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淑敏在《紅處方》一書中提到,我們會產生幸福感覺是因爲我們大腦中有一個器官,叫藍斑,藍斑裡面會產生一種化學物質——“F肽”。螞蟻觸角那麼丁點的F肽就會讓人感覺幸福快樂。但是,它的含量很少,而且自產自銷不會長期逗留。
而嗎啡,擁有與F肽幾乎相同的化學元素。於是,毒品進入人的身體時,能模擬出一種虛妄的快樂,給人帶來海量的遮天蔽日般的幸福感。它極大的欺騙性使人難辯真假。大劑量、洪水般的強烈刺激模擬了人非常寶貴的感覺,於是很多人把惡魔當成了天使。
我不知道酒精和我們身體內哪一種化學物質相似,也想不明白爲何很多人對它情有獨鍾,喝的跟孫子一樣還樂此不疲。
當日,小八肩上搭了一條白毛巾,在蘇寧牀鋪上靜坐,蘇寧從錘子那屋借來一張打麻將的小方桌,桌上兩個杯子,一碟花生米,兩袋雞爪子,他又從牀底下拽出了兩個1.25升的塑料瓶,瓶子裡黃澄澄的,說不清是淺褐色還是琥珀色,反正跟上火以後撒的尿差不多。
可能,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蹟的時刻。
小湖南都沒出去擦鞋,大傢伙盤腿坐在各自牀鋪上嗑着瓜子津津有味的看着這倆人,用小湖南的話說,這叫耍寶。
說句實話,蘇寧的酒量不錯,可但是,但可是,but,however,小八的酒量更是深不可測,喝酒跟喝水差不多,而且他身體裡好似自帶了分泌排泄酒精的功能,一邊擦汗一邊排毒,千杯不倒。
蘇寧做了個請的姿勢,遞給小八一個塑料瓶:“正宗的紹興花雕酒,真藏實釀,本來是窖藏着給我兒子娶媳婦用的,今兒你算是趕上了,咱倆一人一瓶,一瓶二斤半,花雕不夠,白酒來湊!”
小八接過來,擰開瓶蓋倒了一杯,自言自語的說道:“花雕酒有陶瓶的,瓷瓶的,玻璃瓶的,我還…還…還沒見過可樂瓶的,你把你的拿…拿…拿過來,讓我嚐嚐!”
蘇寧臉色大變。
小八拿過蘇寧的瓶子,揭開蓋子聞了聞,哈哈大笑:“我,我,我cao,你小子又想陰我,機關算盡太聰明,你這是濃,濃茶!各位,你們看看,這小子就,就這麼點本事!”
蘇寧想了三天的點子,卻被小八一眼看透,蘇寧臉上有點掛不住,小八一臉得意:“請君入甕,走起,口深點啊!”
小八喝茶,蘇寧喝酒,桌上的花生雞爪子倆人都沒動,老T三口兩口全給開了。
中間我們想勸,可是都知道蘇寧的脾氣,面子比命重要,也就作罷,眼睜睜的看着他一杯一杯的往肚子裡灌。
一個小時不到,蘇寧去廁所吐了三次,眼珠子都有點見紅,小八巍然不動,嘴卻結結巴巴不閒着,指點江山,揮斥方遒。
最後一杯,小八更加得意:“來來來,咱,咱倆喝個交杯酒,也算是,給,給你長點記性!”
蘇寧沒理他,一口乾了杯中酒,然後點了一支菸。
這花雕不夠,白酒來湊,老,老T,去,去買白酒去,二鍋頭,紅星的。我今天和蘇寧得盡興啊,感情鐵,喝出血!
老T沒動,因爲傻子都看得出來,蘇寧再喝,絕對是死路一條,我給老二遞了個眼色,老二跳下牀:“行了,差不多了啊,酒要少吃,事要多知,再說了,你倆盡興了,我們都眼巴巴的瞧着,那哪行啊,下次吧,咱們一塊喝!”
小八晃了晃空空的瓶子:“蘇寧,你,服嗎?”
蘇寧想站起身,可實在站不住,只好扶着牀。
小八精神抖擻,不知道從哪還弄來一把羽毛扇:“人貴有自知之…之…之…之…明,這都是你自作自受,作繭自縛,你要說一句服了我王某人,我也就得饒人處且饒人,如何?”
小八晃着羽毛扇,盯着蘇寧。
蘇寧看了看手錶,穩定了一下心神,從書架上拽出了一本《天龍八部》,蘇寧隨手翻着這本書。
小八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喝大啦?這書我看過,裡邊有個段,段譽,他和喬峰喝酒的時候,用的便是六脈神劍中的“少澤劍”,把酒逼出體外,八爺不才,我還真有點段譽的風采!”
蘇寧斜睨着小八:“你就看了段譽了?這書裡還有一位姑蘇慕容復,是昔日大燕國慕容氏的後裔。他的的成名絕技是什麼?”
“我知道啊,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凡是他殺死對手的時候必然會使用對手的成名絕技,我真看過這本書!”小八揉了揉肚子。
蘇寧笑了,笑的大家直發毛。老T用手在蘇寧眼前晃了晃:“蘇寧,認識我是誰嗎?”
蘇寧沒理老T,而是像背湯頭歌一樣說了一串:“大黃,硭硝,蘆薈、火麻仁、甘遂,芫花,商路,牽牛花,桃花,巴豆,十味各一錢,熬成一碗,爲掩其藥味,再把番瀉葉煮菊花茶,濃縮成一碗。兩碗汁兌隔夜茶,藥效足矣。”
蘇寧聲音很小,我們基本也沒聽懂,但這些話卻像晴空炸雷一樣,小八拿起自己的瓶子使勁聞了聞,大叫一聲:“你奶奶個熊,我命休矣!”
