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李俊沒有回答宋江的詢問,反倒對梁紅玉恭敬有加,躬身說了句:“樑姑娘請放心,白相公沒事。”轉頭吩咐船上水軍道:“開船!”
梁紅玉怎肯相信一個陌生人的答覆,旋即追問道:“你怎麼知道他沒事?人掉進水裡了,過了這許久還沒有上來,怎麼可能沒事?”
李俊立即躬身再施一禮,道:“是白相公親口告訴我們三人,讓我們轉告你的,等會兒他自然會現身與你相見,不信你可以問問張橫張順兩兄弟。”
張橫張順同時點頭,意爲李俊所言非虛,梁紅玉只好姑且信了,道:“要是你們敢騙我,我絕不饒你!”
這一番對答下來,宋江在一旁就覺得很尷尬,這三個兄弟怎麼了?放着我這個梁山上的主事人不來回復,反而向外人做起彙報來了,這是要造我的反麼?
尷尬歸尷尬,卻不能就此發作出來,畢竟梁山上的好漢來自五湖四海,不像他宋江這也樣的公務員出身,不懂且不守規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因此大加斥責,反倒會激發當事人和他人的逆反心理,那樣就更不利於今後的管理了,所以他只有選擇忍耐,尷尬着回到吳用的身邊,與狗頭軍師低聲交流。
白勝落水未出,這畢竟是一件大事,九天玄女曾經告訴過他,白勝殺不死他宋江,但是他宋江也殺不死白勝。神仙的箴言不能不信,白勝落水應該是死不了,萬一白勝死了固然是僥天之倖,但只要白勝果真不死,那就必須要做出嚴密的佈置。
船向前行,走了沒多久,金沙灘已然在望,站在船頭的李俊擡手往岸上一指,道:“樑姑娘請看,那是誰?”
衆人聞聲同時往岸上看去,果見岸上站了一人,白衣凌風,揹負雙手,似是正在欣賞湖光山色,不是白勝是誰。
船上衆人盡數呆滯,就連首先發現白勝的李俊都有些驚疑不定了,白勝是如何從水底走上金沙灘的?這速度簡直比遊速最快的魚類還要快上數倍!
而除了李俊、張橫兄弟之外的那些人,都不敢相信剛纔白勝掉落水中是真的了,難道剛纔看見的情景是幻覺?可這又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看見的,船上衆目睽睽,豈能同時出現幻覺?
驚疑之中,船到岸邊,衆人魚貫而下,直奔白勝,待到稍近,看清白勝的模樣時,人們震驚更甚,因爲白勝的衣袍完全是乾燥的,沒有半點水漬!
梁紅玉最爲急切,施展輕功,有如一隻天鵝般騰躍而起,在空中一掠四丈,落在了白勝的面前,一把拉住白勝的手臂上下審視,幽怨道:“白大哥你沒事吧?人家擔心死了。”
白勝心有感動,同時多少有些無奈,再這樣與梁紅玉相處下去,只怕韓世忠就沒戲了,就只能輕輕掙脫對方的柔荑,一語雙關地微笑道:“不用擔心,你真的不用爲我擔心。”
這句話的意思有兩個,一方面是我白勝武功之高,不畏水深火熱;另一方面的意思則是你梁紅玉不要把心放在我的身上,這不合適。
何玄通也快步走了過來,上下打量着白勝的衣物,一臉的不可置信,道;“你剛纔究竟落水了沒有?”
白勝呵呵一笑,道:“落沒落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聚義廳已經備好了酒菜,咱們抓緊上去吃菜喝酒。”
宋江在後面聽了白勝這番談笑,就不禁暗暗撇嘴,吃吧,吃完了你就老實了!轉頭給朱貴使了個眼色,朱貴立馬快步走上山坡,按照宋江的計劃,他需要提前把蒙汗藥下在白勝的酒菜之中。
不說朱貴提前上去準備,只說衆人說說笑笑一同上山,經過了南山上的三道關卡,來到山頂聚義廳外,梁山大首領晁蓋已經得了通報,親自在聚義廳門口相迎。
處理南山酒店的事件,是無須大頭領親自出馬的,若是有點風吹草動就需要一把手親自下山,那麼這一把手也就沒有什麼威信可言了。
晁蓋當然不是來迎接白勝的,即便他通過嘍囉的彙報知道了山下發生的事件,他也不會把白勝當做什麼貴客來迎接。
晁蓋當然也是認識白勝的,大家都是鄆城、東平兩地的人物,白勝雖然不如他托塔天王那麼赫赫有名,但是在安樂村一帶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
晁蓋不僅認得白勝,而且還知道白勝與他們兄弟有着一定的聯繫,早些時候劫取生辰綱之前吳用曾經做了一個怪夢,夢見了北斗七星,另有一顆小星化作光芒而去,醒後解夢推算那顆小星正是白日鼠白勝。
這個夢有正反兩解,正解可以認爲是晁蓋、公孫勝、吳用、阮氏三雄和劉唐七星聚會,捎帶着聯合白勝這一顆小星一起劫奪生辰綱;反解則可以認爲白勝已經與當地的江湖人物反目成仇,並且走上了仕途,與生辰綱這筆財路失去了緣分。
當然,這一世的事實是吳用反解了這個夢,認爲劫奪生辰綱與白勝無關,所以他們七人就把案子做下了。但不論怎樣說,白勝在晁蓋這裡都不是一個陌生的人物。
正因爲晁蓋對白勝有所瞭解,所以他纔不會把白勝當成什麼了不起的人物,我晁天王等七兄弟是北斗七星,你白勝不過是一顆小星而已,如何可以跟我們兄弟爭輝?
所以晁蓋站在聚義廳門前只是爲了迎接宋江,是給宋江和林沖、秦明等人面子,卻與白勝沒有什麼關係,至於宋江爲何要在聚義廳擺酒款待白勝這顆小星,想來宋江自有宋江的打算吧,他不會過多去想這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卻不知宋江在對白勝的處理一事上是瞞着他的。
但問題是上山的這一行人裡,白勝走在了最前面,來到聚義廳門前,難免要跟晁蓋來個臉對臉,晁蓋已經打算好了,只要白勝主動上前寒暄,就多少給白勝個面子,回他兩句,也算是盡了禮數。
其實他心裡對白勝這種旁若無人長驅直入的作派是很反感的,這梁山是你的啊?怎麼搞得好像你白勝是這梁山上的主人似的?
儘管反感,他仍然打算維護一下自己大頭領的形象,沒打算與白勝做什麼計較。
晁蓋這樣想,白勝卻不是這樣想,眼見晁蓋牛逼哄哄地站在門口,這意思分明就是等着自己先給他行禮,想啥呢?做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