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宮闕在堂上大放異彩,卻惹的不少人恨得牙根癢癢。
尤其是燕正卿,他一想到剛纔宮闕撒嬌扮癡的模樣就氣得將後槽牙咬的吱吱作響——
怎麼就讓那丫頭得了這麼份榮譽?!
……
“你乖乖睡覺,我還有點事,要出去呢。”
詠絮宮內,宮闕仔細地爲徐苑更衣,將她扶上牀,掖好被子。
徐苑雖然不放心,但她也不好約束宮闕,只能遲疑地說道:“那遲遲要快點回來。”
“嗯。一定。”
說完這句話,她便舉步來到梅園。
這一仍似往常,紅梅瀲灩,細雪飄香。
早在她請歸時,林霽塵就派人傳話給她,約她在此處同她商討沈慕的下落。
眼下一看,倒是她來得早了。
宮闕站在園林中間,披着雪白的斗篷,頭上用來系小丸子的紅絲綢在宮燈的映照下還泛着光暈。
天很晚了,整個蒼穹都被渲染成了墨色。
除了長宮燈裡昏黃的燭光與如玉蝶般紛飛的雪片外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一陣寒冷刺骨,宮闕茫然地伸出手接住一片雪,靜靜地看着它在掌心融化,隨後變成一滴水,順着掌心的紋絡四溢開來。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驀地有腳步聲響起,宮闕以爲是林霽塵來了,還未等她回頭去看,身後之人突然佇立在她身後。
“咳咳,咳……咳……”
宮闕大口喘息。
她的脖頸被一根極細的鎖鏈勒住牢牢套住,整個人死死地被禁錮在那人的胸前。
空氣中都泛着死寂的冷,她根本說不出任何話,眼角餘光可以看到一手大手骨節泛白。。
宮闕拼了命地反抗,可她越是掙扎,那人的動作便越發狠厲。
“呼!呼!”
胸口一起一伏,嘴巴大口喘着氣,頭上的汗開始往下滴,眼淚一直順着臉頰流淌。
她喉嚨沙啞發不出聲音,呼吸困難,兩眼昏黑。
那人繼續加大力量,彷彿非要用那根細小鎖鏈將她頭狠狠割下才算罷休。
此刻的宮闕腦中一片空白,她只覺得自己一隻腳已然踏入鬼門關。
只要那人再用些力氣,只要自己再稍微挪動步子,她便可以魂至忘川。
“你在幹什麼?!”
乍然有威嚴的聲音響起,宮闕已經聽不清,此刻的她面色紫青,隱隱約約從微弱的光中看見一抹明黃色的身影。
刺客一驚,忽然鬆開宮闕,竄到一片林子裡,三個帶刀侍衛動身追去,其他的幾個侍衛守住了林子的出口。
刺客見逃生無望,站在哪裡。
“呵呵呵……”
刺客目光泛紅,盯着宮闕,驟然冷笑,嘴角不停的攪動,好像在吞嚥什麼東西。
侍衛見狀大驚,急忙上前,爲時已晚,刺客七竅流血、皮膚潰爛。
頃刻斃命。
“噗通”
宮闕脫力跪倒在雪中,不住地掐着自己的脖頸咳嗽着,蒼白的小臉漲紅無比。
大量的淚水從眼眶中流出,滴滴點點,落在地上,灑下一片灰白的痕跡。
直到很久,宮闕漸漸緩和過來,用力喘息幾口,眼角淚光點點。
宮麟心疼的要命,尤其是看到她脖子上紫青的勒痕,更是悔不當初。
但面前的小糰子卻是一臉冷靜,甚至還強撐着難受,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發出的氣音沙啞到極致:“沒事的。”
說這一句話,她都要喘上好久,口中壓抑的咳嗽聲依舊時不時地響起。
宮闕緩緩伸出手,笑容勉強:“可以扶我起來嘛?”
聲音軟糯,讓人見之生憐。
宮麟伸出厚重的大掌,將這小小的人兒從地上扶起,輕撫着她瘦弱的脊樑安慰道:“遲遲不怕了,父皇在呢。”
“嗯。”宮闕聲音悶悶的,目光卻不住地向那刺客的死屍瞟去——
究竟是怎樣的決心,究竟這件事的主謀掌握了怎樣的把柄,纔會讓那人敢謀害皇嗣?
