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所有的坎坷真的都已經過去,事情辦得異常順利,林鈺自有說服宇文器的理由,因此當陸平之在獄中吃足了一個月,林老夫人忐忑不安了整整一個月後,宇文器把刑部定的斬刑改爲了流放,流放到西北做苦力,那邊是宇文器影響力最大的地盤,也不用擔心他生出什麼幺蛾子。
處斬了一些以前就有舊惡的,剩下的陸家一族也基本上一起被髮配到了西北,林老夫人雖然心疼兒子,然而知道能保住命已經不錯了,抄家流放什麼的,比起性命之憂自然只是小事。當然期間陸家也生出了不少幺蛾子,陸平之那個迎進府裡的外室,吵着嚷着自己不是陸家人,不該被一起流放,讓陸平之聽到這件事後更是痛苦。
然而更鬱悶的不是他,而是蜀中張家。
甭管張婉兒和陸平之鬧分手鬧分居,可是之前並沒有正式的休書,張家就是陸家的姻親,雖然宇文器看這樣子打算走親和仁君路線,但也不可能真的放過這些人。張家雖然在宇文成的叛亂中沒有過深的摻合進去,然而作爲陸家的姻親,現在本就是原罪了。更何況張家是深深的得罪過殷素素的,考慮到那個女人,張家家主就一陣頭疼。
然後很快,他們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盯上他們的人太多了。就像之前林鈺所出的狀況一樣,自身本就岌岌可危,還有大筆的財富。當然,當時林鈺手頭不僅僅是財富,還有殷素素的一部分勢力,但是林鈺同時還有齊王幫襯都差點鬧到身死。
蜀中張家再有錢那也是商人,陸家已經是能他們所巴上的最有權勢的,一時之間,就算朝廷不治他們的罪,也難以保住財富性命
。張家老爺心裡十分後悔,就算最早不阻止張婉兒和陸平之的婚姻。當時張婉兒鬧着要和離時候,應該就借坡下驢的。
可是事實上,哪裡有那麼多後悔藥可吃,當日恨不得貼到陸家身上,連女兒都不管了,此時陸家事敗,自然難以脫身了。張家老爺覺得冤屈,張婉兒更覺得冤屈呢,她雖然和陸平之已經徹底撕破臉,然而她現在還是陸平之的妻子。便要跟着陸家人一起流放到西北。
俗話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她和陸平之更是一對怨偶,尤其看着陸平之爲了那個外室吵着要離開吐血,懷恨意的她自然更不會有什麼同甘共苦的心情。
“你就吐血也是白吐血。你那個小情兒可是想盡辦法撇清和你的關係呢,據說她肚子裡那孩子也不是你的?”饒是被囚禁着,張婉兒也忍不住嘲諷陸平之,她以前有多愛他,現在就有多恨他。
陸平之也不甘示弱,冷笑道,“你難道不想撇清和我的關係?可惜了,你只怕要掛着陸張氏的直到死了。”
張婉兒或許在剛剛被逮起來,和陸平之關在一起的時候。對陸平之還有些感情——她畢竟深愛過他,她也不是什麼決絕果斷的性格,在看到他落魄,牽累她的同時,抱怨的同時也對他的同情。
然而一開始還沒什麼感受。可是隨着被關了幾天後,一直都養尊處優的張婉兒哪裡受得了,心中怨懟便不斷滋生,當看到陸平之爲了那個外室的背叛而低沉鬱悶吐血後,她終於爆發了。
她的性格,從來都沒好過,說話也刻薄,陸平之呢,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此時命運忐忑未定,最好的結局不過是階下囚,流放當苦役,最壞的結局可能是要被斬首甚至凌遲,原本負面情緒就積累了不少了,哪裡受得她的脾氣?
