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怎麼辦?”錢一下子就丟了個乾淨,登時宇文毅犯起愁來,“我們這下子可沒錢坐車回京城了。
“都是我不小心。”林鈺嘆氣道,“找找有當鋪什麼的,我身上還有兩件首飾當一下好了。”
宇文毅雖然很沮喪卻也不好埋怨林鈺什麼。一則錢本來就是林鈺的,二則林鈺丟錢是因爲她心腸軟,看着年紀很小的乞兒掏了些錢給他,卻不想那乞兒手快的把所有錢都順手牽羊了。好心被辜負想來已經很難過了,宇文毅安慰她都來不及,怎麼會讓她更難過。
要要在平日林鈺身上不只一處裝着錢,倒也不是很在乎那二十兩散碎銀子。可是兩人走之前林鈺把身上一張一百兩一張二十兩的兩張銀票放到大娘牀前了。此地離京城不算很遠,滿打滿算兩人五兩銀子的花費也綽綽有餘了,誰知道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好在林鈺身上還是有幾件首飾的,便是宇文毅身上也有些金玉飾品,都是值錢貨。只要找到當鋪,不愁當不出去。林鈺想了想,先找到縣裡最大的客棧走了進去。
“掌櫃的,你們有什麼樣的套間?”
這會兒正是客流少的時候,客棧掌櫃正在拿着個算盤算賬,聞言擡頭看了一身粗布衣裳的林鈺一眼,“小娘子你確定要套間?套間可不便宜。”
“你先說說情況,我再做決定啊。『』”林鈺也不在乎他語氣裡的懶洋洋,陪着笑道,“我們兄妹一起投奔親戚,偏哥哥又受了點傷,一個人住我也不放心。”
“那我看看吧,唔,還有四間空着的,一間大些的兩百文,三間臥室一間小廳。其他的一百文兩間臥室一間小廳。”掌櫃的翻了一下入住記錄道。
“那給我來一間小套間吧。”林鈺看了下宇文毅,摸了摸鼻子道。
“那你們要不要飯菜?一頓一人二十文錢,一葷一素,飯管夠。單點就要按價格來了。”掌櫃頭也不擡的問道。“我話可說在前頭,那飯菜質量可比較一般。”
“吃什麼,就要看掌櫃你給我介紹的當鋪怎麼樣了。”林鈺笑了起來。
掌櫃一聽,登時眼睛就瞪了起來,“你沒錢?沒錢來做什麼?”
“你看這個是什麼?”林鈺亮出手上的金鐲子,“這可是純金的,上面還鑲有珍珠。”
“你這別是假的吧。”掌櫃可不信有穿粗布衣服還戴金鐲子的人。不過旋即他又反應過來,倒笑了,“你就是假的也不礙着我的事,這樣吧,這后街就有一家當鋪,那家出錢倒是還算利落,不過掌櫃的尖刻非常,眼光極毒。你這鐲子要是真的。他倒是能出個好價錢。我叫跑堂小二陪你走一趟吧。”
林鈺笑笑,“那就借你吉言了,套間給我留一間好了。『』我這哥哥。也請你暫時照顧一下。”
“這個倒是小事,一點茶水,一張板凳還是有的。”掌櫃的笑道。
沒想到掌櫃的同意了,宇文毅倒是拒絕了,“我要跟給你一起去,我還沒見識過當鋪怎麼樣呢。”
掌櫃看着宇文毅一臉的新奇,又想想他細皮白肉的模樣,心裡暗暗嘀咕,難道真是一對落難的小姐公子?要不要好生招待一下?結個善緣也是好的。他心裡打定了主意,就算后街那當鋪給的錢不多。也給他們一間套房好了。橫豎如今是淡季,套間一般是不滿的。
掌櫃的叫了一個跑堂小二陪着兩人過去,那當鋪倒也確實挺近,不過十分鐘的路程。名字叫富貴當鋪,高高的門欄,櫃檯也高的很。一個臉色蒼白的中年男子正從裡面走出來,臉上滿是興奮。
小兒看見那男子嗤笑了一聲,“這個是后街孫大爺,當然,現在也算不得大爺了。他老子給他留的那點家業都讓他禍禍光了。看,又不知道當了什麼去賭錢了。”
林鈺聞言也感慨起來,“這樣的賭徒,一旦沾了個賭字想戒掉就難了,輸了想翻本,贏了還想贏,沒幾個能抽身出來的。”
兩人說着,就進了門,入門處是一高高的櫃檯,櫃檯後坐着個四十來歲的精瘦男人,看人進來,眯起小眼睛瞅着小二笑道。『』
“喲,小七,你怎麼來了?這會兒不是應該是在當班嗎?”
