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教授生病了……對,在醫院,我也在……我今晚不回去了。”秦青給司雨寒打電話,“不用,你不用過來,學校也來人了,師母也在,沒事,人夠多了。”
另一邊,學校的副校長和工會主席正跟師母說話,看到秦青打完電話過來,師母拉着她對副校長說,“你幫忙把這孩子送回學校吧。”
秦青忙說:“師母,我陪第一夜,你回去休息,明天再過來。”
師母坐在那裡,臉上的表情雖然還是有些茫然無措,但多少平靜了點。
因爲施教授到醫院後,情況已經穩定了。
“你不能在這裡陪,你教授上個廁所啊,喝個水啊,要我來!”師母搖頭。
“師母,教授已經下過尿管了,要喝水要翻身,我一個人不行可以叫護士幫我,你回去睡一覺,明天做點粥帶過來,醫生不是說明天情況好了,要給教授下胃管做鼻飼嗎?你在家做點粥,打得稀一點碎一點帶過來。”秦青彎腰對師母柔聲勸道,今晚她是必須留下來的,等明早天亮了,她再去找那個帶煞氣的東西。
師母的年紀也不小了,工會主席和副校長也跟着秦青勸,到底把師母給勸走了,不然兩個一起倒在這裡就麻煩大了。工會主席是個三十多歲的男老師,他對秦青說:“今晚麻煩你了,明天我就讓兩個老師來替你,施教授是你教授,你先辛苦一下。”
“應該的。”秦青說。
送走他們以後,秦青回去坐在病牀前看着施教授,他帶着呼吸機,手上連着心電監護,另一隻手的手背上還插着點滴。
他的生命看起來脆弱的就像風中燭火。
“教授,到底是什麼東西……”秦青按住太陽穴,她還沒有吃晚飯,不過工會主席和副校長來的時候很程序化的提了一箱牛奶一籃水果,她就自然而然的吃起來。
會是石蓮臺嗎?
如果是石蓮臺,它會在哪裡?
其實她反而希望是石蓮臺而不是跟施教授擦身而過的一件東西。
點滴一滴滴的滴落,病房裡寂靜無聲。
整條走廊都是空寂的,盡頭的護士站裡,兩個值班護士也沉默的看自己的書,秦青去叫她們來換水的時候聽她們說是打算讀研究生,真是太拼了。
“只當護士不行。”那個年輕的護士小姐說,她溫柔又體貼,不但換了水,還替施教授輕輕翻了個身,據說要兩小時翻一次,“別擔心,病人的情況是穩定的,體溫也沒有再上升。”
施教授是低燒,體溫一直維持在37.9度左右,偶爾會燒到38度,這種溫度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很容易讓人忽略。醫生卻擔心會是老年肺炎,這種病發病慢,等發病的時候再救治已經遲了,所以要早發現早治療。
除了那一次交談外,秦青只能對着病牀發呆。她沒帶充電的東西,手機也不敢用,怕等到要打電話時沒電了。
從晚上十二點一直熬到凌晨四點,最後一袋水可以吊到早上八點時,秦青纔敢趴在教授的被子上合一會兒眼。
她站在走廊裡,這走廊非常眼熟。
它的牆壁上白下綠,地上鋪的卻是棕紅色的木地板,比起古老的牆壁,木地板的造價可比地板磚高多了——學校不會捨得在走廊上鋪的。
走廊並不長,她可以看到近在咫尺的門,雕花玻璃的門像咖啡館的,還是古典裝修風。
門外狂風呼號,走廊上一盞燈都沒有,黑漆漆的,冷得讓人發抖。
而走廊的另一邊,卻有一扇露出一條縫的門,門內的燈光非常溫暖。
她聽到門裡有兩個聲音。
一個年輕的聲音在耍賴皮:“教授,我還要抄啊……”
一個同樣年輕,但更好聽更沉穩的聲音端的是鐵面無私:“繼續。”
然後,她聽到一個腳步聲走向門,門打開了,一個穿着灰色格子馬夾、白襯衣,胸口口袋垂着金鍊錶帶,梳着大背頭的年輕男人在門口衝她揚了揚下巴:“進來吧。”
秦青腦海中蹦出四個字:帥裂蒼穹!
不是,這誰啊?
不是教授嗎?教授都是這樣的嗎?這樣的教授學生還會逃課嗎?
她走近後發覺這個男人有點眼熟,雖然他看起來非常年輕,帶有一股叫“貴族氣質”的東西,他一手插兜,一手紳士的替她開着門,袖口挽起,露出光潔的手臂,他沒有回頭就道:“大頭!抄你的書!”
那個好奇擡頭的人立刻把頭低下去繼續抄書。
秦青認出了這間教室。
彩色的拱形玻璃窗,大排的課桌椅,頭頂的枝型吊燈。
還有身後這位教授。
“代教授?”她帶着一點遲疑的喊。
代玉生對她點點頭,帶着她走過去,路過那個再次好奇擡頭的人時,毫不客氣的拿起桌上的一本書抽向他的後腦勺!
