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韋賢達還是白晟,如果一定要讓他們在當世之中找出一個懼怕的人來,那麼此人非白勝莫屬。
尤其是韋賢達,對他來說白勝就是噩夢一樣的存在,不論比武功、比心計、比人脈、比勢力還是比什麼,白勝都是遠勝於他的存在。
甚至在十七年前他姐姐韋賢妃就曾經鄭重告誡過他——“你若是還想在這個世上活着,就必須把白勝當神仙一樣供着,要比對你姐夫還要尊敬百倍!”
當時韋賢妃所說的韋賢達的“姐夫”自然是宋徽宗趙佶。
至於白晟就更不用說了,當年跟隨白勝西征西夏見聞了白勝的厲害暫且不說,就說十七年前,就在這座白樊樓的舊址,他曾經親眼看見白勝以一人之力退卻了金國數萬精銳,他和他父親以及他姐姐的性命貞潔都是白勝救的。
白勝那永遠淡定的口吻和他獨具魅力的嗓音不止能令世間女子傾倒愛慕,就是與他熟識的男人,甚至他的敵人都會對這聲音銘心刻骨。
對於白勝的那些敵人或者曾經爲敵的人們來說,誰若是記不住白勝的聲音,那麼說不定哪天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然而此刻打鬥在白樊樓裡的人們卻沒有一個配做白勝的敵人,早在十七年前白勝敗周侗、破金兵的那個時候,這些人要麼還沒出生,要麼就是武林中的一些不入流的角色,他們根本沒有機會也沒有資格記住白勝的聲音。
所以在韋賢達和白晟驚恐萬狀之際,那些圍攻岳雲、王重陽以及林朝英的武者們、並沒有因爲這個聲音的出現就放慢進攻的節奏。相反地,他們的進攻更加瘋狂起來。
因爲他們根本不信這個人的大言不慚——你要是真有這個本事,爲何連現身都不敢?
然而事實卻已經開始證明這個人的話語並非恫嚇,因爲在這人話音落下的這一刻,場中近百人所發出的遠近攻擊果真沒能撼動這包圍圈中心的兩男一女,甚至這兩男一女已經減緩了防禦和反擊的強度,他們卻依然毫髮無傷!
對此異狀,包圍圈最內一層的六名少林僧的感觸最爲真切,一波拳腳明明已經擊中敵人了,但是敵人的反應卻是恍若未覺,就像練就金剛不壞體一樣的柔韌,這是怎麼回事?
這六名和尚都是練過少林七十二絕技的,深知金剛不壞體的難練。
即便是他們的師父——如今的少林方丈慧生大師都沒練成,只因他們找不到那本被阿朱偷走的《易筋經》,又得不到靈興禪師的傳授,便只能眼睜睜地捧着金剛不壞體秘籍無從練起。
雖然沒人練成,卻不等於他們不知道金剛不壞體的厲害,他們更知道金剛不壞體是如何抵禦敵人的打擊的,所以他們認爲眼前這青春年少的兩男一女竟然練成了這門絕技。
只是不論怎麼想,他們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這一刻,不僅六個和尚驚呆,包圍在兩男一女周圍的衆武者驚呆,就連岳雲、王重陽和林朝英也都驚呆了,因爲他們分明看見敵人的拳腳兵刃乃至暗器打中了自己的身體,然而自己的身體卻全無痛癢,就彷彿根本沒有捱上這麼幾下攻擊似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殺光這些爲虎作倀的鷹犬!”林朝英最是殺伐果斷,這當口她纔不會去想這件怪事的原因,她要趁機殺人,她之所以混入白晟的新娘子隊伍,本來就是爲了殺死這些魚肉百姓的惡人的。
說完這句話,她當先縱身而起,將本已收入懷中的金鈴索再次打了出來,這金鈴索傷不着少林和尚,卻不等於傷不了其他人,只三兩招過後,六名和尚的外圍就倒下去一片。
“點子扎手!”一名少林僧驚聲暴喝,隨即召喚那兩名斷了臂骨的少林僧:“虛妄,你們倆速速返回少林,把師父請來!不然……”
沒等說完,這個和尚的腦袋上就捱了岳雲一記銀錘,身體就如同被抽了筋一樣軟塌塌地委頓了下去。
原來岳雲和王重陽也已反應過來,何必去管爲何敵人傷不了自己?趁機殺了這些兇徒惡棍纔是正經。
岳雲是尾隨林朝英而來的,他出現在這裡的本意是給林朝英幫忙,而王重陽卻是聽說了汴京城這些漢奸的惡劣行徑,義憤填膺之下,專門來殺韋賢達和白晟的,既然來的目的就是殺人,又豈能在局勢最有利的情況下猶豫不決?
