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此言差已,京城居大不易,結識朋友,詩會文會等等,如何各處不是錢?便是吃穿用度,門面排場,你弟弟也不好比人差了。”殷幸被殷素素這麼劈頭蓋臉一頓說,頓時有些紅臉,辯解道。
“再者,畢竟我原本穿的吃的都不如人,如今豈不是要樣樣置辦起來,纔不叫那些王侯公子富家子弟看不起。”
“你當我是何不食肉糜啊!”殷素素毫不客氣的吐糟道,“京城的物價我門兒清,兩三百兩銀子能幹什麼我很清楚。再者你知道什麼樣的人最可笑?打腫臉充胖子的人,整日的不上進和那些紈絝子弟一起,除了銀子花的像流水,學業前途能有什麼進展?”
殷素素這麼大的園子,整日進出宮廷,一月花銷也不過三百兩,最多五百兩,殷幸哪裡用得着這麼多?又不是置產置業,或者想做些生意,需要本錢,一時挪騰不開。
被殷素素這個姿容絕代的姐姐一訓斥,殷幸也沉默了,一時想不出什麼話來排解。
“總之,要錢沒有,總不能養成你奢靡的性子。”殷素素立起眼睛道,斬釘截鐵的道。“但是讓我知道你去賭博,你看我不替父親給你一頓棍子!好生的呢,我自會想法子扶持你,你要是再不學好,跟着那些狐朋狗友的亂來,看我剝不了你的皮。”
這話說的殷幸脊背一涼,直冒冷汗。這京城花花世界,他確實被吸引了,又有那些世家子弟引誘,前幾天因爲賭博賭輸了兩百多兩銀子才手上拮据。想到上次殷素素給錢給的很爽快,別人也道他這姐姐有錢的很,說百兒八十兩隻是九牛一毛。肯定不在乎,便舔着臉皮過來了。沒想到銀子沒要到,倒差點捱了一頓棍子去。
殷幸雖然對殷素素的家產有所覬覦,開始的時候對殷素素也有些輕視,可是真到了見了面,卻被殷素素的氣勢氣度給攝住,並不敢反抗。被殷素素一頓批,除了開始辯解了兩句,也只訕訕的不敢反駁,灰溜溜的去了。
殷素素訓了半天殷幸。倒覺得氣順了不少,剛喝了口茶,春薇帶笑走進來。“小姐,溫姑娘來了,好像是有點事。”
“青青?她什麼時候來的?”殷素笑笑,“叫她過來吧,我正有空閒呢。”
“來了有一會兒了。就是您和殷幸公子說話的時候。”春薇叫一個丫環去把青青請進來,自個兒輕笑道。“說起來,幸少爺雖然比少爺大上兩歲,竟不如少爺懂事的多呢。”
殷幸確實不怎麼討這些丫環下人們喜歡,面對那些丫環奴僕,別說比起小白了。殷幸比殷素素還要囂張傲慢呢。連春薇這樣的手掌大權的大丫頭殷幸也呼來喝去的,也無怪春薇如是對她說了。
春薇說完話就靜立不語,殷素素倒是笑笑。“你叫他們讓着殷幸點兒,樣樣兒,他自然不如小若。只是到底,也是我殷氏的血脈,等事情閒了。少不了管教他一番,免得我殷氏一門出個不肖子孫。”
春薇會意。也笑了起來,正在此時青青走進來,見主僕兩個都笑意盈盈的,便道,“有什麼高興事兒,說來我聽聽?”
“不過一件尋常事情罷了。”殷素素笑着站起來,半開玩笑的道,“倒是你,還要忙小玉處理事情,這節下忙,又是素來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有什麼事情來找我?”
“我來有三件事,頭一件是中秋節的節禮,總要親自送過來的,另外兩件事都與禮物相關,一件兒是鎮遠侯中秋節禮,送不送,送多少,我拿不定主意,過來問問你的意見。另外一件還棘手些,是與七皇子的大婚賀禮,小玉不在京城,自然是我籌備,送多少,送什麼樣的禮物也是件爲難事,故此來問你。”
殷素素很喜歡青青好心腸,認真熱心,青青也敬重殷素素,加上兩人都是熟絡了的,竟是不寒暄,直接便把事情說了出來。
“你今年可是發了財了,節禮可不能少,少了我朝你討去。”殷素素玩笑道,不免又想起殷幸來,這馬上入了八月節禮還未到,倒先來要了好幾次錢來。雖然是罵人的話,可是說到底小娘養的,上不了檯面。
“春薇你聽聽,你主子頭一個大財主,竟還在乎我們一點節禮錢。”青青聽了,扭頭對春薇笑道。
不想春薇卻笑道,“正是青青小姐說的道理呢,越有錢的人越摳門兒,這樣才能更有錢,到時候窮人和暴發戶喜歡裝臉面,窮大方呢。你沒見剛剛,殷幸少爺過來打秋風,一分錢沒討到,差點捱了一頓棍子回去。”
“好麼,我也窮大方了一回,保準讓你滿意了。”青青正喝着茶,差點兒笑噴了,咳嗽兩聲才道。“殷幸又來要錢,他這個月要了多少錢了?”
