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昭王和兩個知心侍女在房間盡完興出來,洗澡換了衣服,就來了自己自太子時候,多年悄悄收集的珍禽異獸館,也就是,一見四面透風透光線的巨大茅草屋,裡面豢養了許多來自天下各地的、不常見的飛禽走獸,色彩豔麗、提醒怪異,叫聲千差萬別。
還沒進去,就聽見前重後輕幾聲連續深沉鳴叫聲傳進耳朵,持續許久不間斷。進來一看,只見一隻身長半步的大鴿子在地上急切走着,在到處找食物。這鴿子體形小,頭頸灰褐,染以葡萄酒色,頸部黑色半領圈,前端純白。頭部偏灰,下體偏粉,翼翼上羽毛棕黃,初級飛羽近黑、青灰的尾羽羽像及外側尾端白色。
“這是啥子鳥兒?”昭王指着鴿子問身邊的牧正,“像鴿子又不太像。”
“這個是雄性斑鳩,”牧正說道,“小籠子裡面,還有個母的,毛羽色淺且暗,頭暗棕,身上羽毛紅色少,虹膜褐,嘴灰腳紅,當然個子比公的還小些。這些原來都是在山上生活的。”
“那邊是啥子鳥兒,那樣子大?”昭王驚呼起來,雙眼直直地盯着,不能轉動,但見,這鳥兒身長三步,散開的羽毛屏風兩步多寬,頭頂翠綠,羽冠藍綠呈尖形;尾上覆羽特別長形成尾屏,鮮豔美麗。
“哦,那是孔雀,”牧正說道,“那鮮豔美麗的,不是尾羽,真正的尾羽很短,是黑褐色。雌鳥沒得尾屏,羽色暗褐多雜斑。人工養殖的白化品種叫白孔雀,全身雪白。”
“雪白色啊!”昭王驚呼了,“我這裡可有這種白孔雀?”
“這個沒得。”牧正說道,“我們這裡沒得人工養殖的,都是各地諸侯方國進貢來的。這些孔雀的尾屏主要由尾部上方的覆羽構成,覆羽極長,羽尖具虹彩光澤的眼圈,周圍繞以藍色及青銅色。求偶表演時,雄孔雀將尾屏下的尾部豎起,從而將尾屏豎起及向前,求偶表演達到高潮時,尾羽顫動,閃爍發光,發出嘎嘎響聲。”牧正停了一下,“孔雀的飛翔能力不是很好,主要是它有點重,翅膀承擔不起它的身體,就飛不起來了。”
牧正還在滔滔不絕介紹着眼前的大鳥,昭王已經過去了,在他眼前是一隻體型龐大的猛獸,身帶泥斑,咆哮低沉,震動場園,攝人魂魄。隨行的侍女都膽怯地躲去昭王身後,昭王自己卻上前看着那猛獸,目不轉睛,十分專注,臉上神色中既有興奮還有膽怯。
“這是啥子,我朗格沒見過呢?”盯了一會,昭王嘴裡低聲問道。
“這是很遠很遠的婆羅洲進攻來的大象,”牧正跟過來介紹說道,“不要看他各自很大,卻是隻吃野草,但是力大無窮,啥子在它面前都得讓路。”牧正介紹得正起勁,昭王又走過去了,觀賞着別的怪獸。隨行的侍女緊緊跟在他身後,面顯驚懼、好奇神情,時不時地偷偷看一眼,又不敢看清楚,生怕夜晚一個人睡在牀上做噩夢。
早朝時,昭王坐在高臺上,看一眼下面的大臣。康王時期的五官六太,都讓昭王換了,現在全是一批二三十歲的年輕人,看起來都生龍活虎,天不怕地不怕的。
“前幾天,我去御沁園看了一下我的珍禽異獸,”昭王說的很隨意,沒注意現在是在朝堂上,“看到一種尾巴很長的鳥兒,有時候還能豎起來,散開像個屏風似的,很大很大的,”昭王已經忘了那鳥兒的名字,只是有着性子在述說,“那個真是很漂亮,很好看的。”
“回我王曉得,”卿事寮豕宰出班說道,“還有一種羽毛潔白的白雉雞更好看,而且肉味鮮美還特別的鮮美,香得很,隔着好遠都能聞到香味,可惜這年頭已經不見了。”
“啥子?不見了!”昭王面露驚訝,“是不是你們那個偷偷把它給烤來吃了?牧正,你出來說說,是朗格回事?今天你說不清楚,就不要乾了,回家抱孫兒去吧。”
聽着昭王的威脅,牧正心下直喊納悶、冤枉,趕緊出班說道:“回周王,卿事寮說的白雉雞,原是南方越裳氏部落出產的,成王時期以來,越裳氏部落經常用來進貢的貢品。”
“現在,朗格沒有了?”昭王問道,“越裳氏爲啥子不來進貢?他們不怕我中國的攻打,滅了他們的越裳氏部落嗎?”
