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麼?明月宮的那位蕭才人因爲在佛像前跪了三天,凍得臉色煞白,嘴脣都紫了!”
“不是吧?她那麼驕縱的人還會去拜佛?怕不是又出了什麼花花腸子。”
“咦,這話可不能亂講,你都不知道,昨日陛下去禮佛,看到她那模樣可是心疼壞了,親自抱回明月宮的!”
“哎呦。”
“哎呦。”
閒談的宮女和小太監紛紛嘖嘖搖了搖頭,一旁的掌事姑姑趕緊一個箭步衝了上來教訓他們不要亂嚼舌根。
宮闕微微偏過頭去。
手中的油紙傘傘隨着她的轉身的弧度微微偏了下,積雪瞬間就“啪嗒啪嗒”地順着傘的邊緣掉了下來,在她原本平靜如水的心上點上幾圈漣漪。
怕不是原本的驕縱的野薔薇要轉型變成柔弱的小綠茶了。
不過,只要那人不來騷擾她,她自然也會對那人客客氣氣的,至於此後那人做什麼、說什麼,應是一併不關她的事。
可她若感來犯,自己也必定不會手軟。
“喲,三公主。”那原本在訓話的掌事姑姑一轉眼便看到了在不遠處佇立的小小身影,原本兇巴巴的表情瞬間化作一副笑臉,“老奴不知三公主在此,剛纔沒下到您吧?”
宮闕微微搖了搖頭,叫她走了,旋即來到那個垂淚的小宮女面前,掏出袖中的手帕遞給她。
可那被總管辱罵的小宮女只是一個勁地搖頭,語氣惶恐:“多謝三公主好意,奴婢不敢用。”
沒有辦法,宮闕只好踮起小腳,伸手溫柔地爲她擦掉臉上的眼淚,稚嫩的聲音格外認真:“姐姐別哭啦,難捱的日子總會過去的。”
那人只是點頭,抿着脣不說話。
見她身上落了許多雪,宮闕試圖將傘舉高高,但奈何她長得實在太小巧,只能將手中的傘遞給身旁的那位小太監,連同手帕一起。
“安慰安慰她吧。”宮闕將傘遞到他手中,囑咐道,“雪很大了,小心着涼。”
小太監一時間竟驚愕地緩不過神,等到他再回首,那個小小身影早已不見,只有傘上的餘溫與地上一排排小腳印昭示着她曾經來過。
“天機閣……天機閣……”宮闕仰望着一排排的宮殿喃喃着。
可無論她怎麼走,面前都是一成不變的白牆紅瓦,看的她頭暈。
如果真如慕容所說的方位,那她應該沒走錯啊,不會……又迷路了吧?
某位路癡神女眨了眨水潤的眼眸,一時間竟有些惶惶不知所措。
她好懷念那些年有路標的日子。
至於她爲什麼突然要找那個人,大抵是因爲她突然醒悟過來御六家的六位少主都同她一起穿越過來了吧。
況且慕容要去天山那邊採草藥,一時間很難回來,臨走之前特地囑咐她有什麼需要就可以去找顧不虞。
顧氏一族素來善占卜,若有什麼事也可以提前告訴她,讓她有個準備。
但,宮闕覺得慕容似乎忘記了,御六家的能力本來就是她賦予的,她一個母體連區區預知的能力還沒有?
好吧,的確沒有,自從來了這裡,她的法力直線下降,用現代的一句話來講就是——
號可以重練,但也不能一刀給我削廢了啊!!!
一想到這裡,宮闕就想無語問候老天爺:
老天爺你還在麼,我菜的睡不着覺,你呢?
她在這裡思索許久,直到肩頭落滿雪片,才決定繼續自己走的路徑。
迷路就迷路吧,總會有人把她撿回去的,就像前兩次那樣。
實在不行,就透支一下運氣,讓老天爺派個人把她撿回去吧。
抱着這樣的心態,某隻小糰子終於……撞到了人。
對方非常的暴躁,罵罵咧咧地起身,擔了擔身上的雪,怒氣衝衝地說道:“你這人怎麼走路不看路,我瞎了,難道你也瞎了麼?!”
