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二章 正宗太極圖

滿堂彩後,人們不禁發出一陣驚呼,這驚呼並不是因爲白勝使出了什麼驚人的手段,而是因爲周侗的凌空腳法太過玄妙。

這招七零八落的腿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七零有了,卻沒有八落——前四腳是遠程攻擊,後三腳是近身抽踢,而當白勝展開雙臂進行防禦之時,他又借了白勝雙臂的力道,在空中轉換了方位,身體方位的轉換便能及時抹除自身的破綻,突破了人類在空中動作的極限,甚至比禽鳥還要靈動。

就連精通少林絕技如影隨形腿的靈興禪師都不得不自嘆弗如,他的如影隨形腿只能在地面上連環進擊,卻無法像周侗這樣翱翔於半空。

眼見周侗一腳踢出,藉着白勝手臂的擋格之勢,不僅可以將自身所處的方位轉換變化,更可以藉着這一踢一擋之力,令身體繼續懸浮在半空之中,連續三腳便是連續三次借力,身體圍着白勝的腦袋轉了大半圈,卻不見半點衰頹,非但沒有落地的趨勢,反而又往上浮起了兩尺。

可以想見,若是周侗始終用這樣的腿法打下去,那麼他就可以始終處於空中、居高臨下地踢擊白勝,無需換腿支撐,還不是想踢多少腳就能踢多少腳?這可比少林絕技如影隨形腿厲害多了。

周侗是今夜人們看見的第二個可以長時間滯留在空中發動攻勢的人,第一個是一劍飛仙的“鐵公舉”。

然而鐵公舉名不見經傳,也不知是不是修真者練到了劍仙的境界,如果她是修真者中的厲害人物便不會給人太多的震撼,而此時周侗所展現的就不捅了,周侗是實在在的武者,武者只憑武學也能如同劍仙御劍一般的飛翔,這是何等驚人的壯舉?

就連十幾年前叱吒江湖的蕭峰、段正嚴以及虛竹子三個被人傳的神乎其神的絕頂高手,也沒能做到周侗這樣不是?

看來這一次白勝是必敗無疑了。人們大多如是作想,因爲這情景任誰都能看得明白,周侗已經是立於不敗之地了,除非白勝也能像他一樣飛起半空,用相同的方式來對抗,但是白勝能做到這一點麼?

周侗當然知道白勝是能夠做到這一點的,雖然他無從判斷白勝是否已經踏入了紅拳的第七個境界翔天境,但是隻憑白勝的內力便能得出判斷,進入蹈虛境是一定的。

只要進入蹈虛境界,便能短暫浮於空中。

然而他卻知道,白勝不可能升起空中來與自己對敵,因爲白勝已經放出狂言——完全不用紅拳來對陣。

哼,這才叫天作孽尤可違、自作孽不可活,要怪只能怪你太過狂妄!周侗一邊繼續飛腳連踢,一邊想道。

同時他也認得白勝擋住他三腳的招數,白勝是以掌爲刀,擋住了他七零八落的後三腳,所以在他踢出第八腳第九腳的時候,便忍不住出言譏諷:“你以爲老夫這七零八落那麼簡單,只憑一招萬象門的兩面三刀就能擋得住麼?”

白勝施展的招式正是師父李碧雲傳給他的那招兩面三刀,雖然此刻手中無刀,但是他的手便是刀,使出這招防禦刀法來沒有任何問題。

只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周侗並非危言聳聽,若是任由周侗這樣沒完沒了地踢下去,兩面三刀也無法形成永久性的防禦,終究會被攻破。

兩面三刀的防禦方向、側重的是身體的周圍,卻對來自頭頂上方的攻擊收效甚微,而若是將這一招變形使用,專門去防禦肩膀以上的空間,這一招的防禦效果就必然大打折扣了。

雖然理是這麼個理,但是“終究”這個詞同時也意味着自己在短時間內可以防禦成功,他要利用這一段時間來思考出一個最佳的反擊方案。

經過這幾番較量,幾度變招,他已經測試出來,用擒龍控鶴的手法是奈何不得周侗的,因爲周侗的內力太強,雖然強不過自己,卻也到不了被自己束縛得無法動彈那種地步。

用隔物傳功也是不行的,且不說隔物傳功能否傷到周侗,只說周侗人在空中,自己根本無“物”可傳。

如同最初的那一記“蛀空”式的偷襲也不可取。一來時間上來不及,此時周侗的身形和腿腳均處於疾速變換之中,而不像最初時那樣站在一個地方任由自己去蛀空侵蝕;二來即便是“蛀空”成功,也不足以震懾場周的敵對勢力,因爲那根本就是無人能夠看懂的手段。