這三人一開殺戒,場面頓時變成了一邊倒的局勢,兩男一女有一個算一個,各個都不怕敵人的攻擊,不論是拳腳兵器還是暗箭冷槍,盡皆傷他們不得,反過來他們的長劍金鈴銀錘可不是吃素的,只攻不防之下,出手就有,招招奪命。
如此一來,旁邊那些不能打的賀客可就都嚇着了,紛紛跑出樓外,韋賢達也覺得不太對勁,便低聲建議白晟道:“要不,咱們跟他們講和吧,我總覺得這事兒跟白勝有關。”
白晟卻是不以爲然,那聲音是白勝的不假,可是語聲過後都已經有一會兒了,白勝爲何還沒現身?說不定就是有人假冒模仿白勝的語聲來嚇唬人的,更何況自己和白勝有着近親血緣,就算白勝本人來了又怎樣?也不至於要了自己這條命去。
更何況,就算他白勝不給自己這個當兄弟的面子?總得給自己父親一個面子吧?
反過來要是自己現在就跟這三個乳臭未乾的小傢伙求饒,那不是把老白家的臉給丟盡了?將來還怎麼在汴京城裡混?那些在自己一句話之下就乖乖送出妻子女兒的刁民們還不得趁機造反啊?最少也是揚眉吐氣。
老百姓有揚眉吐氣的資格麼?
所以他搖頭表示拒絕,說道:“別急,守城大軍轉眼即到,就算這三人渾身是鐵又怎樣?能打幾根釘?”
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在白勝的耳中,白勝就忍不住嘆息一聲,心想:這真是天作孽尤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我本來還不想大義滅親的,但是既然你們倆這樣作死,我又何必攔着?就還老百姓一個朗朗乾坤好了。
他隨即把武魂延伸到了皇宮之中,在一間裝修華麗、色彩曖昧的房間裡找到了韋賢妃,傳音道:“韋姐,不是兄弟我不看你面子,實在是你那弟弟太沒分寸了,今天我爲民除害,咱們姐弟倆的感情也到此爲止吧,只希望你今後能夠收斂一下,不要侵犯百姓的利益。”
韋賢妃正在和她新收的一個面首行雲布雨,聽到白勝的聲音響起,只嚇得從面首的身上滾落牀下,顧不得穿衣,一邊磕頭如搗蒜,一邊哭泣道:“白勝,你還活着啊?姐姐我以爲你已經死了,不然我一定爲你守節……”
“呵呵,算了,咱們倆本來就是異姓姐弟關係,哪有姐姐爲弟弟守節的?這守的是哪門子節?你有你的需要,兄弟我不會干涉,只希望你今後不要傷民擾民。”
說過之後,便不再關注韋賢妃,把武魂鎖定在汴京府衙白時中的身上,傳音道:“叔叔,你這兒子作惡多端,你是不知道還是怎地?既然你不加管束,今天小侄我就越俎代庖了,白晟這樣的兒子……你不要也罷!”
白時中正在府中點收這次兒子大婚收取的賀禮,忽聽白勝的聲音響起,只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顫聲道:“白勝,你在哪裡?叔叔我可想死你了。”
“呵呵,你不是想我死吧?當年我救你一家,可不是要你當漢奸的,現在你倒好,不僅當了漢奸,而且如此齷齪,你對得起白家的列祖列宗麼?”
白時中老臉通紅,說道:“大侄子你別說了,都是叔父的錯,叔父這就散去所有家財,辭去在金國的官職,至於白晟,你殺了就是,叔父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你道白時中爲何對白勝殺白晟如此贊成?只因他早就知道白晟不是他的種,而是蔡京的。
當初蔡京權傾朝野,他故意讓妻子上了蔡京的牀,又給蔡京生了這麼個兒子。而後全靠白晟這個裙帶關係的果實來維繫自己與蔡京之間的關係,以便加官進爵。
如今蔡京已在杭州被趙構所殺,蔡家再無半點權柄,還留着這個綠油油的兒子有什麼用途?