因此,兩人不但互相攻訐,說各種惡毒的話,甚至互相動上了手,幸虧陸平之的武功被徹底廢了,又被打了五十棍子,加上獄卒也倍加註意,不然張婉兒此時還能不能零件齊全還是個問題呢。饒是這樣,她身上也多了不少青紫,都是陸平之掐扭踢打所致。
陸平之呢,身上也不好看,張婉兒可是會一點小拳腳的,力氣雖然不足,但是勝在女人嘛,爪子夠鋒利,牙齒也可以動用,他身上也青紫破皮紅腫的,好像受了虐待。
兩人這麼鬧,看的獄卒是十分佩服,又覺得熱鬧。以前也有夫妻倆同蹲大牢的,可是就算是感情不好,也沒見過鬧成這樣的,誰不知道牢裡缺醫少藥,而且環境污穢,身上弄上那麼多傷口,就不怕傷口潰爛嗎?聽說這兩個人當初還是那種不顧倫理道德輿論在一起的,怎麼看着比仇敵還仇敵呢?
連林鈺也沒想到,她特意請了人,格外開恩讓他們夫妻倆團聚的結果根本就是互相折磨。或許兩個人都是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的人?反正陸平之和張婉兒一起蹲大牢的大半個月,兩個人之間所剩的感情消磨乾淨不說,互相之間那是增添了無限的厭惡,簡直是互爲仇人了。
林鈺一開始還不信,叫人去偷偷看過一次,沒想到來人比之前傳言的更誇張,讓她真心不知道說什麼好,那兩個人可是哭着喊着要在一起的,現在這個,在一起互相折騰,也算是在一起了?
同時,張家老爺也求到林鈺頭上,主要是聽說林鈺幫過張婉兒的,他們也是沒什麼辦法了,難不成直接去找殷素素?不被轟出來纔怪。
當然,張家也是識趣的人,送了一份非常珍貴的禮物開路
。一副黃金制的葡萄架,上面用最上等的渾圓七彩大珍珠做葡萄,最小的也有小指尖那麼大,更用晶瑩剔透的碧玉做葉子,放在桌上,隔着老遠就一片寶光,閃耀灼人。
這算是稀世之寶了,林鈺看了東西,想了想,便讓人進來了。張老爺,林鈺其實從沒見過,現在一見,一個四十歲許的男人,穿着錦繡,有些胖,這樣很正常。鉅富之家,天天山珍海味,不胖不正常,相貌呢,只能說年輕時候,放在普通人中也能稱讚兩句,然而實則沒有什麼特色。不過這個人有一雙非常精明的眼睛,讓人一看就覺得此人異常精於算計。
張老爺一進來,看着放在旁邊紅木桌上的金葡萄架,心下稍安。看來這禮物還算是送對了。有了幾分底氣。舉止間就稍微沒那麼緊張了。
不想林鈺卻指着葡萄架問他,神情挺隨意,“這是你拿來的?”
“是小的準備的,一點小禮物。不成敬意。”提到這份禮物,張家老爺心裡也有幾分得意,別看着東西不大,價值兩三萬兩銀子呢。
然而下一刻,他就像是潑了涼水一樣,只聽那年輕貌美的少女輕輕一曬,“就這東西,想打動我?”
張老爺心一涼,擡頭看那容顏如雪的女子。已經沒什麼底氣了,“是小的準備不周了。”
林鈺低頭看了他一眼,冷笑了兩聲,“我幫陸家說話,是因爲我欠了林老夫人的養恩。你張家,當時的仇怨,我還記着呢。”
林鈺和張家是真正有些仇的,林鈺顧念着張婉兒可能和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不欲她死,然而看着她受些折磨,她也是樂意的。不然在聽說張婉兒和陸平之兩個渣男渣女在牢裡天天上演唱作俱佳的全武行時候,就會把他們分開了。
此時她聲音清冷,宛如冰雪化成的清泉,讓張老爺簡直浸入冰窟裡。他怎麼忘了,林鈺脾性再好,張家和她是真正有仇的啊,林鈺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林鈺看他跪在地上,臉色蠟黃,渾身顫抖,心中冷笑,堵在心裡的氣到底暢快了許多,看着張老爺跪了半刻鐘,也不敢開口,她終於冷笑了出聲。
“幫你也不是不行,出足了銀子,我也能幫你指條明路。”
“可是,可是,小的身上只有五萬兩……”如果三萬兩的金葡萄架不值一曬,那麼五萬兩銀子也不會起到什麼作用,在外面生意場上風光無限的張大老爺此時心裡悔恨萬分,連頭都不敢擡。
“五萬兩,救你身家性命,不得不說,張老爺你真是很天真啊,吞下張家,那是多少利潤,別告訴我你這個張家的掌舵人不會算。”
生意做得那麼大,張老爺倒也是有些機智,連忙道,“這點自然不夠,郡主要什麼,我還有二話嗎?”
