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功德走了,舞語仙立刻將榭北行身上的銀針全部拆了下來,一一試毒。
果然發現其中兩根並非銀針,細嗅之下有一股苦杏仁的味道,舞語仙趕緊檢查了一下榭北行的眼瞼和呼吸,脈搏雖弱卻也沒有衰弱的跡象。
想必是他現在暈厥,血脈流轉速度減緩,所以毒性並未擴散。
舞語仙立刻將鍼口處清洗乾淨,隨即敷上解毒的藥劑。
之後便專心致志開始縫合創口,用的自然是她自己帶的桑皮線。
原本扯開的傷處還算平整,加幾針固定一下便好了。可是方纔他仰面朝下砸在門檻上,腹部錯綜複雜的傷口多處撕扯開來,比起當初更加難以縫合。
好在房間內已經薰過雄黃,不必爲此耽誤時間便可開始。舞語仙將燭臺移到近前,感覺自己的兩隻眼睛幾乎無法聚焦,看見的東西都是重影的。
來不及再行麻醉,舞語仙只能在榭北行頭上紮了幾針,便開始縫合。
原本只需要縫合一道的部分,現在需要另找合適位置。舞語仙先將原斷在裡面的桑皮線小心拆下,隨後再開始縫合。
蠟油緩緩滴下,漸漸在榭北行手邊凝固成一灘,舞語仙絲毫沒有留意,全神貫注地縫合着。
終於到了最後幾針,大門吱嘎一聲打開,趙功德捧着一個盒子走了進來。
“姑娘已經開始縫合了?”見她已經在收尾,趙吏目顯然有些意外。
“總不能把王爺晾着等啊,我身邊還有些桑皮線,只是怕不夠用。”舞語仙淡淡回答,雖然已經體力不支,她還是咬牙堅持,不想讓趙功德看出絲毫。
“是,那小臣將桑皮線取出來吧。”說着,趙功德將盒子打開。
雖然距離舞語仙還有一段距離,但是她依舊在滿滿的雄黃味道里面,聞到一股怪味。
發源地,正是那隻盒子。
這麼半天才將桑皮線取了過來,果然是下了些“功夫”在裡面的。
雖然目光一直在手裡的傷口上,並沒有看趙功德,可是他這陰險細碎的功夫,委實讓人防不勝防。
縫合之處傷口紅腫是常見之事,即便是這有毒的桑皮線用上,引發感染,醫者也會歸結爲正常反應,並不會刻意留心。
最後一針結束,舞語仙帶的桑皮線也所剩無幾,她看了看沉睡之中的榭北行,心中暗歎這傢伙也算是命硬了。不然,即便是行刺沒有成功,這宮裡的種種手腕也會將他消弭的無聲無息。
“麻煩趙大人了,我帶的線正好夠用,讓您空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摸了摸榭北行的脈搏,舞語仙心下大安,隨口說道。
趙功德看了看那堆撤下的銀針,臉上流露出一絲疑慮,轉瞬即逝。
“太醫們行鍼有什麼問題嗎,姑娘怎麼都拆下來了?”
舞語仙伸了個懶腰,聽見自己脊椎骨咔咔作響。
“縫合的時候礙事,現在血止住了也沒有必要了。”她旋即蓋住了敷着解毒劑位置,將榭北行的傷處重新包紮。
趙功德趁機低頭觀察,見所有的針都被扔在一處,並未作區分,心裡才稍稍安穩。
“小臣爲您把這些收拾了吧。”說着,趙功德便動手將銀針和毒針全都撿了起來。
舞語仙處置完畢,擦了擦汗起身:“辛苦大人。”
隨即她眼神輕輕一瞟,看見趙功德不動聲色地將毒針收在另一隻手中,徹底確定了,這個人就是安插在太醫院裡,暗行髒事的樁子了。
即便如此,難掩倦意的舞語仙還是打了個呵欠,趙功德見狀立刻說道:“舞姑娘實在辛苦,不如您先去旁邊的廂房休息,我在這守着王爺。如有異常,小臣立刻去叫您。”
若是之前,舞語仙知要想到休息二字,便會毫不猶豫接受這個意見。
但是現在她只能強撐着拒絕,還要擺出一副確實接受了趙功德好意的神態來,做戲還真是累得慌。
“謝大人關心,王爺傷情嚴重,既然接受了就得負責到底。我就在這打個盹吧,大人也累了,回太醫院安置吧。”
趙功德看着舞語仙的臉,想在她的神情中找出點端倪。
“怎麼,大人還有事?”舞語仙施施然又問了一句。
趙功德這才收回視線,低頭回道:“如此實在太辛苦姑娘,反正太醫院也沒什麼事了,小臣便留在此處,與您一起照顧王爺吧。”
還請不走了!?舞語仙眼珠轉了轉應道:“也好,我現在很餓,你先幫我找點吃的。”
“好的,您捎待。”趙功德眉頭一喜,轉身便出去了。
聽見腳步聲漸遠,舞語仙立刻將房門拴上,隨後才長舒了一口氣。
在宮裡當個大夫真是不易啊,又要當心小人,還隨時有可能被人陷害,也難怪這些太醫各個六精八怪,卻不用在醫術上。
恐怕是有再多精力,也都被這些蠅營狗苟消磨殆盡了。
實在睜不開眼睛,舞語仙走到塌邊,將放置在裡面的蠟燭吹熄。
隨後扯過一條布頭將自己的胳膊與榭北行捆在一處,只要他稍有動靜,便會將她拽醒。
最後她坐在地上腦袋一沉,立刻什麼也不知道了。
片刻之後,託着茶點的趙功德回來,推了推門卻是紋絲不動。
他皺起眉頭藉着門縫向裡看了看,見舞語仙倒在榭北行身邊,一動不動。
“舞姑娘,舞姑娘!您要的茶點來了,先打開門吧!舞姑娘!?”拍打着大門,裡面卻沒有絲毫反應。
趙功德看了看左右無人,從懷裡摸出一根扁尺一般的東西,探進門縫之中,試圖將門栓挑開。
可是不論他怎麼努力,快要打開的門閂總是在最後一刻落回,讓他功虧一簣。
再次確認了一下週圍無人,趙功德將茶點放在地上,開始用兩隻手的力氣挑撥門栓,眼看就要成功,他心下大喜,卻忽然聽見有人高喊了一聲。
“趙吏目,你在這幹什麼呢!”
他兩手一抖,門栓呱嗒一聲落回。
氣急回眸,卻見一個髒兮兮的男子朝他走來,趙功德不禁眉頭一皺。
怎麼回事,竟會碰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