啪的一聲脆響!
秦青縮了下脖子。
隨便也打量了下那個在抄書的人。
他剪着舊上海混混和紅軍電視劇中二皇軍漢奸特有的髮型,後腦勺推平,前發中分,長留到耳際。近現代有個明星也剪過,還有個別號叫“郭富城頭”。
這髮型還是要看是誰剪,四大天王剪了就能引起流行,這個抄書的人剪了,也帶有特別的青春氣息。
他很瘦,穿一件領子已經皺巴巴的襯衣,配一件揹帶式西褲,也是民國時流行的裝扮。
他擡頭看了眼秦青,露出個笑來。
雖然太燦爛而導致牙豁子都露出來了,但秦青還是認出來了!
“施……”她看到代教授輕輕對她“噓”,就趕緊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
代教授把她帶到窗戶邊,離抄書的施教授遠遠的,才小聲問她:“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秦青還沉浸在“年輕的施教授”的震撼中,說:“不知道。”她偷看了眼施教授,正好他也偷看他們這邊,眼神對上,他還對她招手!
教授,你好活潑。
秦青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她儘量快速的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道,“現在就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還有在哪裡。”
代教授黑着臉,陰森的瞪了一眼施教授,對她說:“那就非把他叫醒不可了。只是叫醒後,他大概會很快消失。”
秦青不解的問:“消失?”
“他現在是做夢。一會兒你上去叫他,他就會想起來,之後就會醒來。你趁機趕緊問,問完就出去儘快把這件事解決掉,他在夢裡年輕,可在外面撐不了多久。”
她默默點頭,沒錯,施教授現在很危險。
代教授雷厲風行,跟她交待完就帶她過去,兩人站在施教授的桌前。
施教授茫然無知的擡頭,衝代教授求饒的笑。
代教授對秦青:“喊吧。”
“施教授。”秦青說。
施教授——年輕的施無爲愣住了,他幾乎是轉眼間就想了起來,“啊,青青啊。”
跟着,他的頭髮變少、髮際線後退、顏色變得花白,皺紋爬上他的臉龐,肩膀下垂,背不再筆直,啤酒肚也回來了,還有衣服也變成了普通的西裝外套。
然後他就發現了旁邊仍然年輕的代先生。
他侷促的站起來,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代先生。”
秦青抓緊時間:“教授,你這幾天做了什麼?碰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了?那東西很危險,你知道它在什麼地方嗎?”
施無爲是想隱瞞的,他覺得這件事已經解決了,最好不要再讓秦青插手:“青青啊……”
“說。”代玉生吐出一個字。
“是石蓮臺。韋明星把它還回來了,那東西開始要他的命,他害怕,可又垂涎它的威力,捨不得真把它扔了,我設了個局,讓他覺得把東西放在中國是最安全的。”因爲外國會查他,那會影響他的根基,畢竟他現在剛剛開始賺錢,根基不穩。而且,有錢的人最怕死,更怕錢還沒享受夠的時候就死,他捨不得石蓮臺,更害怕它。至於他爲什麼篤定他會把石蓮臺送回中國,因爲石蓮臺在中國時,從來沒害過人,韋明星一定會覺得,在中國的收藏下能剋制它的威力。
施無爲還挺沾沾自喜的,他慈愛的對秦青說:“這件事教授已經辦好了,你就不要再管了。”
代玉生額上青筋亂跳。
秦青問:“碎片在哪裡?我去確定一下。”
施無爲:“我看你把碎片放太陽底下,我也是這麼做的,你放心。”話音未落,代玉生已經忍不住抓起桌上的書又拍向他的腦袋:“放心?你看別人這樣做你就也照做?你以爲這種事是看看就能學會的?”
秦青驚訝的發現被代教授一打,施教授又變“年輕”了,衣服也變成揹帶褲了。這挺好的,只要這樣,施教授就還在做夢,他也不會醒了。
代玉生也發現了,本來打一下就算了的,他打算一會兒多打幾下。
他示意秦青快問。
“在哪裡?教授,你把碎片放在哪兒了?”秦青說,“只曬是不行的,還要再做最後一步。”
跟她說話時,施教授又變成老教授了,“我放在樓頂了。”
秦青馬上往外走!
只要離開教室,她就能醒來。
走出去後,她還能聽到代教授責罵施教授的聲音:“蠢材!那東西又不是狗!韋明星都被當成祭品了,你以爲你會例外?你以爲你跟昭昭似的?她身懷異數,碰那東西沒事,你以爲你能跟人家比嗎?沒有金鋼鑽別攬瓷器活!跟以前一樣!不用別人拜託就衝上去!上次幫別人跟一堆軍校生打架打到在醫院住了半年!這次也想把小命玩掉嗎!”
哇,沒想到施教授還有如此青春洋溢的時候。
秦青在心裡想。可能因爲見到了代教授,她覺得輕鬆了一點,事情沒那麼糟了。
對了,教授怎麼知道她取字“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