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那堪稱完美的前妻,陸平之自是百般滋味在心頭,不過還有個比陸平之更糾結痛苦的,青青的前未婚夫,林老大夫的兒子林筠。
鎮遠侯府庶長子滿月宴上,青青親自承認了自己沒有認回生父前的身份,世人都愛八卦,這樣的事情傳遞的快的不像古代。加上因爲青青之前在這裡住着,這附近的人家知道的消息自然更早也更確切些,這其中就包括住在後街的林老大夫一家。
爲了一個品行不端的四品官的庶女背信棄義,好好的婚事給退了,自陳家三小姐鬧出那樣的事情後,林老大夫一家心中已經滿是後悔了。尤其林筠原本就不是很同意退婚,對青青還是有些感情的,因此在陳家的婚事不成後,他更是抱着死馬權當活馬醫的想法,託林鈺給青青送了封信。
可是等青青眼下的身份明示後,這封信就成了他的心病了。算算時間那時候青青已經是郡主了吧,自己那麼做豈不是在自取其辱?他已經不敢奢望青青還會回頭了,可是也不希望自己這臉丟的太厲害,更怕青青因此更加厭惡了自己,出手對付自己。畢竟兩人當了半年的未婚夫妻,接觸也很多,他還是很瞭解青青性格的。
他心裡已經一腔愁事,可偏偏父母兩個還抱有一絲幻想,在家裡吵吵嚷嚷的。父親還好些,只是感慨沒有高攀人家金枝的命,以爲丟了芝麻撿西瓜,沒想到有眼無珠,丟掉了一塊無瑕美玉。但是他母親卻還覺得,如果自己兒子想法子和青青重修舊好,說不會成爲郡馬呢。
林老大夫還是厚道些也現實些,嘆氣道。“之前我們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青青那姑娘素來也是心高氣傲的,就算沒有認回生父,也並不太可能和筠兒重修舊好的,三娘你就不用奢望了。”
“怎麼這麼說呢,不試試怎麼知道?再說,青青自己承認了她以前當過丫頭,也未必能和世家大族結親,她年紀也不小了,總不能光拖着。”
這世上。不愛虛榮的的女人少,林家大嬸自見識了之前那姓陳的四品官家裡的奢華後,心裡隱藏多年的對虛榮奢華的嚮往一下子迸發出來。連那等四品官家裡都有那樣奢華。許多下人,沒見過的吃的用的,自己兒子要是成了郡馬呢?自己豈不是封君老太太,天下東西還有什麼見識不到的?
“再說咱們也和青青和林鈺都接觸過一段時間,咱們是知道的。雖然那林小姐面上溫和些,要論心地善良,還是青青那丫頭。筠兒好生去求他,只管把之前的事情往我們身上推,說不準她心一軟,就點頭了。”
林老大夫冷笑道。“果然女人是頭髮長見識短,就算青青心腸軟些,可她現在可不是孤女任人欺負。沒有人撐腰了,那齊王是那麼易於的。只怕早晚查到咱們退婚的事情,要讓咱們吃掛落,因此避開還來不及,還往上湊。不要命了!”
不過林家大娘性子一直挺潑辣,不是林老大夫幾句話說得動的。立刻翻臉跟老伴吵了起來,又拉過兒子做幫手,“筠兒,你難道不想當郡馬?這世上的事情,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成不成?青青那姑娘一直對你還有些情誼,女孩子心又軟,你一求,說不準她就心軟了——”
“你做夢呢!”她還沒說完,林老大夫就高聲打斷了他,又轉頭對林筠道,“聽爹的,別去討個沒臉了,受氣不說,說不準以後還不能在京城混了,齊王一個眼神,多得是巴結的人,咱們小門小戶的哪裡惹得起?”
“你說我頭髮長見識短,你這個男子漢大丈夫也沒什麼志氣,豈不聞富貴險中求。兒子,聽孃的,咱們把你們之前有婚約的事情一散,就說她是爲了自恃身份高貴拋棄舊親,到時候,她不想嫁你,怕也沒什麼好人家了。”
“你瘋了,真這麼做,咱們一家就等着死無葬身之地!”林老大夫恨不得對自己的老妻動手,她怎麼腦子這麼不清楚起來,讓人家富貴給迷花了眼,之前要不是有她一力慫恿,他也未必會支持退婚的。“要說,我看我們就沒那個命,頭先退婚,沒一月青青就認回了生父,一下子鯉魚躍龍門成了郡主。”
這話林家大娘可不愛聽,正要說什麼,就見林筠蔫頭耷腦的道,“你們夫妻倆接着爭,我出去走走。”
“兒子,你要去哪?”畢竟是親孃,再讓榮華富貴迷花了眼,還是心疼兒子的,而且這會兒左鄰右舍都知道他們林家做了件什麼樣的蠢事,怕不要被指指點點的。
“我想去找林家妹子問問到底是什麼個情況,她雖然是認了齊王當義父,卻還一直住在這邊,沒搬到齊王府裡去住。”林筠解釋了兩句,其實他是想卻問問林鈺有沒有把這封信給青青,如果沒有把信給青青,他再要回來就是了。
不過林家大娘卻不這麼想,林筠一提林鈺倒提醒了她,一時高興的道,“怎麼忘了她?你爹也算是救過她性命的,叫她幫着敲邊鼓,青青素來極看重她,必然有效的。”
林老大夫雖然不是很贊同他老婆的想法,不過也摸了摸鬍子道,“這也是個辦法,你去探問一下她那邊怎麼說,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林筠一肚子心事,也不很理會父母眼中的期待,胡亂點頭應了,出了門,自然也有人指指點點。
“林家這小小子沒福分哦,本來很有可能成爲郡馬爺的,可是不惜福哦,偏要退婚想要攀一個四品官的女兒,要是端莊閨秀就罷了,卻又是個行爲不端的,差點還沒成親就戴了頂綠帽子。”一向喜歡說這些話的花大嬸正坐在門口和鄰居趙大嬸做針線,見林筠走來,忍不住嘀咕道。不過她天生嗓門大,雖然說是嘀咕,卻讓林筠聽得一清二楚,不由把原本就低着的頭更低了兩分。
“要說。林老大夫這些年治病救人的,也算積德行善的啊。”趙大嬸厚道些,一邊納鞋底一邊嘆道。
“正是之前一直都積德行善,所以之前才能和青青那姑娘定親啊,青青那姑娘性格爽利能幹,又有不少鋪子家財,還會調香手藝,就算沒有認回生父,也是極好的兒媳婦啊。可是林家的人不知道惜福啊,一直都是厚道人。這一次卻不厚道了,欺負溫姑娘沒有靠山,不然怎麼會那麼快就的退了婚?”
