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楷和狄烈終究掰不過蔡攸,主動出擊之事就此擱置下來。
接下來的事態進展一如狄烈等人所料,衛戍京城的十幾萬禁軍根本不是金軍的對手,不過半天的光景就被打得不見人影了,金軍在控制了絕大部分城區之後,果真如同狄烈等人的判斷,在皇城周圍架設了投石機,同時將皇城圍了一個風雨不透。
然而不知是何原因,金軍在完成了包圍之後並沒有立即展開攻擊,也沒有什麼有分量的人物來到陣前與蔡攸溝通。
直到第二天上午,纔有一名金軍的“翻譯”來到皇城腳下,聲稱金軍主帥完顏宗賢已經入住了大宋國久負盛名的娛樂場所白樊樓,讓蔡攸前往白樊樓進行談判。
蔡攸立馬來了精神,傲視狄烈等人說道:“看見沒有?若是你們不聽本相的,冒然出擊,這次談判的機會也就不存在了,說不定此時皇宮已經被人家攻破了,官家和太上皇如何倖免?”
暫且按下蔡攸在皇城城頭吹牛逼不表,只說金軍主帥完顏宗賢,他爲什麼沒有下令發動攻擊拿下皇城呢?只因當初在燕京城南白勝的那番話語。
當時白勝說的是要把他的妻子泉羽姬送到大宋的白樊樓接客,要讓大宋國的男人輪番享受泉羽姬的身體,要說這話對他沒有任何打擊是不可能的,只不過當時白勝是刀俎,他完顏宗賢是魚肉,他也只能老老實實地聽着罷了。
但是時至今日可就不一樣了,如今他已經成爲了這片土地上的主宰,這座城池裡所有人的生死都操控在他一個人的手中。
既然如此,那麼簡簡單單地殺死皇宮中的男男女女就太過可惜了,他要讓包括大宋皇帝在內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完顏宗賢已經主宰了整個宋國。
不僅收沒了白勝和韋家的產業白樊樓,還要在白樊樓裡接受大宋皇帝的降服,還要將大宋皇帝的嬪妃以及白勝的家眷打成奴隸,這成就感以及快感遠遠超過了輕而易舉的殺戮。
他派人喊了蔡攸過來不是爲了別的,只爲了讓蔡攸提供足夠的信息,他要知道在大宋後宮以及大臣的後宅裡哪個女人最美,他要知道白勝在京城都有什麼親眷,他要百倍千倍萬倍地報復白勝當初對他的傷害。
不能人道了又如何?可以親眼看着大宋的美女們被自己的手下蹂躪折磨至死,可以讓大宋的君臣百姓們看着他們的女人被活活玩死,那麼對生存在這片土地上的這個民族來說,這便是永久性的征服!
所以,當蔡攸屁顛屁顛地來到白樊樓之後,就看見了完顏宗賢再不掩飾的“獠牙”——完顏宗賢獰笑着對他說道:“說吧……你若是敢有半點隱瞞,那麼你也得死!”
蔡攸傻眼了,他做夢都沒想到完顏宗賢提出來的談判條件竟然是這樣的,這……這還不如直接把大宋皇帝殺了呢,這讓我回去咋說啊?
只不過事已至此,他也只有先保住自己的一條命了,不等完顏宗賢再次威逼,便竹筒子倒豆子一樣的把他知道的事情說了個通通透透。
他告訴完顏宗賢,在汴京城裡最著名的幾個美女分別是茂德帝姬趙福金、韋賢妃、李清照等等……
他甚至把童貫藏在皇城冷宮裡的李師師也給賣了出來,這事兒他也是剛剛調查出來的,捏在手裡本來是爲了對付童貫,連皇帝趙佶都沒告訴,此時卻唯恐不能討得完顏宗賢的歡喜,唯恐爆料不足之下丟了自己的性命。
“那李師師就是白勝的相好,三天以前還給白勝生了一個孩子,是個女嬰……”
完顏宗賢聽了之後表示滿意,說道:“那好吧,你就去把你羅列的這些美女調集起來,然後送到白樊樓,還有,一定要把白勝的女兒帶來,要活的!另外你告訴大宋的兩個皇帝,讓他們兩個帶着滿朝文武自縛受降,如若不然,就在皇宮裡等死好了!”
聽到這裡,蔡攸連大小便都失禁了,白樊樓裡飄蕩着騷臭的氣息,既是被完顏宗賢嚇的,也是被稍後將會發生的事情給嚇的,完顏宗賢這條件……這讓我回去怎麼說啊?
