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孩這一路上已經不知摔了多少跟頭,腳下發軟,身上還有積雪。距離劉飛陽還有二十米左右的時候,還一個狗吃屎摔倒地上,臉上帶着讓劉飛陽熟悉的慌亂,他看到這,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陽…陽哥,不好了!”二孩上氣不接下氣。
“慫蛋玩意,有話慢慢,到底怎麼回事”心裡急,嘴上卻並沒催促。
“嬸,嬸上廁所的時候摔倒了,腦門撞到地上都是血,現在人在家炕上昏迷不醒,我看到就出來找你”
劉飛陽聽到這話好似晴霹靂,讓他腦中嗡嗡作響。根本來不及應聲,撒腿開始跑,不知爲何他心裡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腦中不由想起當年有人慌亂跑到自己家門口時的場景,那人也是喊:不好了,不好了,你父母出車禍了。
他不想凡事往壞處想,可這種想法在腦中揮之不去。
如果他是佛,會普度衆生讓所有人都好。
和安然母親接觸時間不長,可感情很深,這是一位好人更是一位慈祥的母親,這幾二孩也和他談起要不然就認她做乾媽好了,也算是能給他創造便利條件。
兩旁的景物在劉飛陽眼前飛馳而過,腳下一滑,摔倒地上滑出兩米遠,生理上的疼痛感在心裡層面的壓抑感面前,顯得多麼微不足道,他站起來,開始有些踉踉蹌蹌,跑出十幾米之後又向剛纔健步如飛,眼睛都聚焦在前方,宛若一具行屍走肉在奔跑。
他不知道生活爲什麼這麼操蛋,當被壓彎的要剛剛直起來一點,後面總會有根棍子猝不及防的給那麼一下,疼,帶血的疼。
當眼前出現工廠區家屬房的時候,他已經足足摔了四個跟頭,把他洗的棉花都成團的棉褲掀開,會發現膝蓋處已經青的發紫,手也在微微顫抖。走過七拐八拐的衚衕,終於來到大門,門是開着的,他箭步跑進去,等走進房子裡面來到東屋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櫃子被打開,裡面的衣服都被雜亂無章的扔到炕上,地上還有幾團帶着血的衛生紙,可以想象她們當初走的有多着急。
劉飛陽心裡五味雜陳,他沒心思過多感慨,轉頭回到西屋,拽過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伸手一拽“撕拉”縫上去的線被他粗暴拽開,腦袋鑽進這口子裡面,被面是灰色,所以陽光透過之後裡面也呈灰暗顏色。
看到位於中間的三張百元大鈔,在這個年代,上面還是四個頭像,分量很足。
隨後趕進來的二孩看到劉飛陽把錢從裡面拿出來,愣了好一會,這錢是什麼時候塞進去的他竟然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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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有家底,救命用的,兜裡有流水,活下去用的,這是父親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現在已經到了救命的時候,不得不把所有家底拿出來,跳下炕,急促的朝二孩道“我去醫院,你別去了,在家看家,人多了看着還煩!”
“那是我乾媽!”二孩聽見這話有點着急,鼻孔裡又流出兩串清鼻涕。
“聽話,在這等着!”劉飛陽少有的露出嚴厲神情,他倒不是從心裡不願意二孩摻和這些事,而是他經歷過這些事,在加上對二孩性格的瞭解,他知道二孩去了,只會把負面情緒傳遞給安然,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我不滴,那是我乾媽!”二孩一抻脖子,略顯倔強。
“嘭…”
深受棍棒底下出孝子觀念毒害的劉飛陽,不懂得什麼叫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只知道,認爲是正確的事必須堅定不移的走下去,而沒有條件可談。
這一腳踹的着實不輕,二孩向後倒退兩步一屁股坐到地上,氣鼓鼓的扭過頭,也不再話。
“看家!”劉飛陽又重重的撂下一句,隨後扭頭出去。
中水縣只有一家醫院,叫第一人民醫院,聽前些年轉給私人承包,有一段時間還改成費爾蒙皇家醫院,鬧得沸沸揚揚,在強大的人民羣衆力量下又給改回來,這些也都是聽村裡那些村民回來的。
劉飛陽在村裡的時候,絕對多數時間都是聆聽着而不是傾訴者,他不喜歡話,並不是不善於言談,而是認爲沒必要抓把瓜子蹲在樹根下,像個村婦一樣。
出了門大腦還嗡嗡作響,被如刀子的西北風吹在臉上才冷靜一些,他用自己最快的步子跑到醫院,進了門,裡面很暖和,不過他不喜歡裡面的氣味,很難聞,更有些死氣沉沉的壓抑。
別看現在是過年,裡面的病人還真不少,隨處可見。
他拉過一名護士,氣還沒喘勻就問道“你好,請問剛纔送過來的病人,腦門有血昏迷不醒的,她在哪裡?”