殷素素伸出一隻手指晃了晃,“我給了一百兩,當日交割的時候還有千兩的銀子在,殷家的產業現在一月還有百多兩的收益。”
“這豈不是說花了一千兩百兩了?”青青大驚,道,“就算重新置辦宅邸下人一幢傢什,有個兩三百兩也儘夠了吧。再者,當日你不是送了奴僕衣裝什麼過去,殷家老宅也是一直好好的,保養的不錯,清掃下搬進去住即可。”
“這傻小子直接沖人家王府級別去了,一應用品都是什麼貴來什麼,又在外面興文社詩社的衝冤大頭,我聽說他在小玉的酒樓裡就花銷了好幾百兩,還時不時賭博一把,銀子自然花的如流水一般。”殷素素對殷幸的花銷是門兒清,只是這小子還是向着三皇子那邊的,其實認識她並不過一月,她也不好怎麼管束。
青青聽得直咂舌,半響才道,“到底也太過了些,我和小玉現在開銷也不過一百兩。他這樣子,給他多少錢都是打水漂去了。怪道你不給他。畢竟,你也不少那一百二百的銀子。”
“不提他這個掃興的了,等我有了空,再騰出手管束吧。”殷素素笑道,“倒是七皇子的大婚的禮物,我也還沒準備呢。”
提起此事,青青就生氣,不忿道,“一想起來小玉因爲他不得回京,他倒高高興興的大婚。我就來氣,哪裡還想送禮物賀他呢!”
“人家畢竟是皇子,憑你怎麼的生氣。也只能藏在肚子裡。”殷素素勸道,“再者,七皇子對小玉的心也算真了,大婚並非他所願。”
“說是這樣,可是這七皇子能不能有點腦子。說是一往而情深,可是樣樣兒行爲都連累小玉。”青青說起來,還是一肚子氣,這氣又不好對着外人說,只能對着殷素素這個知道內情的傾訴。
“頭一遭京郊劫殺,先是連累了小玉涉嫌。接着壞了小玉的名聲,人人都道小玉和他有些不清楚,他若不是一回京就嚷嚷出來讓人知道了。誰知道這裡面關係着小玉的事情。那也罷了,畢竟是艱險情況,又是意外,誰能算的準?”
殷素素見她生氣如此,倒也不好插嘴。聽着青青說的也確實有些道理。而青青歇了口氣,臉上憤憤不平之色更濃。
“後面兩回可不是假的吧。小玉過去跟他說清楚,結果差點兒惹出大事來。後面這一遭你也是知道的,是的,他一往而情深,寧可不要皇子也要和小玉私奔。問題,他用腦子想想後果了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玉只要跟他私奔,一杯毒酒灌下去是很難的事情嗎?”青青恨恨的道。
“好麼,小玉也被勒令短期內不得回京,他也要大婚了,這也罷了,畢竟是皇子。他又送的哪門子請帖,還送信,嫌棄小玉還不夠難堪嗎?因爲救他,小玉差點死了一次,難道還要逼死她第二次?我看小玉是犯了桃花劫,哪個都不是好東西。小玉性格隱忍溫和,爲着這事哭成那個樣子,他還要步步緊逼嗎?”