“滾!”完顏宗賢四肢全被白勝斬斷,躲沒法躲,又沒法捂鼻子,哪裡受得了蔡攸的騷臭,當即命人把蔡攸踹了出去。
……
書回前段,只說狄烈的那句怒意沖天的“豈有此理”,其中一半原因便是因爲蔡攸回宮之後的轉述。而令他怒意沖天的另一半原因,卻是因爲秦檜回來了,秦檜不僅帶來了白勝的死訊,而且將燕京之戰大宋慘敗的所有罪責都推到了白勝的頭上。
暫且按下蔡攸回宮引起的軒然大波不表,單說秦檜。
在童貫被獨孤鴻打得奄奄一息之後,秦檜當然不會再陪着童貫待在燕京城南。兵種不全且兵力不夠,留在那裡隨都有被遼國軍隊殲滅的危險,不走更待何時?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秦檜當然認爲自己是君子,整個大宋的士子有一個算一個,都覺得自己是君子,而且都是好逑的君子。
前文有述,秦檜曾經出使過金軍大營,雖然沒有見到金國皇帝完顏阿骨打,卻見到了金國軍師哈迷蚩,而且與金國人達成共識,所以他也算得上是金國人忠實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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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憑藉金國人忠實朋友的身份回到汴京,在汴京城外並沒有受到阻攔,因爲哈迷蚩恰好也在這一支突襲大宋的隊伍之中。
哈迷蚩深謀遠慮,知道大宋疆土廣闊,一時之間金國人無法將大宋所有版圖全部納入管理,這一次奇襲汴京雖然大獲全勝,但是距離征服整個宋國還差得遠呢,便有心在大宋朝堂之中安插一枚釘子。
同時他認爲蔡攸並不是這枚釘子的最佳人選,因爲他已經預見到蔡攸的下場了,此人必定不得好死。
完顏宗賢的代言人能長壽麼?除非大宋的所有男人都甘願帶上綠帽子。
所以他打算讓秦檜來做這枚釘子。
秦檜因此順利通過了金軍的封鎖線,而且是在金軍的護衛之下進入汴梁城乃至大宋皇宮的,比之蔡攸的慘景可就風光多了,當然,他進入皇宮的時候恰好是蔡攸在白樊樓坐蠟之時。
秦檜言之鑿鑿,說白勝死在燕京城了,發喪隊伍他都看見了,這還有假?然後把大宋禁軍的慘敗也推在了白勝身上,說白勝不僅無端惹了金國人,殺了金國五萬騎兵築成京觀不說,還夥同遼國人燒死了大宋禁軍二十萬精銳。
總而言之一句話,白勝纔是大宋的叛徒和敗類。
狄烈聽了秦檜的彙報之後這個氣啊,心說白勝怎麼可能是這樣的人,打死我我都不信!但是隻因他從未離開京城,想跟秦檜爭辯卻全無依據,只能憑藉自己昔日對白勝的瞭解來做出判斷。
只是話又說回來,你狄烈對白勝的瞭解如何能夠左右他人的想法?
趙楷和岳飛以及李清照等人當然也是不信秦檜的,但是她們同樣無法舉證分辯,何況除了趙楷之外她們這些人無職無權,根本不具備跟秦檜辯論的資格。
狄烈等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表明自己,不信秦檜的話,我沒法跟你爭辯,我就是不信,愛咋咋地!
所以狄烈很生氣,正氣得不行之時,蔡攸又回來了,帶着完顏宗賢的受降條件,這哪裡是受降條件啊?這分明是侮辱整個大宋,凌辱整個大漢民族!
“死也不降!”
在狄烈說出了“豈有此理”四個字之後,趙楷慷慨表態,真若是按照完顏宗賢的要求做了,還不如大宋皇族的男男女女現在就死了呢!
李清照氣得臉都青了,看着蔡攸說道:“這就是你等來的和談結果?這些話你怎麼有臉說出來?你還配做大宋的官員麼?不!不是這樣問你,我只想問,你還是人麼?”
在人與禽獸之間,無所謂官員等級,李清照當着滿朝文武的面痛斥蔡攸,因爲她已經不把蔡攸當人看了,這樣的狗東西也配擔任大宋宰執?
李清照的話說出了整座皇城中所有人的心聲,沒有人認爲她作爲一個私塾先生如此抨擊蔡攸有什麼僭越,實在是蔡攸帶回來的受降條件太過恥辱,這比挖了所有漢民的祖墳還要恥辱百倍千倍萬倍!