“回周王,成康時期,天下歸心,所有諸侯方國都來鎬京朝貢覲見周王,”臣出班說道,“康王末期以來,司空楚子治水身死後,荊蠻楚國就不大來我中國朝貢來了,到現在都有好幾年了。自從荊蠻脫離我中國以來,就阻住了南來北往的通道,南方的越裳氏部落就是想來鎬京朝貢覲見,也不能夠了。”
“還有這事!”昭王這纔想起自己是周王,需要處理中國大事。可是想到征討打仗,昭王不禁感嘆了,“可惜當年的鬻孫、南宮萬,還有辛丙,都死了,他們的兒孫也不像他們的祖父那樣能征善戰,只是一個紈絝子弟,整天只曉得鬥雞走狗,欣賞珍禽異獸……”剛說到這裡,昭王就住了嘴,這不就是在說自己嗎?
“我王不必憂鬱,”司馬出班說道,“南宮家還有一個娃兒,能夠替王領兵,出征打仗,”
“算了算了,下來再說吧。”昭王忽然沒了興趣。
2
幾年後的一天,春夏之際的早上,鎬灃城裡到處井水氾濫,淹沒了鎬灃的大街小巷,出行的人們全都在泥水裡趟行,在摸着石頭走路。一些行動不便的老人小孩,全都摔倒泥水裡,成了泥人,全身上下糊滿了泥漿。
“這jiba鬼天氣,是朗格回事嘛,搞得到處都是水,沒得一點兒乾的地方?”有人怨恨地罵道,“不曉得周王他們說的那個jiba上天,到底管沒管天氣嗎?”
“上天才不管你我子民頭上的天氣呢,”一人迴應道,“管天氣是太史太師、和太祝管的事情,他們曉得啥子時候下雨,啥子時候颳風,啥子時候下雪。”
“那他們沒有說,這幾天鎬灃要下雨嗎?”怨恨者問道。
“不曉得。”迴應者兩手一攤,一副無可奉告的模樣。
“他們曉得個錘子!”又一人話裡有了鄙視,“剛纔我出來時候,就看到那個jiba太祝,也滾得渾身是泥,簡直就是一個泥人,看不出來是個人,只是像個人的樣子。他要是曉得啥子時候颳風下雨,他自己就不會摔成泥人了。”
“他們不是能占卜、會預測前後大事情嗎,朗格不會預測這下雨天呢?”迴應者有了埋怨和不解。
“這又不是天上下的雨,”有人出來答疑了,“這是水井、水池、大河、山泉等地方的水溢出來,流淌到街上,流得到處都是泥水。天上沒有下雨,你叫太史太師、太祝他們占卜啥子,他們又能預測啥子?”這人說得言之鑿鑿,好像是真的一樣。
“水井裡能有好多水?”有人反駁了,“不就是一家人一天三頓飯吃的那點水嘛,還能把大街小巷淹成我們腳下這個樣子,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得。”
“你這就不曉得了吧,”這人的話聽起來好似很有學問知識,“這都是東海龍王敖廣從東海喝來海水,打噴嚏噴出來的水點……還不懂?我給你換個說法吧,”這人面上表情十分驚訝於世人的愚昧和無知,“你們真該好好去小學裡,讓老師給你們講一下了,不然,白來這個世上,到死的時候,腦殼還是一個榆木疙瘩。”
“別盡說這些沒用的,”圍觀者不耐煩了,“快快講,這些泥水都是從哪裡來的?”
