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往事難忘

“好久不見了,蘇姑娘。” 裴恩不得不承認,再次見到的蘇月漓真的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眼前的明明是同一個人,卻是完全不同的風情。

他聽了一些她的事,終於知道她和三年前的不同在哪裡了。或許並不是不同,而是她本來就是這個樣子,是因爲他,她在裴家才清雅溫和,處處忍讓,柔靜的像外頭天空上不開口的月。

其實,到了這一刻,他才幾乎能夠篤定,她一直是現在的她,是一柄龍吟寶劍,一柄奪人性命卻不染分毫血氣的利刃,柔、亮、透、順只是她的美人皮,看似可欺,可一不注意,就會被那閃着溫溫柔風的刀刃割傷。 溫柔刀,刀刀割人性命,便是如此了。

當她對上他眸光的那一刻,他清楚看見她眼裡的痛恨,只是一瞬間,烏眸又恢復寧靜,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像是他是一個陌生人,毫不在意,彷彿他這樣俊美壯碩的男子不如這屋子裡的一張氈,盤子裡的一顆青豆引人注目,他明明看見,蘇月漓因葉溫陽的俊秀而心情不錯。

他以爲她見到他會轉身就離開,或者當場出口痛罵他——畢竟當年很多事,是他的誤解,是他對不起她,許許多多的事情上,對不起她。

世事翻覆,故人已不在了許多,他想,面對這位曾經癡心不悔,並與他結髮的故人,他應該說一聲抱歉,並謝謝她當年錯愛。

他本以爲今天的生意談不成了,她卻施施然進入雅間,溫溫坐下,不認得他一般介紹了自己,探尋了他的名號,方淺淺笑道:“葉公子、裴公子,一路辛苦,並不知道二位幾日前就到了,一會兒我向下頭打一聲招呼,凡是這街上,掛着蘇家徽章和旗面的,您二位都可以盡興被招待,算是我給二位賠禮了。如有雅興,我可以爲二位召來幾位美姬侍奉酒菜。方纔的···”

雲娘笑道:“是我另一個女兒秋仙,也是二等。”

此時秋仙已經站在門口,她一步三搖柔順的走向葉溫陽,嬌滴滴地拋個媚眼。“葉公子喜歡要人陪,那怎麼能少了我呢。”

葉溫陽慌忙擺手,“不必了,段樓的菜色很好,有小夥計倒酒就可以了。” 看方纔張老闆他就知道了,入了她的仙人套兒,他還出的來嗎?

蘇大姑娘輕緩一笑:“哦?另有雅趣,那我也不勉強了。”說完揮下秋仙,囑咐了暖煙幾句,暖煙面色不善的走下樓去,走之前還不忘記瞪一眼裴恩。

不多時進來兩個清雋的小廝,來爲二人斟酒,暖煙也上來,給小姐披上一件內室薄披風。

葉溫陽這才發現,上來的是小廝粉面朱脣,怕是···

“這兩位是小倌館最叫座的小龍陽,薔薇虎,金枝梟。”蘇月漓溫和輕笑:“這也是蘇家的買賣。二位儘可自便。”

“呵··咳···咱們談生意吧。”葉溫陽一個大老爺兒們,在花樓叫小龍陽,也不免尷尬,她卻清和的如一汪水一般。

隨手揮下小廝,裴恩抿進一口薄酒,默默注視着坐在八仙桌旁,離他有段距離的蘇月漓。蘇月漓並不吃喝,只是認真的和他們覈對一些商業事宜,可能是他的目光太過直接赤裸,那小婢女不滿的爲自家姑娘披上了披風。面對他的目光,蘇月漓採取漠視。她冷靜地和葉溫陽商談,對這些身外之物視而不見。

她眼中的冰冷徹底地告訴他,她根本不想再看到他。這並不讓他意外,若換做是是他,一腔真心餵了狗,怕是要提刀殺人了。 裴恩盯着她不斷開合或微笑的粉色嬌脣,不自覺的喉結一滾,他錯開眼眸,他知道那個柔順的女人變了,她不會任他予取予求,八成也不會回答他什麼了,這個事情突然變得讓人玩味。

“不好意思,葉家堡給的定價太高了,我想我們難以達成合作。”

裴恩回過神,蘇月漓已經站立起身:“二位公子,勞煩你們白跑一趟,您另尋別家也好,想在南城玩幾天也罷,蘇家的招待仍舊有效,希望下一次天時地利,我們能夠愉快的合作。”

還不及葉溫陽開口,裴恩已經站了起來:“琉璃器我們可以讓一成,不過,我們有條件,蘇記的綢緞莊,要在西漠建分店,由我們承包,蘇家提供繅絲、挑染的技術和原料,我們負責所有剩下的開支和人力,一年分四成給蘇家。” 蘇月漓輕挑峨眉:“葉公子,葉家堡的事一個外姓人,說了算嗎?”