“給何掌櫃你帶個客人。”小二轉頭對林鈺和宇文毅道,“把要當的東西拿給掌櫃的看看吧。”
林鈺褪下那隻鐲子遞了過去,何掌櫃接過顛了殿,臉上倒是露出了一絲詫異的神色,“呦,還是金鐲子啊,不是銀包金的。”
“掌櫃的你看這鐲子能作價多少?”林鈺也沒見識過當鋪之黑,心裡也有點好奇這何掌櫃會出價幾何。
要知道這鐲子是接近四兩重的金鐲子,單金子的成本就是四十兩銀子,加上雕工珠子,沒有一百一二十兩銀子拿不下來。這還是林鈺在侯府的時候,林老夫人給的,林鈺自己不是很捨得買這麼貴的首飾。
怎麼也要給個五十兩吧,林鈺一邊盤算一邊想,單單金子就值這個價錢了,那顆珠子也要一二十兩不是。沒想法何掌櫃拿過來一看,立刻瞪起了眼睛。
“你這金鐲子雖然是金的,但是成色不好,一兩金只好兌十兩銀子,珍珠也不是好珍珠,算你五兩頂天了。這鐲子不足四兩,按我們當鋪的規矩自然是能算作三兩。這是三十五兩,你這鐲子上的雕工不好,太粗糙,影響了這鐲子的賣相,還要倒扣掉五兩。『』死契,三十兩!這是我所能出的最高的價錢了。”
聽他這麼一說,林鈺幾乎氣的笑了出來,宇文毅更是瞪大了眼睛,“你欺人太甚!”
“當鋪當鋪,要是出價高了,我賺什麼錢!”何掌櫃兩眼一翻道,“而且我看你們穿着貧寒,這東西保不準是贓物吧,我願意收就是很好了。”
шшш⊙тt kдn⊙¢Ο
他怎麼看不出這鐲子的價值?不過他總覺得這鐲子說不準是這兩人偷來的,而且看着這兩人是頭次進當鋪。肯定好糊弄。
眼看着宇文毅要發脾氣,旁邊的小二小七拉了拉他的袖子,笑道,“何掌櫃。你這個價錢可是太低了。”
林鈺沒說話,倒是早早就瞅見了何掌櫃旁邊櫃檯上放着的一張當票。那是張活契,當了一件皮裘,作價一貫,一個月後拿一貫二百錢來贖。
“那好,既然死契價格那麼低,就活契吧。”林鈺盯着何掌櫃道。“三十兩銀子,一個月後我拿三十五兩來贖怎樣?要是我不來贖,自然是歸了死當了,你是白賺了幾十兩。如果我來贖回,你也不虧,五兩銀子也不少了,做人不能太貪心。這鐲子我隨便拿到哪個銀樓金鋪也是要給我七八十兩銀子的。”
雖然這小姑娘似笑非笑,不像她身後年輕人那麼憤怒。何掌櫃卻更注重林鈺的態度。他可以看得出這兩人中做主的還是這小姑娘。『』看着她倒是不好糊弄,何掌櫃想了想,用一副林鈺賺了大便宜的模樣和林鈺簽下契約。何掌櫃回屋稱了三十兩散碎銀子。林鈺驗看過成色,點了點頭,才把鐲子交給何掌櫃。
一出門,宇文毅就忍不住朝着跑堂小二孫小七嚷嚷了起來,“你不是說他比較厚道的嗎?我看他心黑的很。”
孫小七還沒說話,林鈺就笑了起來,“你這話說的,天下老鴉一般黑,這何掌櫃又怎麼會是特例。”
“還是這位姑娘明事理,這當鋪心不黑眼不毒一般人可是開不起來。”孫小七解釋道。“我說他厚道些,不過是因爲他銀子給的成色好,不克扣分量,也不在契約上坑人。你們是識字的,還好些,我們這些不識字的。就更擔心了。像是縣太爺家開的那當鋪,就經常在契約上坑人,甚至強買強賣呢。”
“那他家當鋪還開的下去?”林鈺好奇的問道。
“自然還是有那等不知情的外鄉人,或者第一次當東西的。他家那當鋪位置好,在城裡最熱鬧的大街上,進了城沿着大路走就看得到。”孫小七笑道,“兩位倒是好運道的,要是去那裡當東西,必然是要被強行當個死契的。說起來縣令大人倒還好些,尤其他那管家,真是貪得不得了,我們都私下叫他吸血老鼠。”