用星辰指也即星辰神劍、或者使用星辰神刀行不行?想來應該是可以的,之前段三娘經過自己增幅的一陽指都能把周侗打了一個狼狽不堪,自己的星辰指當然要比一陽指更具威脅。

哪怕僅僅是從字面上來理解,一陽指也不如星辰指,一陽指不過是一顆恆星罷了,而自己的星辰指卻是連同太陽在內的數不盡的恆星,這兩種武功簡直不在一個層次上,根本無需比較。

但是他仍然不想用星辰指,他想的還是太極拳。

在連續數次防禦的同時,他始終都在思索太極拳的原理,力求趁熱打鐵,將太極拳完善起來,形成一路完整的武學,若是可以用剛出爐的新招打敗周侗,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因爲一舉兩得。

此時他正在考慮的是要杜絕剛纔那種失控的局面——那氣旋的中心產生的強大吸力不分你我,無差別的亂吸一通,這樣的太極拳縱使再如何厲害,也肯定是有毛病的。

不由自己掌控的武功當然不能算是好武功,尤其是那種既傷敵也傷己的武功,就更是不值得提倡了。所謂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聽起來便是慘勝,而若是敵人數倍於自己,傷敵兩千、三千甚至十萬呢?那麼自己有幾個八百可以損耗?

周侗的這句譏諷本來是說給吃瓜羣衆們聽的,意思是你們別看之前老夫吃了白勝幾下暗虧,但那些都不是老夫的真實本領,現在纔是老夫的實力體現……

然而這句譏諷卻提醒了白勝,令他靈光一閃。

此前他的腦海一直都在選擇紅拳與少林武學體系之外的武功來應對,進而在感悟太極拳的時候卡了殼,思路完全侷限於之前周侗發出的那一正一反兩股力道以及後世的太極電影和電視劇畫面之中,甚至他使出兩面三刀來進行防禦也不過是條件反射般的應對。

對付暴風雨一樣的踢擊,在不能使用紅拳御光的前提下還能使出什麼?恐怕也只有這招兩面三刀了,這一招他學的最早,也練得最熟,所以在周侗的腿腳臨近頭臉時,想都沒想就應了出來。

只不過他使出兩面三刀是條件反射,但是從周侗的譏諷裡聽到這一招的名字可就不一樣了,因爲他由此想到了萬象神功,想到了萬象神功,便繼而猛然想起一事,我怎麼把這個茬給忘了?

他忘了什麼?他忘了去搜索記憶中河圖洛書上的那些圖案。

但是現在他想起來了,便默默地將記憶裡的圖案一一分析,看看是否會有一種圖案是與太極拳相關的。

當初他破解關勝“春秋刀法”的那一招,便是從河圖洛書的圖案中獲得的靈感,此時何不搜索一下太極的原理圖?

雖然太極拳是後世張三丰發明的,但是河圖洛書無所不包,無奇不有,涵蓋宇宙萬物,甚至可以說它是宇宙之中一切事物的指導書,無論武功還是修真,也無論諸子百家的各類思想。

所以別說是元末明初纔有的太極拳,就是更晚一些的現代事物也脫不出河圖洛書的指導範圍。

想到就做!他立即回想記憶裡的那些圖案,果不其然,剛剛想了十五個圖案,就有一個陰陽魚圖案閃現在腦海之中。

準確地說,這陰陽魚的圖案是由三個太古神紋拼接組合而成的。

他不知道的是,這太極圖早在商周以前就有了,因爲太極圖本來就是混沌至寶之一,是早於盤古開天之前的存在,因此玉虛門下赤精子可以用它滅了自己的徒弟殷洪。

他更不知道,在春秋時期老子留在人世間的著作《道德經》裡,也有對太極圖的刻畫和理解等內容。

所以說張三丰創造太極拳也不過是碰巧捕捉到了太極的點滴意境罷了,而此刻躍然於白勝腦海的太極圖,纔是最正宗、最原始、最神秘的。

太極圖一經出現,白勝的思緒便被它全部攫取了去,就如同當初殷洪被誘入太極圖中那樣,白勝覺得不僅是自己的思維,而是整個人都被太極圖囊括了進去。

而這副陰陽魚太極圖也瞬間發生了變化,再也不是剛剛躍入腦海的陰陽魚了——那彷彿是一副壯麗的畫面,這畫面也絕不是《封神演義》中所描述的那樣,有着山川河流、鳥語花香,而是深邃的星空、浩瀚的宇宙!