護士對劉飛陽的裝扮沒有好感,先邁動步子才道“你往最裡面走,拐個彎就是搶救室,你看那裡有沒有”
“謝謝”劉飛陽撂下一句,隨後顧不上打不打擾別人的快速狂奔。
他的腳步聲在走廊裡泛起陣陣迴音,速度太快,拐彎時險些撞到牆上。
果然,她再一轉頭就看見安然坐在長椅上,旁邊是一位婦女,也正是隔壁的張寡婦,她的丈夫和安然父親一同下井,也是有去無回,面相看上去有幾分妖,也可以長相算是中上等,人卻是好人一個,安然家有事總是第一個到場。
看到安然安靜,他的心也跟着靜下來,步子放緩,慢慢向那邊走過去。
安然心裡強大到什麼程度他無法斷定,卻知道這時候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表現的比她更加穩重,讓她有個主心骨。
張寡婦最先看到劉飛陽,從安然旁邊站起來,最時髦的羽絨衣帶着帽子,帽子外延還有一圈毛質東西。
“過來了”她開口一句,算是打聲招呼。
“嗯”劉飛陽輕緩的點點頭,目光投向安然。
她原本沒注意這邊情況,聽見聲,這才緩緩擡起頭,看到劉飛陽走過來。
眼睛中有道光芒一閃而過,作爲過來的人的劉飛陽知道,那是求助,像是看到神一般。
只是這種光芒消逝的太過迅速,讓人覺得有些虛幻。
他知道,這時候即使看到一隻老鼠,也希望像裡寫的一樣,是一隻得道成仙的老鼠能救自己的親人。
他心中閃過一絲悲涼,如果,讓安然的這種眼神長期停留,需要成爲什麼樣的人?
“現在怎麼樣了?”
務實總比虛幻的意淫更好。他顧不上安慰安然,而是朝張寡婦問道。
“進去半個時,醫生現在還沒出來,應該沒有大事,就是摔一下”張寡婦搓着手,還不時的看着低着頭的安然。
安然就在兩人中間,默默地蜷縮在自己的世界,身上散發出來的淒涼和無奈讓人看着心疼。
“錢夠麼?”他又問道。
“救護車應該是二十塊錢,其他的醫藥費現在還沒算”張寡婦如實回道。
“我去問問”劉飛陽話不多,深吸一口氣,重重的看了眼安然,然後轉頭奔前臺走去。
張寡婦站在原地,她並沒覺得劉飛陽急促的像個毛頭子,而是看他風風火火的氣勢,眼神裡流露出來的光都變了顏色,直到劉飛陽消失在拐角,這才收回目光。
一手搭在安然肩膀上,也帶着幾分可憐的目光安慰道“然吶,嬸知道你心裡不舒服,要是委屈就哭出來,一切都能好的沒事啊,嬸是過來人,知道鬼都是陰物,這東西怕陽氣,別看飛陽,我能看出來他身上的陽氣重,只要他這個帶把的爺們在這,你媽/的魂魄丟不了…”
“真的麼?”安然竟被她一句話到心裡,把頭緩緩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