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瀟峰突然想到了什麼,幽暗的眼神中驀地閃過一絲精光:“尤其是近來,我們有貴客到訪,還是她的老相識了,可不能讓她再來破壞了纔好。畢竟雲將軍是以安慶使者的名義來訪東臨的。左姑娘,你說是也不是?”
左靜冷哼一聲,若非之前被瀟誠說服,她此時必然不會那樣好講話,可能已經撲上去揍人了,但如今,她要學會忍,這樣她纔能有機會做自己該做的事。
瀟峰見左靜非但沒有發火,反倒撇開了頭不理瀟峰,心裡微微訝異。繼而瀟峰看向瀟誠,發現瀟誠正以讚賞的眼神望着左靜,心底越發下沉。
之後的日子倒還算平靜,左靜也沒到皇宮裡惹事,只是時常去宮裡轉悠幾圈。她雖沒有出入宮的令牌,但在東臨皇宮也算得上是出入隨意。左靜也知道,必然是蕭逸雲吩咐不要真的攔她所致。
左靜想,蕭逸雲也是真的很自信,是覺得她必然不會有改變局勢只能,所以才放任她在皇宮裡胡作非爲的吧。如同貓對待老鼠,根本不覺得她有本事威脅到他,所以任由她蹦躂。
但是……左靜眼神幽暗,暗暗發誓道,她必然會改變這一切,讓蕭逸云爲他的輕狂而後悔!
左靜時常來陪着雲震天聊天,雲震天在東臨皇宮,雖不得離開,但總算是自由,只要不出皇宮,蕭逸雲被沒有限制他的行動。
那段日子,左靜也一直都在尋思着怎麼把雲震天帶出皇宮。雲震天也一直都有在和她合計着這事。
那一日,天氣晴好,左靜隔了兩天,再次到皇宮裡探往雲震天,和他談論出宮事宜。那一日雲震天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左靜清楚地記得,雲震天那時的臉色極爲難看,雖極力忍耐,但都掩飾不住眼裡的憔悴和一絲不辨的情緒。
左靜有些擔心地問雲震天是不是身體不適,雲震天回過神來,笑着說沒事,只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勉強。
左靜也不好多問,自家老爺不想說的事,她也不能強迫。
左靜呆了沒多久便離開了,離開前,雲震天交給了左靜一封信,讓她轉交給閻寂。左靜很是好奇雲震天給閻寂的信裡寫了什麼,但云震天給閻寂的信,雲震天沒有授意,左靜也絕不會自己去偷看。只想着,待會兒找個時間問問閻羅就是了。
可是事與願違,閻羅看了信後,左靜一臉期待地等着閻寂給她說說到底是什麼事,她可是好奇得很。
閻寂則是看完信件後一聲不響地說有事要離開,左靜不依,愣是要攔着閻寂給個說法。閻寂直接催動內力,將手中的信件化爲灰燼,然後無賴一笑:“不好意思,忘記了。”
左靜氣得想揍人,但無奈不是閻寂的對手,只好作罷。
閻寂一直都沒有動靜,直到天黑以後纔出門。閻寂出去後,不死心的左靜還是偷偷跟上了。左靜直覺必然有事,雲震天的表情、閻寂的刻意隱瞞,都太過刻意,讓他不得不懷疑。
左靜不敢跟的太近,閻寂的武功深不可測,她沒把握靠近了閻寂會發現不了。
可最後左靜還是跟丟了閻羅。左靜不知道,當她氣急敗壞地衝出街道,四處查看無果,氣得直跳腳的時候,閻寂在暗處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不是左靜不夠當心被閻寂發現了,而是閻寂對她太過熟悉,即使沒有發現左靜的氣息,但他知道,以左靜的性子,她一定會跟過來,所以纔有了這樣的一幕。
左靜回去思忖良久,最後氣惱地抓了抓頭髮,乾脆蒙上被子睡大覺。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際,左靜突然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左靜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然後起身套好衣服就往外面衝。
雲震天避開她給閻寂寫信,閻寂出門兜圈子甩開自己,他們什麼都不告訴自己,顯然是有事要瞞着她。那這個時候,答案應該還是要去皇宮裡找。
左靜永遠也忘不了,她到了皇宮裡後看到的場景。那是她一輩子的夢魘,也是太多人一輩子的傷痛。
左靜進入皇宮之時便覺得氣氛不太對,到了雲震天所住之處時,卻沒有發現雲震天的人。出了那處宮殿,登上高處極目遠眺,卻發現遠處的皇后寢宮有不一般的騷*動。左靜抿脣,即刻向那裡趕去。
不知道爲什麼,左靜越是靠近皇后寢宮,心裡的不安越是擴大,不自覺地加大了步伐。