然而蔡攸怎會在李清照這樣一個無職無權的女子面前低頭?不僅不反思自己的猥瑣,反而高聲說道:“此乃大宋朝堂,你一介民女有何資格說話?”
說了這句,不等李清照回答,就面向所有人說道:“不然你們找出來一個可以保住官家性命的辦法,你們能找出來,就按你們說的辦!”
衆人沒有辦法。爲今之計,就只能與敵人以死相拼,又或者自盡以保清白,除了這兩條路之外,再無其它可能。但是人家蔡攸提出來的是保住官家的性命,你以死相拼可以,你如何保住官家不死?所以衆人再次啞口了。
是啊,不論是誰,你儘可以去跟金國人拼命,你也儘可以自殺,但是你能讓兩任皇帝去跟敵人拼命麼?你能讓皇帝自殺麼?
且不說你不能,就說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說出這番話來,那麼你現在就得死,不是死於明志,而是死於欺君罔上。
退一萬步,就算是皇帝自己說出來這話,你當臣民的都得攔着,都得替皇帝去死,這才叫天地君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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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皇帝是不會說這話的,從古至今,似乎除了明崇禎之外每一個末代皇帝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貪生怕死,只要不死,讓他幹什麼都行,什麼喪權辱國,什麼顏面掃地,那都不重要了,只要還能活着。
趙佶如此,趙恆也是如此。
趙佶很是慶幸,他慶幸的是現在他可以不必當這個辱沒祖宗的罪人了,因爲現在管事兒的是他的兒子趙恆。
同時他很是憤怒。他恨的是童貫,因爲直到蔡攸說出來完顏宗賢的條件他才知道,原來李師師就在冷宮之中。心說童貫你個閹人竟然敢把李師師和白勝的那個孽種藏起來,害得朕沒有來得及享受,就這麼便宜金人了,童貫實在該殺!
這時候他也不去想完顏宗賢怎麼知道的比他還多,他在痛恨童貫的同時,也對白勝抱有幸災樂禍的態度,哼,讓你小子搶朕的女人,現在你小子死了不說,你的女人和女兒也會被認禍害了,這就是報應!
所以他只是扔給兒子一句話:“你拿主意吧,你纔是皇帝。”然後就垂頭喪氣地等着兒子來背這口黑鍋。
說一千道一萬,要想活下去,就得按照完顏宗賢的條件去做。眼下的情形,即使狄烈等人想要衝出去擒賊擒王也已經錯過時機了,從皇宮到白樊樓之間,封鎖皇宮的金軍足有三萬多人。
這不是狄烈可以突破的數量,何況敵軍之中必有高手,雖然不知道高手有幾個,但是想來武功必定是武林一流以上,敵人既然敢來突襲大宋,就不可能不防備大宋武者的擒賊擒王。
想了很久,狄烈還是說出了他的想法,他說:“狄某想要決死一拼,萬一能夠衝到白樊樓,必定設法將那完顏宗賢生擒,只是若是狄某失敗身死,恐怕會連累官家……”
“算了,這肯定不行,若是隻憑一介武夫便能轉危爲安,咱們大宋早就拿回燕雲十六州了,這事兒再也休提!”
趙佶不等兒子趙恆表態就否決了狄烈的提議,你可別給我去惹事了,你再去惹這麼一下子,我父子倆的命怕是真沒了。
他這話同時也是再告訴趙恆,你可以背鍋了。
趙恆當然不傻,嘆了口氣說道:“樑太傅。”
“老臣在。”樑師成走上前來躬身彎腰。
“去按照蔡攸所說的準備吧。”趙恆終於背起了這口黑鍋,滿心不是滋味,心說朕這皇帝當的,還不如當條狗來的快活。
“不行!”
“不行!”
兩聲斷喝同時響起,較爲響亮的那個自然是狄烈,狄烈上前跪在了趙恆身前,朗聲道:“微臣曾經答應過白勝賢弟,承諾保護他的親眷,如今胡虜索要的人員裡面便有白勝的妻兒,官家若是執意如此,請賜微臣一死!”
什麼叫賜死啊?說白了,就是你要動白勝的家人,除非先殺了我狄烈。你是君,我是臣,我不能忤逆君主,我死在你手上總可以吧?
另一聲“不行”則有些少年的稚嫩,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康王趙構,完顏宗賢索要的美女名單裡面有他的親生母親韋賢妃,別人可以坐視他親孃去受辱,甚至他的父親和哥哥也能忍,但是他這個當兒子的忍不了。
“誰敢動我的母妃,除非先殺了我趙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