“都是龍王敖廣打噴嚏,大水噴出來,”有學識的人做出一副高深的樣子,假裝小學裡的老師那樣,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其實他的碧昂上什麼都沒有,他不過是做了一個樣子,“灑到井裡、河裡、山谷溪泉裡,再流到這鎬灃的街上。因爲山高,水往低處流,這就到了我們這的大街小巷上,你我經不住摔的,就成了泥人。”
“盡他媽胡說八道!”有人不恥爲伍,扭頭走開,同時嘴裡還說着“啥子jiba龍王都出來了,龍王在哪裡?我朗格沒見過!”衆人議論紛紛,四散開來走了。
鎬灃泥水橫溢,流淌滿街道,消息很快傳進後宮。
昭王清早起來,就聽到侍衛、侍女們說,整個鎬京到處淌水,就不太相信,“我們鎬京、灃京城裡,地勢有高有低,朗格回到處都在淌水呢?你們不要胡亂傳謠了。”
“我們沒有亂說,真的是大街上到處都在淌着泥水。”當年和昭王關係曖昧的兩個小侍女,現年也成熟了,成了熟女,讓昭王看見更是目不轉睛,時時都想看見、摟着。她倆也仗着昭王的恩寵,說話也就隨便得很。
早朝上,昭王坐在上面,不等值日官喊完套話,就問下面的大臣,“聽說,鎬京到處都是泥水,大家可曾聽說?這是朗格回事?”
“何止是鎬灃的泥水瀰漫街道哦,還有更壞的事情,”臣出班說道,“據從三危、巴國過來的商人說,他們那裡也是滿街的泥水,莊稼地裡都種不成小麥、黍米了,有些地方的麥地都變成了水田,都可以種得稻米了,子民家裡的房屋全都讓水淹了,子民都在泥水裡煮飯、烤肉,上牀睡覺也得從泥水裡趟着走過去,才上得了牀。”
“鎬灃就是這幾天纔有傳說的泥水漫街,三危、巴國那麼遠的地方就有傳說過了了?”昭王驚奇說道,“我不相信。絕對是謠言!”
“周王啊,這是真的!”卿事寮出班說道。自從康王時期卿事寮掀翻太史寮以來,朝中就是卿事寮掌事,太史寮就成了擺設,五官在朝堂上說話的聲音都比六太大聲多了。“還有消息說,成周的宮殿和民宅、山川大地都在搖晃,恩都站不穩了,好多人都摔斷了手膀子和小腿。”
“真有這樣子的事情?!”昭王驚得睜大眼睛,看着大家。
“還有,還有,”太史也出班說道,“這幾天,夜裡觀察到有五色光氣入貫紫徽星座,遍於四方,盡作青紅,天空都看不見二十八星宿,七星北斗只現出一點微弱光芒,稍不注意就看不到北斗星了。我們連着觀察了兩個月,都是一個樣子。”
“這這,這是啥子意思?”周王不由自主地慌了,“哪個曉得,這是啥子意思?”
“回周王,這些都顯示,王道衰弱。”太史寮出來說道,“自周公輔佐成王以來,我們中國出現了興旺和平之盛世,天下四方諸侯都來鎬京朝賀覲見,送來了無數的奇珍異品。這盛世經過成、康兩世,到現在的昭王時期,已經顯示出來頹勢,天下諸侯不來朝賀。”
“是啊,”昭王自語說道,“我印象中,代康王理政了兩年,從那時起,就沒得諸侯方國來鎬京朝見了,這都十來年時間……”昭王忽然改了口吻,“欸,不對啊,你是啥子意思?你是說我昭王昏庸無道嗎?你還想不想幹了。不相干,趕緊給我滾蛋!想幹的人都得是。”
“周王,周王,不是你說的那個意思!”卿事寮急了,後悔自己說話沒考慮後果,“我沒得別的意思!”
“沒得別的意思,是啥子意思?”昭王的聲音更大了,“還不是說我昏庸嗎?”
“我只是……”卿事寮自己也無語了,“就事論事嘛。”
這時候,站殿侍衛探頭進來說道:“啓奏周王,有魯國信使朝見。”
“還說沒得諸侯朝見,這不就來了嘛。”昭王得意了,衝卿事寮喊道:“你就是在胡說八道,污衊我!”喊完纔對外面說道:“請魯國信使覲見。”
“回周王,魯國是我中國的諸侯國,”太史寮及時抓住時機說道,“他們來鎬京覲見周王,是他們的職責、義務,不需要用‘請’。”
昭王於是改口喊道:“放進來!”
魯國信使進殿來,朝上抱拳行禮後,說道:“啓奏周王,我魯國幽公姬宰生病死了,魯侯之弟姬沸繼承了侯位,爲魏公。請周王冊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