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猊狼
“那也由得你了。”陳文化搖了搖頭,他的語氣裡有一種揮之不去的落寞在裡面,聽起來讓人覺得怪怪的。陳文化從葉平波手中拿回肖忠華的白玉,然後放在手心裡,兩隻手用力地摩擦着。
肖忠華看着陳文化粗魯的動作,眉頭擰得像麻繩一樣,這個特派員腦袋裡犯了啥毛病了,這種形勢下,他還有心思玩石頭?這塊玉石是家他裡傳下來唯一值錢的東西,這個陳文化拿在手裡就這樣對待,也實在看不下去。就在肖忠華正要發作的時候,陳文化卻停下了動作把玉石握在右手裡,讓人奇怪的是,那塊白玉上竟然散發出一陣氤氳,若隱若現;他左手徐徐地探進那個布包裡,拿出一個封閉的黑色木盒子,這盒子也就比火柴盒大上一點點。
木盒上刻着兩隻獅子在搏鬥,神態逼真,一隻獅子正在咆哮着,而另外一隻卻冷靜地蓄勢待發,好像即將撲過去一樣;如此精巧的雕刻,簡直只能用巧奪天工來形容。陳文化輕輕地打開盒子,往放着玉石的右手倒出了一塊乾巴巴的東西。那一塊東西也是黑漆漆的,還真看不出是什麼名堂來,只是散發着一股淡淡的怪味,不腥不臭的,聞到這一股怪味,立即覺得從沼澤裡散發出來的惡臭淡了許多,心裡那一股噁心的勁也減了不少。
“咕咕……咕咕”魅影的眼光一直沒有離開那一塊白玉,直到看到陳文化手中倒出來的那一塊東西后,難聽的蛤蟆聲又出現了,這叫聲非常急促銳利,好像魅影非常不安
。
我們一行人非常緊張地看着頭頂上的魅影,但是四周的寂靜才更令我們緊張,雨林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非常熱鬧的,蟲鳴鳥叫,就算在戰爭打得最激烈的陣地,等戰火暫時性地停歇後,都能夠聽到昆蟲的歌,而在這片林子裡,這裡什麼都聽不到~~除了這難聽的魅影的聲音外。
我們心頭都像壓了一塊巨石一樣,經歷過戰爭的人都知道,戰場上短暫的停歇,意味着後續投入的力量將會更加激烈。而魅影會不會遵循戰場的規律,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會給我們帶來更多的腥風血雨?我環顧了一下週圍的戰友,看到他們臉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緊張。畢竟對手不是人啊,超出了認識之外的的想總能增加人心理壓力,估計這會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都達到臨界點了,再過一會,崩潰掉都有份。
樹頂上的魅影咕咕地亂叫一通,四周也開始騷動起來,看樣子,一場幾乎沒有懸念的戰爭就要打起了。面對着不懼刀槍的魅影而速度又如此驚人,我們拿什麼來應付?我心裡一沉,想到王東被生生地拖走,劉二根卻被活活剝掉了臉皮,我的腿肚子忍不住打起了顫。
葉平波在一旁催陳文化:“快點,魅影按捺不住了。”我一直不明白,魅影跟那一塊白玉有什麼關係。肖忠華早就覺得周圍的環境又發生的變化,緊緊握住手中的軍刀,變色道:“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裡。”然後他指了指我們身後的密林說道:“我們從這裡繞道,這裡沒有越軍的封鎖,渡過紅河,回到境內哈尼族聚居的地方,安頓好傷員再繼續出發!”
肖忠華雖然是領隊,但是一切事情還得徵求陳文化和葉平波的意見才能實行。陳文化頭也不擡,彷彿沒有聽到肖衛華說的話,而是用那把把精巧的小銀刀,輕輕地割破手指,然後把流血的手緊緊地握住白玉和那團漆黑的東西。這時候他才面無表情地說道:“怎麼繞道,我們身上有魅影的味道,它們會這麼乖巧放我們離開?”陳文化說到這裡,口氣變得很沮喪,他跟葉平波說道:“這一次的任務已經失敗了,就算安全渡過眼前這一關,我們到達那裡,我們身上沾有這種味道,無憂花一接觸就會凋謝,沒有無憂花,我們進得了蠶叢的輪迴谷麼?”
葉平波凝重地點了點頭,輕聲咳了一下,給陳文化打了一個眼神。示意他不要繼續說下去。可是陳文化卻很落寞地說道:“又要三十年,我等了已經夠……”他說道這裡突然停止了話,很顯然,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我聽到他說的無憂花,知道西雙版納很多,是一種很常見的植物。由於當地傣族人篤信佛教,而傳說佛祖釋迦牟尼就是在無憂花下出生,於是這種花非常受到當地人的喜愛;而蠶叢,卻是古蜀國的君主,怎麼會跟無憂花扯上什麼聯繫?一路上陳文化都說是來找安陽國蜀泮的陵墓,難道他們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樣,這只是一個託辭?
