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雲對左清,不會下那樣的狠手,若是會,那對雲依,也必然不會手軟。左清是雲依極爲在意之人,但凡蕭逸雲對雲依有一絲心慈,就不會對左清做出那樣過分之事。
那時,左靜就有了極爲糟糕的預感,只是她不願去相信這一切,所以選擇逃避,寧願相信雲依被蕭逸雲抓了,以至於音訊全無。
可是時日越是長久,心裡的不安就越是深重。無計可施的左靜,只能靠着這樣的方式來安慰自己,否則,她可能在下一秒就崩潰。
但是,瀟誠一番話,把隱藏在她的內心最深處的隱秘都狠狠地挖了出來,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左靜蹲下身子,眼神空洞,聲音亦是全然的害怕無依。瀟誠蹲了下來,抱住左靜,聲音無波瀾,卻是暗含關切,聲音亦是溫和。只是那時的左靜無暇顧及到這些。
“其實,我家主子和你,也是一般的心情。旁觀者清,向來凡是都會做足準備,即使是最壞的打算也從不忌諱的主子,其實也和你一樣在害怕夫人出事,只是他從不肯承認罷了。”
“將雲將軍想方設法弄來東臨,就是他認爲,夫人若是能狠心不管你,但親生父親必然不會不管,所以她一定會回來。若是,就這樣她還沒回來,那夫人就真的……出事了。”瀟誠聲音艱澀道。
“雖則我也不想夫人出事,但按着情形來看,夫人只怕是……你,還是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左靜再也忍受不了,趴在瀟誠肩膀上放聲大哭起來。
好一會兒,左靜才恢復平靜。瀟誠拿着沾溼的巾帕給左靜擦拭臉頰,瀟峰左手託着左靜的下巴,右手輕輕地給左靜擦拭着,那動作小心至極,似是在給世上最珍貴的寶物擦去蒙塵。
許是瀟誠的動作太過小心,對感情一向遲鈍的左靜亦是微微發怔,有些別捏地需要別開臉,只是瀟誠掰過左靜的臉,不讓左靜有所逃避,繼而又繼續專心致志地給左靜擦臉。那專注的表情,又讓左靜爲自己的別捏而微微尷尬和惱怒,直覺得自己矯情了。
直到左靜臉上淚痕拭去,瀟誠才滿意地打量了一番左靜,然後點着頭鬆開了手。
左靜站起,但由於蹲的時間過久,腿發麻了,一時沒有站穩,眼看着就要倒下,瀟誠趕忙扶住左靜,然後在左靜的驚呼聲中,將左靜攔腰抱起,左靜害怕自己摔了,下意識地攬住了瀟誠的脖子。
瀟誠將左靜放置於一旁的椅子上,左靜既想責罵瀟誠的不顧男女之防,又覺得自己似乎是小題大做了,瀟誠顯然是沒有什麼旁的心思的,若是她計較起來,未免太過小心眼,也會讓事情變得複雜,弄得人尷尬不已。況且,人家還是幫了自己的,或許她還應該道個謝……
當然,瀟誠對左靜是不是單純的要幫個忙,而沒有旁的心思,那也只有瀟誠自己知道了。
瀟誠看左靜已平靜下來,彎下腰,兩手抓住左靜所坐的椅子的扶手,將左靜禁錮在椅子與自己懷胸膛之間。左靜皺眉,剛想開口讓瀟誠讓開,瀟誠倒是先開了口。
“你其實不該如此來宮裡大鬧的,這樣主子或許會將你再次關起來。我明白你不能坐視不管的心情,只是若是你被關了,反倒什麼都做不成。雲將軍來東臨已是定局,你何不保存實力,靜觀其變,到時候再想法子救人呢。”
左靜抿脣,望着平視着自己的眼睛的男子,用着雖平淡無波,卻誠意十足的話語,左靜依舊難以袖手旁觀。
“不是讓你袖手旁觀。”男子看透了左靜的心思,繼續勸道:“只是讓你等待合適的時間再行救援。”
“可等老爺來了東臨皇宮,那就越發難作爲了。”左靜皺眉道。
瀟誠搖了搖頭,平靜道:“左靜,雲將軍是作爲使臣到來的,不說東臨這裡絕不會讓他中途離開,就是安慶那裡也是,雲將軍又是個頂天立地之人,將家國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重,他在未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前,他亦是絕不會肯就此離開。這也是你一直在這裡想法子破壞的原因吧。”
左靜再次抿脣不語。確實是如此,她也派人去勸雲震天離開過,雲震天不肯,況且他認爲雲依也在東臨,他已許久未見自己的女兒,甚是想念,藉此機會來看看雲依亦是好的。
無奈之下,派去找雲將軍的人將雲依失蹤之事告訴了雲震天,告訴雲依是如何想要離開東臨皇宮,又是如何設計離開了那裡,最後又失去了聯繫。