要知道,謀害皇嗣,查出便是要誅連九族。
宮闕水潤的眸子中滿是平靜,絲毫沒有遇難後的惶恐,和劫後餘生的慶幸。
小心安撫完宮闕後,宮麟一轉頭。
平日裡溫和的臉上滿是暴怒,眉毛擰到了一起,眼睛裡迸發出一道道刀一般鋒利的光,聲音低沉:“來人,給朕查!若是查不到關於這個刺客半點消息,你們提頭來見!!”
衆人都知道,這件事是觸到了皇上的逆鱗,令他怒不可遏。
嚇得在場所有人皆跪倒在地,齊聲道:“陛下息怒!”
宮闕蜷縮在宮麟的懷裡,張了張口,卻只能發出沙啞的氣音:“父皇,沒事的。”
人生在世,誰還沒幾個仇家?
早在宴會前,她就想到自己出了風頭後會被人暗算,只是她沒想到那人竟會這麼早的動手。
看着宮闕此刻緊咬着下嘴脣,眼睛蓄滿了淚水,宮麟心如刀割。
他分明知道他的遲遲在出過風頭後會被人眼紅,卻仍是防範不周,叫人傷了她。
後宮向來如此,這是宮麟自小便知道的事實。
只見懷中瘦小柔軟的身軀動了動,宮麟鬆開懷抱,讓宮闕自己站了起來。
那糰子臉上的淚痕仍未擦乾,讓人忍不住擔心那道痕跡會在她臉上結冰。
宮闕也發覺了,擡起手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痕,輕聲對宮麟說道:
“父皇不要難爲侍衛,若是查不出來,便不查了,遲遲從來沒有怪罪過別人,也不想讓父皇心憂。”
此話一出,宮闕都覺得自己有宮遲遲生前那味兒了。
她也的確不想查下去。
她早就知道就算讓人去查也查不出什麼,膽敢公然謀害她的人想必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宮闕不想白白費力。
看着懷中善良溫婉的三女兒,宮麟心中五味陳雜:他的遲遲從前究竟是受了多少的苦,如今就連有人想要她性命,她都不願追究下去。
“遲遲放心,父皇肯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宮麟冷冷道。
宮闕拗不過他,只能緩緩點頭:“那父皇,遲遲先回去了。”
“好,宋安,你護送三公主回宮。”
宮麟這句話剛一落地,衆人皆是一副驚詫模樣——
宋安可是皇帝身旁的帶刀侍衛,若他去送三公主,該將皇上的安危置於何處?
看着衆人複雜的神情,宮闕緩緩搖了搖頭,目光落在林霽塵身上,輕聲道:“父皇,宋侍衛理應留在您的身邊護您安危,讓林小將軍護送我就好。”
宮麟沉吟片刻:“林霽塵,護送公主”。
路上,宮闕收起了自己柔順可憐的模樣,一張俊臉上波瀾不驚,整個人淡漠若雪。
“哇,公主剛纔可是好險,若是陛下沒有來,您是不是就要被勒死了?”
林霽塵一回想剛纔宮闕命懸一線的場景就覺得驚險刺激,幸虧剛纔宮麟說想要去梅園看看,不然宮闕現在恐怕就是一攤死肉了。
“嗯。”宮闕點了點頭,一雙眸子靜若秋水,彷彿剛纔的事情不曾發生過,“不過,就算我死了也沒什麼的吧?”
林霽塵有些詫異地回頭,卻發現那人正在笑。
她還能笑得出來?!
“就算沒有我,你們也會將玄月國做的繁榮昌盛吧?”
宮闕目光溫柔,一點也不像林霽塵記憶中的那個兇巴巴的老太婆。
一想到她方纔大殿中的表現,還真是楊過穿背心——給他露了一手啊!
“老太婆你說什麼呢!”林霽塵撇了撇嘴,有些不願意地說道,“就算御六家的人再怎麼強,也、也需要一個統領者,也需要一個精神支柱啊!”
精神支柱麼?
宮闕的笑意漸漸淡了下來——
她是他們的神明,是他們的信仰。
可她的信仰又該是什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