身邊的戰友大多是文化不高的粗老兵一個,也聽不懂陳文化和葉平波在談論着什麼。陳文化緩緩地舒展開了手,然後說道:“這塊崑崙神玉能夠支持猊狼吸引魅影大概十分鐘,我們能不能趁這個機會逃走,就要看我們的運氣怎麼樣了!”只見他舒展開來的手裡握着的那塊白玉已經變得混體通紅,鮮豔地好像要滴出血來一樣。而那一塊黑漆漆的東西竟然漸漸膨脹,顏色卻成了金黃色,越看越像一隻袖珍小動物,毛髮俱全,只是頭部蜷縮起來,看不清是一種什麼樣的動物,不過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就像一隻剛出生不久是小黃貓。
我們吃驚地看着陳文化的手掌,肖忠華更是鬱悶,好端端一塊白玉變成了紅色,他心裡很是糾結。不過剛剛他聽陳文化說,這塊玉石能夠救大家的命,心裡也就釋然,不就是塊玉石麼,哪有十多條人命重要?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啊!不過聽陳文化說這是塊是什麼“崑崙神玉”,他倒是想問問這玉的名字爲什麼叫得如此特別。可是這時候已經沒時間問了。
我心裡卻想不明白,那麼一塊乾巴巴的黑東西,怎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看樣子,這“小貓”還是活的?我相信世界上有很多奇蹟,但是也不能拿條魚乾來跟我說,你還能弄活它吧?陳文化把手中的伏在白玉上的小貓稱爲“猊狼”,可是我腦海裡搜遍了所有認識的東西,也不知道猊狼是個什麼玩意。我就只知道傳說中龍生九子,有一子叫狻猊的,樣子酷像獅子,形象一般出現在香爐上的。難道眼前這個猊狼竟然會是傳說中的狻猊?這,這樣也實在不可思議吧?狻猊怎麼說也是傳說中的神獸,在我心裡,這些東西都是高大威武,不可一世的,怎麼,難道還有袖珍版的不成?
樹上的魅影顯得非常不安,又“咕咕”地叫了起來。四周的咕咕聲也此起彼落,大有山雨欲來的感覺。而這時候,陳文化手中的“狻猊”卻突然一躍而下,撲落在地上,那高高的草叢馬上把它給隱沒了。而在這時候,一聲如同驚雷乍現,萬炮齊鳴般的聲音在地上響起。耳朵瞬間“嗡嗡”地響了一下。
我們臉色大變,除了陳文化很鎮定外,其他人都嚇了一跳。這聲音,很顯然是那隻“狻猊“發出來的,想不到它比拳頭大不了多少,聲音卻比春雷還響
。這一聲驚吼後,樹上的魅影竟然嚇得從樹上跌落下來,它低聲咕咕地叫了一下,又迅速地消失在密林之中。我們都愣了一下,原來魅影跟我們也一樣,被突如其來吼聲嚇到了。
陳文化口中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嘯聲,長嘯完後,他喝到:“大家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點撤!”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四周出現,陳文化的臉色有點蒼白,他伸手往自己的臉上抹上一把血,對着肖忠華說道:“他孃的,別逞強了,快點把這羣夥計活着帶出去,否則老子非把你送上軍事法庭不可!”那時候軍事法庭對大夥還是個新鮮詞,據說要犯了很重的錯誤纔會送上去的,而去了想回來的可能性也不怎麼大了。不過我倒是對陳文化那句“他孃的”的更加愕然,平時他都是一個文縐縐的樣子,怎麼突然也變得這麼粗魯起來了?
肖忠華一咬牙,搶過來背起劉二根,然後就吼着說道:“兄弟們,撤!”他一臉紫青,心裡似乎很受挫。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這一次行動畢竟是他負責安全的,結果卻弄成這個樣子,是誰心裡也不好受。
陳文化和葉平波卻一動不動,肖忠華回頭,不解地問道:“特派員,你們爲什麼不走?”
葉平波苦笑着說道:“我走不走已經無所謂了。我就只剩下幾個小時的命,跟着你們也是拖累你們。”我聽了這句話,才明白是陳文化用鍼灸秘術激發了他的潛能,現在這樣子只是迴光返照。葉平波又指了指陳文化說道“他現在卻是走不了,他得掩護你們離開這裡。”陳文化點了點頭,然後一揮手,說道:“別羅嗦,我會安全離開的,到時候我會跟你你的上級解釋這件事的,不用擔心其他東西,以後有需要,我還是會找你們的。”陳文化指的是這一次的行動失敗,我們回去會接受組織上的審查的事。
肖忠華感激地看了陳文化一眼,那一張被鮮血塗抹得猙獰的臉,也覺得分外親切。陳文化卻突然對我說道:“劉文升,你得留下,我有話要問你。”我一聽,心裡一沉,怎麼,大夥都可以離開,怎麼就我一個人得留下來?
我硬着頭皮問道:“爲什麼?”
陳文化拍了拍我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說道:“因爲魅影不會傷害你。”他那口氣似乎很詭異,聽得我心裡發麻。
什麼魅影不會傷害我,它難道還是我老劉家的親戚啊?那個劉二根也姓劉啊,臉皮現在不是在魅影的頭上蒙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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