“無緣無故退婚這種事。要擱在別家豈不是要打破頭,那會這麼和平解決。”趙大嬸嘆氣道,“正因爲素來積德行善,纔有那麼大的福分在面前,但是卻控制不住自己做了背信棄義的事情。欺負孤女,這天大的福分可不就跑了,不是他們家的?”
林筠聽到這裡,臉上漲得通紅,低着頭加快了腳步,腦子嗡嗡的。一路小跑到了林家宅子,敲了門,看門的見是他。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來,不過也請他進去了。
林筠走的急,腦子也亂哄哄的,沒聽到那兩位大嬸閒聊的後半部分,如果聽到後半部分。大約心情會好些。
“人家都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林家這也倒黴。溫姑娘那邊不用說了,是死也高攀不上的,那陳家的婚事也沒成,還惹了一肚子氣。看在林老大夫救了許多人的份上,到底陳家的婚事也能成了,也算攀上一門高親。”
“這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幸好和陳家沒成呢。”
“怎麼這麼說?不是說那姑娘性格不太好嗎?大家小姐,脾氣不好也是有的,公婆丈夫多讓着點就好了。”趙大嬸好奇的問道,她的消息可遠不如花大嬸靈通,別看花大嬸只是小康人家的主婦,卻總能得到許多別人不知道的內幕消息。
這次的事情,花大娘就知道的很清楚,她兩邊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我給你說了,你可別亂說啊。”
“到底怎麼回事,這麼神神秘秘的?”
“我聽說那陳家的三小姐,雖然如願嫁到張侍郎家做妾,可是個極歹毒的,進門沒一個月,就弄掉了一個妾的五六月的孩兒,還是個白胖的男孩子呢。她做的還挺隱秘,一開始沒人發現,只當那妾心裡嫉妒新人進門受寵,沒小心保養。結果她越來越膽大,又想對張家公子正室下手,一次沒成又動手了第二次,誰知道人家正室早有了準備,卻叫正室帶着人給抓了正着。”
“那可真是個毒婦啊!”趙大嬸臉上露出驚詫神色,“那正室能善罷甘休了?”
“怎麼可能善罷甘休?便是張家也極厭惡這樣的,這陳三小姐差點沒讓人給打死了,要不是礙在陳家的面上,這樣的毒婦豈能容她留下姓名,如今只是關在尼姑庵裡讓她吃齋唸佛罷了,倒也便宜她了。趙家妹子,你想想這樣的女人要真緊了林大夫家的門,那一家三口還不被她給治死了!就是不害死,林家三口兒到底不是什麼厲害人,也是任人折磨的。”花大嬸很是感慨道。
“這麼一說,林家也還算是燒高香了,林大夫也沒白治病救人。”趙大嬸剛納好了一隻鞋底,一邊從針線筐子裡取出另外一隻一邊道。
雖然趙大嬸這麼說,林筠可不覺得他家燒高香了,門房雖然請他進來了,他卻沒有立刻見到林鈺,丫環去通報消息了。他一邊吃着茶,一邊心裡忐忑非常,不知道林鈺會不會見他,見他會不會奚落自己,那封信到底還在她手上不在?一時間各種想法讓他的大腦一團亂。
其實他到底也有些多慮了,畢竟林老大夫當初是盡力拯救林鈺性命的,林鈺還不是那麼忘恩負義的人。之前的事情林老大夫家雖然做的很不厚道,可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比起當時孤女一枚,只能帶來一些錢財的請求,不僅有錢還能在前途幫扶林筠的陳家顯然更有誘惑力。
理解歸理解,不代表不生氣傷心,不過還能理解,離諒解就不遠了,總也不至於太過有恨意。林鈺正在看酒樓的菜單和這一週的點單情況,準備在菜單上進行一些變動,就聽見林筠來了,還一副消沉的樣子。
林鈺不是笨蛋,略一尋思便知道林筠爲何而來,不由嘆口氣又搖搖頭,“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小姐怎麼突然這麼說?小林大夫您還見不見?畢竟之前的事情,郡主——”珍珠提醒林鈺道。
“還是見見吧,我去換身衣服,身上這衣服太家常了些。”林鈺站起身來,去內室換了衣服,方在小廳裡見了林筠。
一見他,林鈺發現林筠的精神還真不怎麼好,消沉還算是比較厚道的說法了,比較準備的形容詞是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