說到那縣令管家,宇文毅又想起自己那塊身份玉牌了,萬一丟了,可是很難再弄一塊的。不過那東西一看就是貴重東西,倒也不太擔心損毀。想到這裡,他又放鬆了不少,開開心心的跟着孫小七回了客棧。如今有了銀子,吃住不成問題,客棧掌櫃的聽說他們想要去京城,更是熱心的幫着張羅,讓兩人都大爲吃驚。
兩人都不知道,此時的縣衙因爲那塊玉牌生出了不小的風波。本地的縣太爺姓孫,和孫小七同姓,但是並未親戚關係,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去。孫縣太爺倒是正經的舉人出身,不過他只是當地一個小世家孫家的旁支,家族並把給力,本人能力也尋常,自七年前任了本地縣令,如今一直都沒挪過窩。眼看着也沒什麼升遷的希望,他倒也看的開,娶上幾房美妾,每日雞鴨魚肉,當個本地土皇帝也是很自在的事。
孫小七都說縣令管家貪,卻不知道要不是縣令本人就貪,怎麼會容得下這麼個管家。那管家到處搜刮了好東西,自己雖然可以留下很少的一部分,最好的大部分都是要上繳給縣令的。此刻的管家就正在向孫縣太爺獻寶,其中就包括前幾天從老大爺處搶來的皇子玉牌。
“太爺,你看這個玉佩,怎麼樣?這是前幾天一個農村老頭兒拿着玉佩和信來認親,您哪有那樣的窮酸親戚!所以我就把他給轟走了,看着玉佩不錯,就叫他孝敬給您把玩了。”
“嗯,幹得不錯,我的確沒有什麼窮親戚。”
孫縣太爺養尊處優多年,已經吃的肥頭大耳,此時正閉着眼靠在軟榻上吃櫻桃。聞言孫縣太爺點點頭,朝管家伸出一隻白胖白胖的手,示意他把玉佩放到自己手上。管家能得他如此信任,自然比他肚子裡的蛔蟲也差不多少了,連忙把玉佩放到縣太爺的手上。
“唔,觸手溫潤,好玉啊好玉。我也有不少美玉,沒有比這個觸感更好的了,嗯,要好好看看。”孫縣太爺也見識過不少美玉了,一摸就知道玉的品級,原本閉着的小眼也睜開了,準備好生鑑賞一下。
隨着他那雙因臉上贅肉太多的擠得越發小的眼睛慢慢睜開,他頓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能考上舉人,雖然走了點後門,卻也是有點真本事的,起碼詩書是讀過,規矩也知道些。
“蠢貨!你做了什麼蠢事!”他看了一眼玉佩頓時就又驚又氣,那肥碩的身軀竟是一下子就從軟榻上蹦了起來,狠狠的把管家踢倒在地。
“太爺!你爲什麼打我?”管事不明就裡的問道,“不過是個農村老頭罷了,他難道敢去上告不成?”
“屁個農村老頭!這是七皇子的隨身玉佩,見到如見人。那老頭呢,你快把他帶來,我要親自問問。”
因爲離京城不算特別遠,皇子公主們出事的事情他也早已經知道了。事實上上級也有命令,要他在轄區內搜索刺客和失蹤的皇子的蹤跡。孫縣令完全不會想到這事會輪到自己頭上,並沒怎麼操心,只是叫縣衙其他人去做做樣子好了。
沒想到七皇子真的還在他的轄區內出現了。本來救得皇子是一件大大的功勞。可是如今這個情況,別說功勞了,他小命說不準都要掉了。都怪這個管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快快快,快把人給我帶來。”孫縣令一疊聲的催促起管家來。
“可是他已經走了啊。”管事沒好意思說他還把人揍了一頓,只是低聲說了下情況。
“那信呢?你不是說他還帶了封信嗎?”孫縣令眼下是一頭的冷汗。
“我沒要,他又帶回去了!”
“蠢貨!蠢貨!蠢貨!”一連三個蠢貨不足以表示孫縣令的憤怒,“去給我找,全縣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