“老爺!”左靜邊穿過人羣,邊大喊着雲震天,但在擠出人羣的那一刻,左靜徹底愣住了。只見一柄劍貫穿了雲震天的胸口,而云震天的長槍離嚇得魂飛魄散的顧玉梅只一寸的距離。刺入雲震天胸口的劍柄,則握在瀟峰的手中。
瀟峰聽到左靜的聲音轉過頭來,望着左靜的眼裡寫滿了震驚和難以察覺的絕望。而左靜此時所有的心神都在雲震天身上,愣在那裡,什麼都看不到,什麼也都聽不到。
不遠處和閻羅他們纏鬥的蕭逸雲和瀟誠亦是不可置信地望着這一幕,心都直直往下沉去。雲震天也聽到了左靜的聲音,轉頭看了左靜一眼。
左靜的脣蠕動着,帶着難以置信的表情,愣愣地喚着:“老爺……”
雲震天對着左靜勾了勾脣,鮮血順着他的嘴角滑下,但他似乎不知道疼痛一般,回過頭看向前方,然後在所有人都還未回神之際,將手中的長槍擲出,直直向着前面的顧玉梅的眉心刺去。
變故來得太快,顧玉梅反應不及,呆呆立着,脣邊的笑意還不及掩去,便僵硬在脣邊。保護顧玉梅的人都被雲震天打翻在地救援不及,也都只能眼睜睜看着。
“皇后小心!”顧玉梅身邊的宮女竟是反應了過來,伸手拉了顧玉梅一把,那長槍擦着顧玉梅的臉頰而過,拖曳出長長的血痕……顧玉梅撕心裂肺的尖叫聲響徹皇宮,隨之而來的是左靜的聲音,瞬間蓋過了她的。
“老爺!”左靜完全不能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看到雲震天倒下的那一刻,左靜已是什麼都不能思考,只顧着搶上前去扶住他。
雲震天倒地前愣在原地的瀟峰突然回神,趕忙伸手扶住了雲震天。左靜上前攬過雲震天,一把推開瀟峰,眼裡對着瀟峰,只有刻骨的恨意。
瀟峰顫了顫,卻什麼都沒說,落空的雙手無力地垂下。他一心想要利用之後一腳踢開的女子,如今終於永遠地遠離了他,從今往後,除了恨,他們之間再無其他……也好,也好,總是好過相忘於江湖。
瀟峰看向那個跪於地面掩面瘋狂大叫的女子,那個他一直求而不得、心心念唸的女子,他突然覺得陌生,突然之間想不明白,爲什麼會爲了那個女子癡迷至此,以至於不惜去利用自己所能利用的一切去滿足她的願望。
可是此刻呢?她的願望滿足了,她卻絕不會開心,而他替她滿足了心願,心裡剩下的除了空洞,什麼也沒有。突然間想起與左靜初識時的時光,那是他裝得最快活的時光,也確實是他最爲無慮的時光。
直到這一刻,瀟峰才發現,原來被他算計,視爲虛妄的那段日子,纔是他一生中最爲值得珍惜的日子。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只是求而不得總是最好,若是他能早日看透,原來對顧玉梅不過是求而不得的心思,或許,今天的他和左靜,不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可惜,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除非人死而復生,否則左靜這輩子,除了想殺了他,對他再不會有其他多餘的感情。是他,親手毀了一切啊。
瀟峰驀地擡頭看向瀟誠的方向,那麼多年的兄弟,對於瀟誠的心思,他總還是摸得透的。瀟誠對左靜,早已上心。
瀟誠眼裡滿是悲哀地望着左靜,眼裡的哀傷不可抑制。似是感應到瀟峰的眼神,瀟誠看過來,眼裡卻沒有憤恨,而是同情。
瀟峰突然仰天大笑起來——同情啊,瀟誠竟然在這個時候對他報以同情,他是多麼可悲啊,以至於瀟誠以那樣的眼神看他。或許,瀟誠早已看透了一切,只是他這個當局者迷,沒有發現自己的真心,才落得如此地步。
可是,瀟誠啊,你該恨我的,若不是我,左靜對你總還是有好感的。如今這麼一出出來,對他們這羣人,左靜除了憤恨,不會有其他。他也好,瀟誠也罷,主子也是,左靜都是恨透了的吧。
那可怕的一夜,左靜已是記不得之後她是怎麼度過的,只知道回神之際,她已帶着雲震天的屍體回了住處。閻寂、林媚兒、白浪都極爲擔憂地守着她,除了閻寂,其他人都是紅了眼。
他們將雲震天的骨灰葬在了雲家的祖墳,雲震天一生爲國,左靜他們都知道,他必然是要葉落歸根,迴歸自己的故國的。
左靜他們沒有給雲震天立了墓碑,卻沒有題字,他們都還堅信着,總有一天,雲依會帶着滿身的榮耀迴歸,給她的父親報仇,親手給她父親的墓碑刻上字。
這一等,便是四年,這四年來,他們瘋了般找尋雲依,可惜,一無所獲。瀟峰自那以後便失了蹤跡,顧玉梅據說自此以後便呆在寢宮裡,帶着皇后的榮耀,卻再不管世事,後宮掌權之事,都落到了華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