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一抖,舞語仙細細回想了一下自己方纔說的話,若是細究倒也不算沒法解釋。
她是說了乳母,但也沒說是誰的乳母。
看着榭北行臉色不對,舞語仙又開口道:“聽聞張嬤嬤之前在柳府是嫡長女的乳母,這也不算我胡說吧……”
“寧肯讓榭函出手,你也不屑於領受安和王府的資助,是嗎!?”
果然做不得虧心事,舞語仙滿腦子都在如何圓謊上,沒料到榭北行出來的是這麼一句。
什麼叫讓榭函出手,那個陰毒傢伙是自己能支配的嗎,舞語仙瞥了榭北行一眼,心中腹誹。
你以爲,從晉王世子的口袋裡摳出這麼點東西,容易嗎?
劍南楓趁機將地上的銀票與地契都撿了起來,趕緊賠笑道:“晉王府的好意您都收下了,我們王爺的心意,您怎麼能置若罔聞呢,對不對?”
“劍南楓!?”見他居然當着自己的面懇求舞語仙,榭北行捂着胸口,這才勉強沒讓一口氣撐開傷口。
看了看那兩張紙,舞語仙還是沒伸手:“我不是不重視王爺的好意,只是,若要領受就必須接受王爺的條件。臣女以爲,設立惠民藥坊絕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況且此事也是先太子遺願,爲何要如此偷偷摸摸?”
榭北行擡眸看向舞語仙,這女子從前對自己言聽計從莫有違逆,如今居然當面拒絕自己的安排。
這種本想咬饅頭,卻一口槓在牙齒上的痠痛感覺許久未有了,他想不清如今的心緒爲何這般熟悉,可這種熟悉卻偏偏讓他心中更加焦灼不已。
“你不懂,這不是偷偷摸摸,而是權宜之策!若不照我說的辦,別說你的惠民藥坊辦不下去,你這個人能不能好端端待在京都,都無人能保證!”榭北行拍着桌子,怒氣衝衝地說道。
成事不易,舞語仙如何不知,這才一個早上,她已經接受兩輪挫折了。
雖然榭北行是來幫忙的,可是他的所爲還不如直截了當的柳絮兒容易對付。
這兩個,一個誅人一個誅心,當真絕配。
“不知何時,大赫戰神也跟我說權宜之策了。臣女原以爲,這四個字永遠不能與安和王扯上關係。”舞語仙淡淡推了劍南楓的好意,盈盈一拜之後冷聲道,“臣女這等民間小坊不值得王爺費心,此處髒亂不敢慢待,還請王爺移駕王府休養。”
這是下逐客令了,榭北行瞪着舞語仙,竟沒想到自己有被她直接趕走的一天。
“你以爲本王願意來嗎!?不聽良言勸,你就等着受罪吧!”榭北行伸出手,劍南楓趕緊上前將他扶起來。
看着他痛苦蹙眉的模樣,舞語仙突然記起這傢伙也到了換藥的時候。
雖然看不慣他頤指氣使專橫阻攔,可身爲一個大夫,也不能看着她一手從鬼門關拉回來的病患在面前痛苦。
狠狠嘆了口氣,舞語仙還是開口挽留了。
“來都來了,臣女爲王爺換了藥再走吧。”說着她就準備去拿藥箱。
榭北行撇過臉去:“不敢煩勞,這等小事,本王還能應付。”
走出兩步的舞語仙聽到此話,想起方纔來鬧事的柳絮兒,嘴角一拉:“也對,柳大人執掌戶部,以後做了他的女婿,王爺身邊有的是杏林高手環繞。”
這話裡話外譏諷榭北行沾了未來老丈人的光,便開始過河拆橋,不再需要舞語仙幫忙。
受夠了擠兌,榭北行本想負氣而走,再不與這女人多廢話半句,可到了門口他還是頓住了。劍南楓看了看舞語仙,希望此刻王妃能說句軟話。
“王爺今天其實不太舒服,聽聞您這邊有事,硬是漏寒而來,王妃您……”劍南楓話沒說完,感覺身邊的人突然僵直。
他甚至沒有勇氣擡頭看王爺的神情,光是這股攝人心魄的寒氣,已經將劍南楓凍住了。
“我看你,這輩子的俸祿都不想要了吧?”榭北行氣息不暢,說話已經沒有剛纔拍桌子時的氣力了,可是這口吻依舊不容置疑。
怕王爺太過生氣,劍南楓只能扯出一個笑臉:“求王爺給剩點兒,下官還沒娶媳婦兒呢。”
只是他這句岔打的有些不是時候,王爺倒是娶過,結果又如何。
想起自己之前對待舞語仙的種種,本覺得毫無問題的榭北行,此刻也覺得略微過分了些。
只是,沛涵走了,榭北行這輩子所有的光,早已熄滅。
餘生不過是無心而行,踐實責任罷了。
“我與柳家,今生都難以拆解。”
沒來由的冒出這麼一句,舞語仙頓時怔住。
與柳家無法拆解,所以對柳絮兒的惡毒都能容忍嗎?
那自己呢,她還是柳沛涵的時候,爲何榭北行從不顧惜?
“不送。”舞語仙憤然轉身,幾步上了樓,衝進房間。
蘇蘇帶着明修正襟危坐,顯然是偷聽正爽,卻被猛然間回來的舞語仙打了個措手不及。
“孃親回來了?”
“小姐回來了?”
兩人脊背挺直,並排而坐,雙手覆在膝蓋上,異口同聲,就連臉上的心虛都是一個模樣。
沒理會二人,舞語仙一屁股做到梳妝鏡前,盯着裡面的人看了一陣,突然氣勢洶洶地問道:“那個柳絮兒到底哪好看!?”
僵直二人組相互看了一眼,一大一小對着轉了轉眼睛。
先是明修努了努嘴,示意蘇蘇回答這個問題。
後者搖搖頭,指了指舞語仙做了個兇狠的表情,便開始裝死。
明修看了看孃親憤懣不已的背影,咬了咬嘴脣,無奈開口道:“表姑姑相貌只能稱得上端正,哪有孃親這般傾國傾城。”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馬屁起了作用,這句話之後,舞語仙橫眉怒目的氣場顯然柔和了不少。
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舞語仙突然覺得自己這場脾氣發的很沒道理。
那柳絮兒是美是醜、人品如何,與如今的自己又有何關係。
早就知道那個人對自己無心無意,現在他對別人如何,完全是榭北行自己的事情,又與她何干?!
你終究是敗了。
這六個字出現在腦海中,舞語仙突然眼圈一紅。
這麼久了,自己居然還能爲了這個男人情緒波動。
自嘲的搖搖頭,舞語仙將銅鏡扣下,沉默起來。
明修從凳子上跳下來,跑到舞語仙身邊,仰頭看着她。
“孃親,你最好看了,面若桃花目如繁星,您是孩兒見過最美的女子!”
此話一出,舞語仙腦中不由閃現過明修見過的女子們:紫玉、紫嫣、蘇蘇還有張嬤嬤。
她忍不住撲哧一聲,摟着兒子笑道:“你見過幾個女人啊。”
小孩不服氣地掙扎起身:“好幾個呢,不僅是活的,孩兒還在父王書房看過仕女圖,孃親比那畫上的女子都要美!”
“仕女圖!?”舞語仙微微揚了揚眉毛,沒想到表面上一本正經的榭北行,還有這種愛好。
隨即有一股氣頂了上來,和着只要不是她,這傢伙誰都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