但若是自己殺了就不免落下口實,被人說成狠毒之人——虎毒不食子嘛,你殺自己的親生兒子,豈不是比老虎還要狠毒?自己又不能告訴他人白晟不是親生的。
正好,今天白勝爲自己解決了這個煩惱,感謝白勝還來不及呢,又怎會替白晟求情?
白勝卻不是很清楚白晟和白時中之間的關係,他只是有時候覺得白晟和他爹白時中的模樣有些懸殊,不過這是人家的事情,自己又何必好奇?
交待完這兩處故人和親屬,京城的事情也就到了尾聲,剩下的就讓岳雲、王重陽、林朝英他們解決就行了,最後一件事情,就是把如今變得烏煙瘴氣的少林寺收拾一下。
如今的少林寺方丈慧生是誰?不是別人,正是十七年前在鐵扇公主飛劍之下逃掉一命的生鐵佛。
生鐵佛仗着金國人給他撐腰,把一座千年古剎變成了堪比青樓賭坊的娛樂場所,雖然他本人已經沒了男人的某種功能,卻不妨礙他變態一樣的折磨女人。
這許多年以來,他將舊日江湖中追隨他的那些兇徒惡棍全部召集到了少林寺中,把少林七十二絕技敞開傳授給這些歹人,以便唆使這些人做他的幫兇。所謂的八大金剛就是昔日他和邱小乙手下的八個江湖混混,如今居然都改成了虛字輩的法號,跟虛竹子同輩。
那個死在岳雲錘下的和尚不是讓那個叫做虛妄的回去喊生鐵佛麼?也不用喊了,我先兌現一項承諾再說——十七年前在祁家集村外他曾經向鐵扇公主承諾,早晚殺了生鐵佛,正好今天兌現諾言。
想到此處,他力從武魂,在武魂鎖定生鐵佛的一瞬間,給了生鐵佛輕輕一拳。
登封少林寺中,生鐵佛正坐鎮大雄寶殿,指揮手下處理少林和尚的“叛亂”。
經過了這麼多年,當初被生鐵佛鎮壓並且暫時歸順的幾十名原少林寺僧人也都成了寺中元老。他們這些僧人當然不甘心少林寺被生鐵佛這樣的惡僧把持,在收納了衆多弟子之後,趁八大金剛離寺前往汴京這個機會,造了生鐵佛的反。
這是十分難得的一次機會,生鐵佛手下最能打的八名兇僧不在寺中,能否搬倒生鐵佛在此一舉!
然而生鐵佛畢竟是武林之中資深的一流高手,一番打鬥下來,布成羅漢大陣的少林僧竟然只跟生鐵佛及其手下黨羽打成了平手。
就在這關鍵時刻,白勝的一拳隔着山川河流打進了大雄寶殿,打在了生鐵佛的前胸。
如今白勝的一拳往重了打能夠打爆星系,往輕了打也能粉碎星球,生鐵佛不是太上老君,如何禁得住他這輕輕一拳?當即被他打成了一片虛無,連半滴血肉都沒能留下,直接氣化了。
不動聲色地收拾了百里之外的生鐵佛,白樊樓內的戰鬥也已到了尾聲,不知是何緣故,守城的將士在趕奔白樊樓的途中紛紛暴斃,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什麼邪魔。
而在白樊樓裡面,圍在嶽王林三人周圍的百餘名武者已經全部伏誅,白晟和韋賢達見狀不禁驚恐萬分,再想跑時哪還來得及?被林朝英和王重陽聯手殺死。
看着橫屍遍地,再無一個活人的白樊樓大廳,嶽王林三人不禁驚喜交加,彼此相視間同時開口詢問:“是哪位前輩在幫助我們?”