這一瞬間,白勝迷失在了腦海裡的宇宙中。

也不知是兩面三刀終究防禦不了來自頭頂的攻擊太久,又或者是由於白勝的迷失導致了過早露出了破綻,在太極圖出現的同一瞬間,在“宇宙”之外,周侗的踢擊攻破了兩面三刀的防禦圈。

仍是這一瞬間,滿場呼聲四起,其中有歡呼,也有驚呼,歡呼的人多,驚呼的人少。

歡呼的自然是那些仇視白勝的人們,驚呼的卻是白勝的兩位妻子和段三娘。

那麼人們爲何呼聲四起?只因爲不論是歡呼的還是驚呼的,他們所看到的景象是完全相同的,白勝竟然被周侗踢飛了!

就連靈興和心禪堂三老等高手也沒料到周侗會勝得如此迅速,在他們的判斷力,白勝無論如何也能再抵擋幾十腳的,白勝怎麼突然變得不堪一擊了?他們不得不這樣想。

視野中,白勝被周侗踢中了肩膀,飛了起來,只不過這飛行的軌跡卻是有些怪異,並不是筆直地飛向殿門,更沒有如同許多人想象那樣摔落在地,而是在空中飄飄蕩蕩,就彷彿是一團柳絮一般,在周侗的腿風中搖搖擺擺,卻又飄不遠,飛不快,竟有越飛越高的趨勢。

周侗當然不會放棄這難得的機會,緊接着又是兩腳踢在了白勝的右腿和左肋上,人們明白,這是由於白勝身體的升高,無形中擴大了周侗的攻擊範圍,而在此之前,周侗的雙腳最多隻能踢到白勝的肩頭。

“周館主小心,這是他家傳的飛絮功!”

即使白玉堂的飛絮功在當今武林中已是非常罕見,但至少有方臘能夠立即認出這門功夫,因爲他曾經親眼看見過白欽使用這門功夫從黃裳的手下逃脫。所以立即提醒周侗。

他最希望白勝死在周侗的手上,那樣他就無需再與女兒反目,何樂而不爲?

蕭鳳也是知道這門功夫的,因爲當初在西夏都城興慶府的遼國“大使館”中,她和白勝沒收了白欽身上的白氏家傳秘籍,兩人都看過這本白玉堂留下來的家傳武功,而後她也曾親眼看見,白勝也曾憑藉這門奇功從李若蘭的手下逃掉。

正因爲她知道白勝這門功夫,纔不擔心周侗會踢傷白勝,無視一切重捶猛打纔是飛絮功的要旨所在。

只不過她終於忍不住問了方金芝一句:“你父親這是在幫誰?我怎麼感覺他想借刀殺人呢?”

方金芝無比尷尬,卻不得不爲父親打圓場,回道:“我父親這樣做……也許是爲了主持公道吧?”

就連她自己也覺得這話荒唐至極,她父親已經不止一次地想對白勝不利,就是再蠢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但是她這個當女兒的卻只能給父親開脫。

只說周侗踢過三腳之後不禁倍感詫異,怎麼感覺自己這三腳完全使不上勁呢?就好像踢到了空中的一個透明的影子上,全不受力!

這種感覺告訴他,他完全沒能對白勝造成任何傷害,直到方臘提醒他這是飛絮功,就不禁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竟然是飛絮功。

幾十年前白玉堂曾經與展昭聯手爲大宋皇室效力,周侗在五鼠退出廟堂之後爲國效力,雖然沒見過白玉堂施展這門功夫,卻也聽說過白玉堂有這麼一門絕技傍身。

他恍然是恍然了,但是同時他的身體也落向了地面,因爲這三腳踢中之下,他的雙腳卻借不上力了。

一個人懸浮在半空,卻要向一團柳絮去借力,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所以周侗在踢過這連環三腳之後就落在了地上,而白勝卻被第三腳踢得向上浮起。兩人恰好調了個,原本居高臨下的周侗變成了仰望者,而白勝的身形在空中飄蕩了三下之後,卻似飛得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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