宮闕被他這麼衝的話噎了一下。
旋即她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微微開口,語氣清寒:“顧不虞,你平時脾氣就這麼爆?”
此話一出,顧不虞顯然愣了一下,一雙盲眼“凝視”着聲音的來源,語氣倏地一變,滿腹狐疑地吐出兩個字:“你是?”
“宮闕。”說完,她起身拂去了身上的霜雪,看着面前略有些熟悉的人,緩緩道,“顧不虞,許久不見。”
這哪裡是許久不見,應該是壓根都沒見過!
顧不虞這般想到。
他對於宮闕的記憶永遠都只是停留在電話那邊冷冰冰的機械音,像一個沒有感情的神造機器,不是答疑就是下命令。
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做,他可不想被慕容嘮叨。
宮闕只見到面前人仍帶了些惱火道:“許久不見。”
估計是還在爲她撞到他的事情而生氣了。
宮闕緩緩俯下身,朝着他鞠上一躬:“對不起。”
顧不虞:?!!
他雖自小目不能視,卻可以感知到周圍事物的存在與動作,在“看”到面前的神女大人朝他鞠躬道歉的時候,他的心還是不由得狠狠震了一下。
顧不虞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面對她的道歉時竟會激起一層冷汗。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神的威壓?
“呃……那個……我也不是故意說你的,咳。”顧不虞戰術性清了清嗓子,“趕緊起來,起來!一會兒若是被嘴碎的人看見了還以爲我欺負你!!”
宮闕聞言緩緩直起身子,炯炯有神的眼睛轉也不轉地看着他。
“咳,之前那些事慕容也跟我說了,從今天到他從天山回來之前,我就算是你的看護人了。”
顧不虞覺得有些無語:她一個活了幾百萬年的人神明需要什麼看護人,慕容那小子也太大驚小怪了!
不過轉念一想,慕容那宛若慈母般的聲音,走之前還不住地叮嚀囑咐他許多事宜,操這個當老媽子的心,突然感覺一切都十分正常了。
那人還真當宮闕是個小孩子呢!
事無鉅細的照顧着,哪怕輪迴幾世最終都會回到她身邊。
有些可悲啊……
“所以,你們是重活了一輩子還是直接穿越到這個時空的?”宮闕一直很好奇這個問題。
奈何每次她問,慕容都會左右而言它,似乎在躲閃着什麼。
至於宮外的林霽塵和葉亭,她更是連影子都見不到。
“我想想啊……”顧不虞摸了摸下巴,“看”着在茫茫大雪中佇立的宮闕,有些疑惑地問道,“你爲什麼不先進屋再問這個問題,外面這麼冷,你就這麼喜歡挨凍?”
宮闕:“……”
好有道理的亞子!!!
她甚至都能聽見顧不虞在心裡罵她“蠢貨”的聲音了。
兩人舉步進入天機閣,閣內絲縷相連,傳着幾枚伶仃的銅錢,四方都是書架,上面擺滿了一些不知道什麼內容的古籍。
而這閣中最耀眼的當屬中央那雕刻着占星圖的地面,上面還懸浮着一個司南。
不虧是祖傳的算命家,佈置的這麼陰間,不是,不佈置的這麼玄學。
宮闕在心中嘖嘖讚歎道。
“先把你肚子裡的疑問憋回去,抽個籤,萬一你這輩子倒血黴,我也救不了你。”顧不虞如是說着,晃了晃手中裝滿竹籤的筒,放到了宮闕面前。
這個東西對神來說真的好使麼?
宮闕歪了歪小腦袋錶示懷疑,但她還是乖乖拿出一根竹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