這時候他們就是再傻也能知道,一定有一位武功高到無可想象的高手在暗中幫了他們。
然而回答他們的卻唯有充斥着血腥的輕輕晚風,夜幕已經在不經意間悄然降臨。
“這裡不能久留,我們還是立即離開汴京爲好。”王重陽提議道。
嶽林兩人同時點頭,三人擰身上房,在夜幕的掩護中離去,出得城來,展開輕功一路狂奔,在城外三十里一處客棧外面的樹林中停下了腳步,開始重新介紹彼此。
原來,這位林朝英正是虛竹子和李清露的二女兒。而岳雲不必多說,就是岳飛的長子,他們兩人是一早就相識的。
只因李清露下山一次,見證了白勝的種種神奇,回到天山之後就跟虛竹商量,要研創一套嶄新的武功。所以他們並沒有把逍遙派的諸多絕學傳給兒子葉玄,雖然兒子葉玄的根基很是不錯——吃過第三代天魔丹。
他們只傳給兒子葉玄一套逍遙派的入門拳法逍遙遊,在久候丐幫繼任掌門人選不至的情況下,虛竹子爲了履行當年對蕭峰的承諾,把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傳給了兒子葉玄,而後讓兒子下山,繼馬志敏之後出任丐幫幫主。
葉玄都沒能學到逍遙派武學,後來降生的女兒林朝英就更沒能學到了。
葉玄之所以姓葉,是因爲虛竹子不知道父親玄慈姓什麼,卻知道母親叫做葉二孃,於是在父母名諱之中各取一字給兒子命名。
林朝英之所以姓林,是因爲李清露的師父小樑太后曾經答應過她的師父林億,生出後代姓林,給林家延續香菸。
但是小樑太后卻沒能兌現這個承諾,就被耶律洪基指使諸葛無智聯合鬆巴給毒死了,小樑太后在臨死前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徒弟李清露,李清露爲了兌現承諾,同時也是爲了i紀念師祖林億,便給二女兒改姓爲林。
林朝英雖然沒能學到逍遙派武學,卻是學了李清露研悟出來的幾門全新武功,比如金鈴索,比如輕功“和光同塵”。這些武功都是李清露受到白勝的啓發研悟而出的,雖然還很膚淺,卻也自成一套體系,頗具獨到之處。
原本林朝英可以學到更多的武功,但是就在前年,姨娘李若蘭忽然又來到天山,不知怎地就跟母親李清露翻了臉,兩人大打出手,直引得父親虛竹子也捲入戰團,這一戰的結果卻是父母只跟姨娘打成平手。
這一戰打得十分慘烈,甚至整座靈鷲宮都遭到殃及,被三人的曠世功力碾壓成了廢墟一片。
而後李若蘭眼見無法拿下虛竹子夫婦,便將林朝英綁下了天山,揚言什麼時候李清露肯把當年在萬山荒谷記下來的圖文交出來,她便把林朝英還給李清露。
直到跟隨李若蘭下山回到中原,林朝英才知道李若蘭已經改名叫做李娃,而且是大宋名將岳飛的夫人。
也正是那個時候,她認識了岳雲。岳雲在岳家很不受待見,因爲他的親孃改嫁了,後媽李娃對他也很不善。同是天涯淪落人,岳雲因此想與林朝英抱團取暖,卻遭到了林朝英的拒絕。
在林朝英眼裡,姨娘一家人都不是什麼好人,甚至包括姨夫岳飛。她又怎麼可能接受岳雲的善意?
就在前些日子,姨娘李娃不知從哪裡打探到了方臘的行蹤,便即追蹤而去,這就給了她一個逃離岳家的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立馬就從岳家逃了出來。
岳雲是第一個發現林朝英逃走的,但是他不想阻攔,不僅沒有阻攔,反而跟着逃了出來,一路尾隨保護,一直跟到了汴京。
至於王重陽,卻是呂洞賓的記名弟子,如今年已十九歲。自從兩歲那年在終南山上遇見了呂洞賓,被呂洞賓認作記名弟子之後,他就跟隨母親在終南山附近結廬而居,苦苦等候師父履約來傳技藝,卻不知爲何師父始終沒能再來。
既然是道家弟子,便當以道袍裝束。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師父不來,他便四處求師學藝,也算練就了一身本領,尤以劍術見長。
數日之前,聽一些過往商旅說起汴京城的生意難做,不僅有人欺行霸市,還有人強搶財色,年少氣盛的他就起了義憤,帶上長劍便來到了汴京城,幾經瞭解之下,知道汴京首惡無非韋賢達白晟兩人,就欲殺之而後快。
只說嶽王林三人彼此介紹了一番之後,話題便重新回到了今天這一戰上面,林朝英不無感慨地說道:“也不知道今天幫我們的前輩是誰,這人的本領實在是太強大了,就是我爹孃姨娘姨夫加起來都未必比得上他。要是能拜他爲師就好了……”
剛說到這裡,忽聽林中幽幽一聲嘆息,聽起來像是一個女子的哀怨。
“誰?”王重陽一抖手中長劍,警惕地喝道。
然而林中卻再無聲息回饋,三人對視了一眼,立即散開,分爲三個方向躡足潛蹤摸了過去,待到靠近林間那處空地,定睛看時,卻哪有半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