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之前想過一萬次,若是這女人落在自己手裡,如何將她碎屍萬段,以解心頭之恨。
可真的聽見這個消息的一瞬間,榭北行竟感覺頭腦一暈,待再次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坐倒在椅子上了。
“王爺……”劍南楓見狀,略略向前,想扶他一下卻又不敢貿然出手。
不是都說禍害一千年嗎,這才幾個月不見,怎麼會沒了?
“到底怎麼回事!?”
劍南楓也分不清王爺這是傷心還是氣憤,躊躇在原地吱吱嗚嗚,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看出這傢伙有事沒倒乾淨,榭北行怒目而視,忿聲問道:“死都死了,還有什麼話說不出口的!?”
“……”劍南楓迎着榭北行的目光,有些無奈,“要不,王爺您還是見見那婆子,親自問她吧。”
換是平時,不將那個私自收藏舞語仙的老太婆直接剁了,榭北行就算是留有一片仁心。可今天,他卻很想知道,那女人到底是怎麼死的,每一個細節都想了解的清清楚楚。
她死了?
自己瘋了一樣找尋了快一年,她怎麼能私自就這麼死了!?
“帶上來!”
片刻之後,一個老嫗抱着一個嬰孩兒緩緩走上前來,看見榭北行時,哆哆嗦嗦跪倒在地,差點摔了懷裡的孩子。
上堂來報告死訊,居然還帶着個孩子,榭北行皺起眉頭,可聲音卻不由得降低了幾分。
那嬰孩正睡着,粉嘟嘟的臉上,只能看見嘴角平直堅韌,像是個男孩。
“你是如何認識舞語仙的,又是怎麼窩藏她的,她究竟是怎麼死的,現在又葬在何處!?所有事,你給本王一五一十全部招認清楚,我還能念在你老邁,尚有小兒要照顧,免你死罪!”雖然聲音低沉,可是這咬牙切齒的力氣,卻讓榭北行這段話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老嫗緩緩擡起頭,一雙眸子都已經渾濁了,看上去已近古稀之年。
“那女人來的時候挺着個肚子,我可不知道她是誰,前幾日難產死了,臨走的時候留下一封信,讓婆子我帶着這奶娃娃和書信送到您府上。”老嫗顫顫巍巍將孩子舉了起來,“她說這是王府血脈,讓您務必善待!”
榭北行只感覺身體僵直,彷彿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方纔要追問舞語仙死亡細節的想法,瞬間煙消雲散。
他緩緩轉移目光,盯着劍南楓,後者縮着脖子,示意這就是他難以啓齒的緣由。
薛管家見老人就快把孩子摔在地上了,趕緊上前過去接過來,誰知一眼看上去,他的眸子裡便噙滿了淚水。
“王爺,這……這……”
襁褓中,那粉嫩的嬰孩已經醒了,卻沒有哭泣,反而瞪着一雙圓溜溜的眸子,到處亂轉。
榭北行彈起身,拽過襁褓,裡面的那張縮小版的臉,就像在照一面穿越二十三年歲月的鏡子。
“王妃真的有了您的骨肉啊,這孩子和您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管家說着,想起王妃橫死,又惦念起先太子與太子妃,一時間熱淚縱橫,卻不知哭的是哪個。
榭北行將孩子鬆開,幾步衝到老嫗面前,厲聲問道:“她死了?!你看着她死的!!?”
老婆子顫顫巍巍開口道:“要不是看她可憐,我也不會收留一個即將臨盆的產婦,只是她可能受驚過度,臨盆的時候一直生不下來,慘叫了三天才聽見孩子哭。可是產婦也耗盡了心力,當晚就去了。我把她葬在後山上,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問村裡的大夫,也可以去看看那座新墳!老婆子一把年紀了,爲了個陌生女子,難道敢誆騙王爺?”
女子對於這種情節,難免帶入情緒,說到舞語仙難產經歷的時候,婆子瞥了榭北行一眼,像是在責怪他不負責任一般。
“帶我去,本王要親自看看。”許久榭北行才說出這麼一句。
山野上,秋草已經枯黃,野鴉聲聲中,一座土還新着的墳包,出現在衆人面前。
想起過往種種,劍南楓有些難過,他正想着怎麼勸服王爺,給舞語仙立一塊碑的時候,卻聽見一聲冰冷的命令。
“挖!”
衆人都以爲聽錯了,劍南楓更是忍不住問道:“王爺,您說什麼?”
“挖開!我要看看那女人,到底死了沒有!”
知道王爺的心結,即便是不情願,劍南楓還是領着衆人開始挖墳。
破舊的草蓆裡,是一個穿着素衣的女子,一陣辣眼睛的臭氣,薰得在場人無不掩住了口鼻。
榭北行奪過旁邊守衛的鐵杴,掀開女人臉上的白布,女屍已經腐爛,臉部難以辨認,但是發間的那根簪子,卻是極其眼熟。
那是舞語仙嫁進王府時,榭北行給的唯一一件聘禮,那還是保媒的皇帝,擔心場面難看,所以揹着榭北行以他的名義悄悄送去的。
成婚以後,舞語仙幾乎日日戴着,從不離身。
看清這件飾物之後,榭北行一言不發,轉身就往山下走去。
秋風陣陣,野鴉驚啼,這一瞬間的畫面,成了他與舞語仙之間,最後的訣別。
第二天榭北行爲兒子請旨,全城震驚,這傳說有隱疾的安和王,居然神不知鬼不覺,生了個小世子。
至於孩子的生母,榭北行隻字不提,漸漸成了衆人猜測的皇室謎題。
轉眼間,五年已過,震動之後的王府恢復了往日寧靜。雖然多了個孩子,可絲毫看不出活潑之意,衆人都說這小世子,比榭北行更顯老成。
劍南楓常常感慨,這不是多了個小主子,這是多了個小王爺。
又是秋天,王府一位嬤嬤染了重疾,久醫無效,榭北行在京城貼出皇榜,誰若能治好這位嬤嬤,賞賜黃金萬兩良田前頃,一時之間,京都藥貴,引得各地杏林高手齊聚。
只可惜大夫走馬燈似的換了一個又一個,藥用了不少,但是老嬤嬤的病情卻未見好轉。
安和王府請旨貼出了皇榜,能治好之人可加官進爵。
但是皇榜不同於懸賞,加之有那麼多老大夫都失了手,衆人圍看着皇榜,卻沒人敢輕易動手。
這日,人羣中走出一個姑娘,她帶着紗帽看不出模樣,就在衆人好奇她身份的時候,卻見這女子不動聲色上前,一把便將皇榜揭了下來。
守衛都嚇了一跳,上上下下打量着女子,不信任道:“姑娘,這可是天家皇榜,揭榜若不能治好,是可以問罪的!”
女子淡淡道:“引我去王府吧,耽誤了病情,算你的算我的!?”
衆人聞言,一陣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