雲依未免雲震天擔心,許多事情都沒有告訴雲震天,離開東臨皇宮之事,雲依也是打算事後再慢慢告訴自己的父親,給雲震天的家書中,雲依也是向來報喜不報憂的,所以雲震天也是頭一次知道,雲依竟是那般想逃離那座皇宮。
雲震天沉默了良久,那人又勸告雲震天,說蕭逸雲將他弄來東臨,指不定就是想用他來威脅雲依就範。雲依如今極有可能就是被蕭逸雲囚禁了的。
雲震天依舊是沉默,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對那人道:“無論是爲家爲國,老夫都不能走。爲國,我是安慶出使東臨的使臣,肩負兩國和談之重擔,決不能就此撂下一切便離開。”
“爲家,依依無論在不在東臨皇宮,我都要去一探究竟。若不在,那便最好;若在,我總是要想辦法將她帶出來。多一個人總是多一份力。你們連依依是不是在東臨皇宮都還未可知,所以這一趟,老夫是非去不可的。哪怕是龍潭虎穴,老夫都要闖上一闖。”
那人有些沮喪,不能按着上面的吩咐勸退將軍,是他不夠能說會道。
雲震天豪氣萬千地笑着拍着那人的肩膀,道:“你也莫要沮喪,回去告訴靜兒,老夫一生上了戰場無數,不就是一個東臨皇宮嗎?鬼門關都走了好幾趟,老夫還怕什麼龍潭虎穴,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罷了。讓那丫頭把心放肚子裡,老夫到時候去了,必定給她解決麻煩!”
那人回來後,將與雲震天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告訴了左靜。左靜亦是知道自家老爺的固執的,那是比自家小姐固執起來還要難以改變想法的人物,一旦他做出決定,除了自家小姐,沒人能說動他改變主意。
左靜無奈極了,雲震天那裡沒轍,也就只能擱東臨皇宮這裡折騰了。
左靜倒是沒想到,看起來冷冰冰的瀟誠,竟然對人觀察如此細微,對人內心的揣測亦是精準至極,隨意幾句話,竟是說中了她的心事。
是啊,怎麼就不能說中她的心事呢,纔多久啊,瀟誠幾句話的工夫,就將她心底死死壓住的恐懼、不安等等一切消極的情緒釋放出來,讓她避無可避,最終只能直面自己的內心,將自己最爲脆弱、不安的一面暴露出來。
瀟誠,其實也是一個極爲可怕的人呢,不聲不響,便洞悉了他人的想法和心思,讓人避無可避,只能敗下陣來。
左靜一時有些生氣,那時被人洞悉的不安和惱怒。左靜狠狠退了瀟誠一把,大聲吼道:“別搞得自己什麼都知道的模樣!你以爲你是誰啊?你什麼都能看清了?告訴你,纔沒有的事,所以的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測,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別在一旁指手畫腳。你休想利用我,達到給你主子辦事的目的。”
瀟誠在左靜的大力推搡下,仍舊站得很穩,只是眼神多了一絲幽暗——左靜果然被瀟峰傷得不輕,時至今日,還是害怕有人如同瀟峰那般,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利用她。
其實瀟誠雖是個極爲聰明且善於觀察和推測之人,但對別人,他也未必能將他們暗藏在心底,的心思摸得如此清楚。因爲那人是左靜,所以他總是在關注着,換着左靜的立場去考慮問題,去感受左靜的感受。只是左靜從來都不知道罷了。
瀟誠伸手握住推不動他便握拳擊打他胸膛的左靜的手腕,微微加重了語氣道:“不管你如何認爲,你如今的作爲都是毫無意義可言,除了賠上你自己,你什麼都不能得到!你有沒有想過,此時若是你都不能自保,你還提什麼保護你家老爺和小姐?你還能做什麼對他們有利的事?不能!你什麼都做不到!”
左靜僵住,望着瀟誠的眼神微微呆滯,隨即一震,眼淚再次掉落下來。瀟誠嘆了口氣,將左靜攬入懷中。瀟誠心疼着,卻不得不說重話,否則毫無目的可言的左靜,一點會繼續幹傻事。而那,是他無論如何不想見到的。
左靜被關的那段歲月裡,左靜在囚室裡痛苦着,他則是在囚室外煎熬着。每每透過鐵柵欄看向裡面眼神呆滯而憂傷的左靜時,瀟誠的腦海裡便會浮現初見左靜時的情景,那麼活潑靈動的女子,竟有朝一日被逼成了這幅模樣,如何不讓人唏噓惋惜?更何況,那還是她心尖上的女子,這讓瀟誠如何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