“五十萬兩,事前拿一半來,事後若能成,你把剩下的錢拿來就是了,諒你也不敢吞了。”林鈺微微一笑,繼續道,當惡人感覺是真好,尤其從自己仇人身上敲詐,感覺是倍兒爽啊。
五十萬兩可不是小數目,五萬兩不會怎麼影響張家的生意,而別說五十萬兩的現銀,就算是二十五萬兩,他也是一時提不出來的,何況林鈺說的是指條明路,真的活動還不知道多少錢呢
。
林鈺看他不說,笑了,“都到火燒眉毛了,還要錢不要命呢,就這點小錢,我還真不怎麼看眼裡。我算是好心幫你,你倒是不願意聽,那就算了,反正我也不缺錢。”
張老爺知道林鈺是真的不缺錢,還真有可能不說了,此時被林鈺一說,立刻冷汗就下來了,都這時候了,別說五十萬買個希望,就算是一百萬兩,也不能放棄啊。
因此他立刻就道,“不是不願意,只是一時沒有那麼多現銀,如果折價賣產業的話,又有些賠本,不知道您收不收珍寶地產鋪子?”
林鈺稍微考慮一下,點了點頭,“也不是不行,不過不要拿垃圾來糊弄我。”
張老爺一旦打定了主意,自然不會在這樣的小事上犯糊塗了,苦笑了下,“您放心,必然叫您滿意就是,您說的是,都火燒眉毛了,豈能要錢不要命。”
林鈺朝張家老爺點點頭,恢復了冷漠高潔的姿態,“那你去準備吧。”
張家老爺自然也不敢託大,留下了金葡萄架和五萬兩銀子後,連忙活動去了,因爲張家想要在京城發展,加上張婉兒嫁過來,京城還是有些產業的,加上這次帶來的現銀等,二十五萬兩也不是湊不出來。
看張家老爺急匆匆走了,林鈺心情不壞,端詳了一會兒金葡萄架,這東西可真是珍寶級別的,即使光線有些黯淡,甚是流光溢彩。
她看了一會兒。便叫了幾個人來,“把桌子連葡萄架一併送到欣和郡主的院子裡。”
僕役一進門就看到這樣的寶貝,眼睛正移不開,都連連點圖,倒是林鈺一個丫環有些顧慮的道,“這麼擡過去,是不是太招搖了?”
林鈺想了想,點頭,“也是,找塊緞子蓋起來好了。要大紅的。”
丫環忙跑進屋去找了塊紅緞子蓋起來。林鈺在後看着僕役把東西擡到了青青院子。也幸虧不遠,畢竟這東西還是沉的,還真怕摔了。
青青已經聽到消息,說林鈺叫人擡了個東西過來。已經迎了出來,“這是什麼東西,好端端的擡過來做什麼?”
