坲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是衆生;自性覺,即是佛……慧能只有默唸心經,但他發覺心經的功效一點都不大,酒化作的汗水已沾溼了袈裟。
耳旁“嚶嚀”一聲,是不是歐陽青青已經醒了?
“人我是須彌,邪心是海水……歐陽青青是什麼?……煩惱是波浪,虛妄是鬼神……和尚自己又是什麼?……塵勞是魚鱉,貪嗔是地獄,愚疑是畜生……畜生,和尚加上歐陽青青而且還一起躺在牀上,是不是都快成了畜生?”
和尚的心已亂,平素唸了千百倍的佛經竟一點點從腦子裡淡忘
,本來清明的腦子裡似乎給塞進了一段木頭,着火了的冒着青煙的木頭。
和尚的汗已沾溼了牀單,和尚的臉色已很紅,比紅色袈裟更紅,比菩薩眉心的紅點更紅。
然後耳朵似乎被埋入了棉花裡。
歐陽青青用棉花一樣軟的聲音囈語:“好和尚,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其實我對你也一樣……你這麼做,我不會怪你,半點也不會……”
她似乎認爲是慧能對自己下了藥?
想想似乎也的確如此,喝酒醉倒,醒來時發現慧能和尚抱着自己躺在牀上,傻子也能明白這是慧能“好和尚”乾的好事。
柔軟的、緊緻的、光滑的身體貼緊了他本將奉獻給佛的身體,佛經全部給拋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慧能竟開始慶幸自己不能動。
若是可以動他知道自己必定會做出無法想象的事情來。
然而他很快就不會慶幸了,他發覺自身被下的藥力在漸漸消退,另一種火力卻冉冉升起,剛開始還纖雲般輕盈的升掠,但很快就火箭般極速飛昇直衝腦門了。
身體爲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恢復活動能力?
慧能睜開了發紅的眼,眼前是如絲的媚眼,緞子般的肌膚,水mi桃一般的胴ti。
他的眼睛可以噴出火,欲huo。
真的升起了一團火。
柔和的、輕靈的、跳動着如同粒粒明珠的青色火焰,將兩隻身體籠罩在內。
最後一分的清醒,以心燈點燃了自焚的佛火。
布袋和尚以此法坐化留下舍利是爲了救獨孤敗的命以及鎮壓獨孤敗體內的邪靈,慧能以此火焚身只不過是爲了燃燒盡慾望以及兩隻皮囊。
慧能覺得很慚愧。
不過即便慚愧,即便死亡,和尚也不能破了色戒。
心燈佛火首先從兩個人的靈魂燃起,綠色的煙如碧雲隨風而浮動,歐陽青青會笑的眼似乎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還沉醉在chun情之中。
佛火不燒物,淨香空徘徊。
經魚敲落月,佛火引深宵。
佛火竟沒能將二人燒成灰,甚至沒有燒傷半點皮膚。
慧能只感覺心燈佛源流出的無盡佛火如受到潮水牽引,不受控制的向外噴薄,然後又向一處聚攏。
和尚的眼睛映出了古怪的一幕,青色燈光般寂寥的火光如輕雲織成的睡衣,一重一重地貼在了歐陽青青**的身體之上,彷彿形成了一隻青色透明的蟬蛻。
蟬蛻中的少女在心燈佛火中安然地閉上了眼,胸口起伏,輕輕呼吸,吐納之間那些佛火便從她的鼻中吸入,吸入後膚色便青了一分,忽明忽暗,閃爍如霓虹。
似乎連心中的欲huo都給她吸入,所有的火焰都被寧靜安謐的少女吸納,少女的顏色便如青銅雕塑,輪廓纖美。
青銅雕塑般的少女閉着眼眉頭皺起,表情竟開始扭曲,彷彿經受着很大的痛苦。
痛苦體現在青色蟬衣般的手上就是忽然伸展出了薄而利、刀鋒般的指甲,指甲嵌入了慧能的小臂,直沒骨中。
慧能沒有避,他的痛苦全隱
藏在安謐的表情之下,深深淺淺。
他把這種痛當成業報。
少女最終露出恬靜的睡容之時,青銅般的膚色逐漸恢復了正常,刀鋒般的指甲也已收起。
只有牀單上的斑駁血跡和慧能袈裟上的破洞以及手臂上難以猝睹的血窟窿才能證明這可怕的變化發生過。
慧能的yu火已跟着佛火一齊熄滅,他想要逃離這個尷尬的境地。
但是他已疲乏,甚至連手臂上本應強烈的痛楚也變得閃爍模糊如遠方的飄忽的歌聲。
佛門弟子修成心燈,境界至少已是極道。
滅道中階的慧能的心燈卻經此有驚無險的一次自焚後受到了重創,心燈跳動如同風中搖曳的殘燭,他能不死而只是昏迷過去已是萬幸。
萬萬不幸的是不死的話還要面對活生生的歐陽青青。
黃昏後,夕陽已薄。
薄涼如人情。
薄涼的餘暉透過半葉破窗照入,灑落在剛甦醒的和尚臉上身上。
和尚聞到了口裡的香味,肉湯的味道,舌下還有殘留的肉汁,肉汁自然是歐陽青青乘他睡着的時候喂他喝的。
和尚事後才知道這種肉汁竟然是後山的一種魔物的肉熬成的。
萬魔窟的魔物至少也在地魔之境,地魔就是與神界散仙、人間極道、妖界大明在一個層次的。
少女能將魔物擊殺燉湯喝,說明吸收掉的慧能的一半心燈佛火對她的修爲提升果然幫助巨大。
現在少女滿面嬌羞,眸子裡的柔波似乎就要溢出,她靜靜地坐在牀邊,靜靜的看着和尚。
慧能竟然還有力氣坐起來,而且是正襟危坐。
除了面色慘白之外跟平常的慧能無任何差別,他的聲音也跟平常沒有差別:“和尚實在是對不起姑娘。”
歐陽青青很溫柔的握住他的手:“和尚沒有對不起我。”
慧能道:“雖然並沒有真的對不起,但是和尚的心裡還是很過意不去,所以姑娘還是從哪來回哪去。”
歐陽青青的手收回,會笑的眼中只有不信與質問:“你什麼意思?”
慧能語聲平靜:“和尚的意思是和尚並沒有動姑娘一絲一毫,而且和尚要姑娘離開。如果姑娘不願離開的話和尚只有強行送姑娘離開了。”
她的眼已不在笑,一池柔情化作了欲奪眶的淚水,她的聲音顫抖,如鳴動的琴瑟:“你不承認?你趕我走?”
“和尚什麼都沒有做,所以和尚並沒有不承認。”薄涼的話語如雨雪凍僵了三寸芳心。
爲什麼和尚如此無情?
她所見到的跟事實不一樣。
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赤**被慧能抱在懷裡,牀單上還有血跡——她顯然沒有想到那竟是慧能的血跡。
她又笑了,悽迷如燈下飛舞的楓葉,她笑着道:“原來我的存在是高僧成爲高僧的障礙與恥辱,我早該想到的……大師要想埋葬真相爲何不直接把我殺了,豈不更加痛快更令大師稱心如意?”
說完話她就果斷的走了,雖然她自己也不知自己要走到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