此事誰對誰錯,也確實難以界定,青青和林鈺相依爲命,心自然朝着林鈺這邊偏着,其實七皇子也不好過。殷素素嘆了口氣,只能道,“到底是皇子,憑你再生氣,怎麼和他計較。再者他大婚後就好了,我就不信他還有臉去找小玉去。”
“這倒也是,小玉不回京就不回京吧,避開也是好事。”青青一股腦的把自己對宇文毅的怨念倒了出來,倒覺得心口不那麼堵得慌了,“您看,這禮該怎麼送吧,送重了送輕了都不合適,也沒法有個標準。”
殷素素想想,道,“當時陛下不是恩賞過,小玉等級比擬七品還是六品誥命嗎,按那個禮送,就是了,誰也不能挑出錯去。這樣,你也不用憤憤還要送重禮了,如果不加厚的話,百兩銀子也就拿下來了。”
“這倒是個好辦法。”青青想了想道,“按禮辦事,誰也不好說什麼。還有另一件事呢,鎮遠侯府的禮,是送還是不送呢,送多少合適?人要不要過去?”
殷素素想想,道,“這節禮還是要送的,小玉只有林老夫人唯一一個親人長輩了,又是在鎮遠侯府長大的。尤其這事和七皇子大婚的事重疊着,有人盯着她,不得不送,免的人挑刺說閒話。不過不用送多少,幾十兩銀子打發了就是了,孤女麼,送多少都沒人說不合適的。便是你,也備一份禮物送過去吧。”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你這麼一說,我倒知道怎麼辦了。”青青笑道,“知道你事情多,就不添亂了。”
“你擬好了禮單,遣人送給我看看,再去置辦。”殷素素也不挽留,站起來囑咐了一句。
親姐姐也不過如此,青青心下挺感動,正要說話,金禾突然闖了進來,手上拿着一封信件,神情慌張非常,看的青青暗暗驚奇,金禾素來可是個最穩重的。
“小姐,出大事了!”
殷素素也不言語,拿過信件匆匆一看,臉色突然大變,深吸一口氣,竟也不理會青青,兩步邁到了門外,幾個丫環立刻跟上。
隱隱約約的,青青聽見殷素素叫人立刻備馬進宮,看了一眼眨眼就空蕩蕩的花廳,心底暗暗吃驚,“到底是什麼樣的大事,連素來穩如泰山的殷素素都這麼忙亂?”
可是隻是一錯眼睛的功夫,金禾春薇等大丫環都消失不見了,快的讓人始料未及,連打聽都沒法子打聽。青青看了看走廊上立着的丫環,明智的選擇了放棄。
“說起來,一個個動作都那麼快,難道是都是武林高手?”青青搖搖頭,也不再停留,殷素素這邊的許多事情她是完全沒法插手的。而且,臨近中秋,她也忙着呢,生意,人情來往等等,許多事情要做。
乘上上馬車回家,青青還沒進屋就看到翠蘭帶了人正在門外等着。
“這是怎麼回事?有事情嗎?”青青下了馬車,擡眼就瞅見了幾人臉上緊張的神色。
“之前有一位貴客來了,等了好一會兒,見你不在就回去了,留下一張請帖兒。”翠蘭,
“貴客?”青青擡眼,有些不解道,“誰啊?”
“齊王府的五王子,帶了半枚香丸來,說是想要還原那款香丸,錢不是問題,定金一百兩,若能成功還原出來,還有一千兩的謝禮,只一條,不能破壞這枚香丸。”翠蘭道。
青青想了想,倒是有些遲疑,“不能破開分解開,只能靠觀察和聞,倒是件難事。不過薛王府的五王子是最有可能成爲齊王世子的一位,卻不能輕易得罪了,改天去一趟吧。”
“今天您不過去?”翠蘭道。“畢竟是小王爺的邀請啊。”
“不急,太急切倒好像我上趕着他似得。”青青搖頭,“再說了,今天還有別的事情呢,小玉這丫頭在外面悠遊自在,扔我在家裡處理這一大堆事情。只是不知道,這丫頭在哪裡過中秋啊。”
一邊說着,青青一邊又不免唏噓了起來,兩人相依爲命,雖然時間不長,可感情比尋常姐妹還要親密呢,許多事情,林鈺也只對她吐露實話。
此時的林鈺情緒倒是還算鎮定,下了山後,兩人到了一處小鎮,然後僱了輛馬車,小白客串車伕,趕着朝京城這邊去了。到了傍晚,便到了一縣城,找了客棧住下。
晚飯時候,兩人難免有些食慾不振,林鈺自不用說,小白這個飯桶級別的也只吃了一碗飯就放下了。
“你也別太難過,該吃飯的還是要吃的。”小白這話也不知是勸林鈺,還是勸自己。
“吃不下,有什麼辦法。”林鈺嘆氣,“我現在才理解素素姐,心中沒仇恨,那是因爲還沒碰到值得仇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