“我新得了個有趣玩意兒,拿來給你添妝啊。”林鈺看僕役把桌子在院子當中央放定,親自去揭開了紅色緞子的蓋布。
一旦扯下綢緞,沒有遮掩,陽光之下,珍珠上的寶光照的老遠,一瞬間全釋放出來。讓人眼睛都被這灼灼生光的珍寶給耀花了,加上有些是彩色珍珠,光彩不僅僅是白光,還有彩光,真是燦爛的一塌糊塗。
“我的個天。這東西你哪裡來的。”青青忍不住捂住嘴,“天啊,太美了。”
是女人就沒有幾個能拒絕珠寶,青青也不能,何況是這樣的珍寶,她簡直太吃驚了,除了最初那次柳皇后送來的八寶瓔珞,她就沒見過幾件能和這東西媲美的。八寶瓔珞雖然極其貴重,然而貴重在寶石上,體積小,耀眼程度上比這個黃金葡萄架七彩珍珠葡萄擺件還差一點。
“張家送來的,我看這東西不錯,而且葡萄又代表多子,兆頭也好,便叫人拿過來了
。”林鈺其實挺滿意這東西的。
青青的婚事也終於定了下來,爲了婚事好看,齊王和宇文器商量了,訂婚時候暫時不處置裴澤的父親裴圓琛。青青的婚事定在五月初,時間有些緊促,因青青是個半路出家的郡主,認父之後便一直政局沒消停過,一場平叛,一場政變,再一場宮變加平叛,這纔是漸漸塵埃落定呢。
加上又沒有生母操持,青青的嫁妝一直都沒有好生準備過,婚事那麼急,嫁妝也備的急,頗有些麻煩,林鈺便一直幫襯着她準備嫁妝,然後有合適的,比如打傢俱什麼,同時就手也幫自己準備一份,當然時間要在青青的後面。
說真的不認真準備不知道,正式準備起來才知道古代的嫁妝那麼複雜,傢俱首飾嫁衣鞋襪亂七八糟的總總,還要注意郡主婚禮嫁妝的規定,不能太低了,也不能過逾了。除了常規的,富貴人家出嫁,還有古董珍寶等物,尤其足夠珍貴,還要寓意好的東西,急切間可不好得。
正好青青的嫁妝裡少一個壓軸的珍寶,這黃金葡萄架既足夠珍貴,寓意上也好,林鈺便叫人送來了,說實話,她也確實多少看在張家送禮物送到她心眼上,不然她還真未必願意給張家指條活路呢。
但是看着着光華無限的珍寶,青青卻有些猶豫,看了看林鈺,還是決定拒絕,“我不能要,你自己也要備嫁呢。”
“我和你一樣嗎?客氣個什麼?”林鈺白了青青一眼,嗔怪道,“我嫁給白緋若,就算我披個麻袋嫁給他,他也只有歡喜的,白家伯父伯母也不會對我說什麼。”
青青知道她說的雖然不好聽,卻是實話,一時也沒有多少抗拒了。
林鈺一面叫人把黃金葡萄架收起來,一面繼續道,“你要嫁去裴家,那可是江東數百年大族,族中人口衆多,裴澤他光兄弟就超過十個,你的嫁妝不夠好,難免要有人說閒話的。縱然你是郡主,那種世家娶公主的也不是沒有,嫁妝不夠好,也沒有底氣,別人說不準還說你不得父王寵愛,會欺負你,你要是去江南生活的話,我們就算想幫你也鞭長莫及。”
“阿澤說了,我們日後會生活在京城,父王年紀漸漸大了,我不願意離開他太遠。”青青帶着點羞意道,不過林鈺說的也是那麼一回事,女人的嫁妝,就是一輩子生活的底氣和臉面。
“再說,你和我客氣什麼啊。”林鈺看她基本同意了,最後才嘆了口氣,“事情就這麼定了,別讓我費口舌了。還有,一些小傢俱等也已經定好了,後日就能送來,再有,四季衣服也得了一半了,下月初就能全得了。”
“那就好。”青青看了看丫環送上來的單子,然後遞給她的丫環,“我這邊他們新送來點心,咱們先用點?”
林鈺自然沒有意義,和青青一起吃了點點心,又一起吃了午飯,然後整個下午就和青青一起清點她的嫁妝了,商定還要置辦什麼,或者首飾的花樣什麼之類,雖然瑣碎了些,倒是也輕鬆。
然而這種輕鬆沒有持續到晚飯,張家老爺行動能力很強,一個下午就湊足了二十五萬兩銀子或者等價值物,當天又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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