葉溫陽老早就發現他們三個的不對勁,裴恩雖然剛剛一語不發在想些什麼,可時不時就要瞧一眼蘇家大當家,大大咧咧,完全不避諱,他表哥看未婚妻都沒這麼直接又理所當然,而蘇大姑娘卻是一臉漠漠,對裴恩視而不見。

大當家身邊的丫鬟臉色更是不怎麼好看,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直勾勾瞪着裴恩,葉溫陽懷疑現下有一把刀,這小婢女都能一把捅進去。他能說什麼,只能樂呵呵道:“算,算···” 蘇月漓淡然一笑,

“那等我回去找西漠香粉店的賬本看一下,西漠對女子的高端品的具體需求量如何再談吧。”說着一禮福下去,轉身欲走。

“等一下。”裴恩叫住她。

蘇月漓平靜回眸,隱隱有些譏諷:“裴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你···再嫁了嗎?”他真的很想知道。

身邊的暖煙已經氣得倒抽了一口氣,蘇月漓卻仰起頭高傲回他:“與公子何干?”

裴恩卻無賴般輕笑起來,他有些想看看這張冰雪面容的崩裂:“好歹我是你前夫,關心一下你過得好不好,怎麼能說同我無關呢。”

“你···”暖煙已經氣得要下樓叫夥計將這不要臉的登徒子打出去,被蘇月漓一把拽住。

無視葉溫陽的怔愕,蘇月漓冷冷正視裴恩:“將軍既然是我前夫,自然記得休書上那首我那沒人倫的前夫親手提下的詩。”

沒人倫的前夫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開口,她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的緩慢吟誦出來,那每個字都是扎進她眸底和心口的刀尖:“破鏡重難圓,覆水亦難收,郎情與妾意,自此東西流。”

裴恩當然記得,他微挑眉,他本是想道個歉,卻一再被蘇月漓冷待,難免有些不豫,他動了動眸底,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裡的冷意:“大姑娘要知道時移世易,也未必萬事皆不可能的。”

蘇月漓僵硬冷淡的眸裡無一絲笑意,她盯着他,雙眸中只有愈燒愈烈的火苗,忽然她眸心一動,眉眼彎成曾經溫柔的弧度,一側身,綻開一個清媚無極的笑,這一笑如一方烙鐵,從他的眼眸一直印向心口,她什麼時候,這樣··美豔了?

蘇月漓涼冷的聲音追來:“別的事或許還有可能,只是同將軍成婚那幾年,讓我實在沒有什麼留戀,畢竟····將軍身上有些地方我實在不喜歡。”

裴恩的眉一寸寸蜷起來。

看她閃動的眸光順着他的俊臉慢慢的,輕輕地,一寸寸往下滑,滑過他微微顫動的喉結,修長強壯的頸項,寬廣的胸膛,月白衣袍下緊窄有力的腰腹,她的目光再向下挪下寸許,輕輕停駐在那裡,看得裴恩大腿肌肉也不自覺繃緊,她意有所指的假裝悲憫般嘆道:“誒···人、生、苦、短、吶。”

她紅潤小巧的脣齒特意咬住那個“短”字,她瀲灩秋瞳迴轉,乍然橫出萬千豔麗。橫過葉溫陽,橫過裴恩慍怒的俊龐,又向下輕點一下那裡。嫋然輕笑,隨即留下一個曖昧的眼波,攜着暖煙自行下樓去了。

葉溫陽驚的掉了手中的摺扇···看向一旁呆楞的裴恩鐵青的臉···他饒有興味的開口: “你真的是她那個沒人倫的混賬前夫嗎?那個,先不說你怎麼敢休了這女人…那啥…你真的··多··多··多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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