蘇寧躺倒在牀上,睡死過去。小八跑到廁所摳嗓子,回來以後,臉色刷白。
大家不明就裡,只有老二用手點指小八:“三日前,I told you!非得作死!”
綠帽忙問怎麼回事兒啊?
“這還看不懂?”老二走到桌子跟前跟警犬一樣嗅了嗅小八的酒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蘇寧熬了10味瀉藥,兌了茶汁,調成了和黃酒一樣的顏色,小八啊,你的腸子都得拉出來!”
接下來,蘇寧沉醉不知歸處,小八狂瀉止不住吐,老二好幾次拽着他去醫院,小八虛弱的擺擺手:“你見過扁鵲讓別人給自己診脈嗎?你見過華佗讓別人給自己開藥方嗎?我要是去了醫院,這一世英名就隨風而去啊,來,我再開個方子,老二你去藥店照方抓藥,我自己調理一下……”
亞里士多德曾經曰過:好漢架不住三泡稀。半天的功夫,小八瘦了一圈,眼窩塌陷,有氣無力。綠帽在他身邊一邊給他喂藥一邊唱歌:
你是誰 你是誰
可是我當初的小妹妹
看不到臉上紅霞飛
只見你雙眼裝滿淚水
是誰讓你的心兒碎
誰讓你有話說不出嘴
你說你一切都如意
難道只是爲了把我安慰
傻妹妹 傻妹妹
你又把我當成是誰
傻妹妹 傻妹妹
是否在心裡把我怪罪
傻妹妹 傻妹妹
哥哥的話你可記心扉
傻妹妹 傻妹妹
怎能讓青春付流水……
老二在旁邊一唱一和:“你聽綠帽在唱歌,輕輕的狠狠的,歌聲是這麼殘忍,讓人忍不住淚流成河,你聽綠帽在唱歌,溫柔的瘋狂的,悲傷越來越深刻,怎樣才能夠讓它停呢”
小八眼睛都睜不開了:“別唱了,老二,再,再給我熬點藥,我起不來了,給,給我身底下墊上尿不溼,那個,衛生紙也,也行!”
第二天,蘇寧醒了,他揉着惺忪的醉眼,來到小八身邊親切慰問:“小八啊,中醫就是偉大!你說我這藥用做減肥,是不是又開闢出一片天地啊?”
小八閉着眼睛,慢慢擡起右手對蘇寧豎了中指。
我把蘇寧推到一旁,把兩個玻璃瓶子遞給小八:“孩兒啊,中西醫得結合啊,這是葡萄糖和生理鹽水,你喝點吧!”
我扶着小八坐起來補充電解質,然後給他分析:“小八,當年諸葛亮明明知道,如果讓關羽去鎮守華容道,他肯定會放走曹操,你說,孔明爲何還那麼做呢?”
小八慢慢嚥下一口水:“缺心眼兒唄,你是這個意思嗎?”
“no no no,劉關張三位一體,關羽始終不服諸葛,於是孔明要抓住關羽的把柄和毛病,收拾的他服服帖帖,懂了嗎?”
小八閉着眼搖搖頭:“這事兒沒完,蘇寧,我,我跟你沒完!”
蘇寧心裡也不落忍了:“別裝了啊,那十味瀉藥,我是嚇唬你的,我就放了兩味!”
我懷裡的小八忽然睜開眼睛:“我,我…臥槽!你沒用十味藥?我那止瀉的方子可是按照10倍劑量配的!”
接下里的幾天,小八又便秘了,蹲在廁所眼珠子瞪的快冒出來,開塞露都不好使。他有點絕望了,拉着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蟈蟈,我真不行了,唉,既生瑜何生亮,我這小命要夠嗆啊!我心裡有件事兒放不下……”
我趕緊安慰:“趁着明白,趕緊說你那銀行卡的密碼是多少,我幫你保管着!”
“還沒到那程度,我暗戀英語系的一個女孩,兩年了,兩年啦!!!”小八伸出倆手指頭在我眼前晃悠。
“小嘴挺嚴實啊!!”大家紛紛圍攏過來。
小八痛苦的看着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這次我要是死不了,說什麼我也得表白一回,要不這輩子白活了,可我命不長矣……”
過了不到3天,乾巴瘦的小八活蹦亂跳的下牀了。徹底康復之後,小八恨的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老二拉着小八的手諄諄教誨:“當年我在宿舍的時候,說自己天賦異稟,假裝狐仙上體嚇唬蘇寧,那次演的很到位很成功,嚇的小湖南夜裡不敢睡,嚇的綠帽見了我就作揖……”
“結果呢?”小八頓時來了興致。
“結果蘇寧去市場上買了半斤生肉,說是供奉狐狸大仙,還說狐狸不吃熟食,他們幾個人按住我,餵我吃!”老二無比惆悵的回憶往事,“小八啊,我告訴你,別想着報復蘇寧了,沒戲。咱都大三啦,你喜歡那姑娘再不下手,就成了他人的身下之物啦!”
小八一梗脖子:“別轉移話題,我不讓蘇寧吃點苦頭,誓不罷休!”
可能蘇寧也有點擔驚受怕,怕自己的水杯飯碗裡被下藥,最後,蘇寧徹底妥協了:“小八啊,冤家宜解不宜結!”
小八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看看我,人不人鬼不鬼,你還好意思說?咱倆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
蘇寧摟着小八的肩膀:“我服了,成吧?我心服口服外帶佩服,五體投地,小八,我現在也遇到難處了,你幫我一次,怎麼樣?”
小八看到蘇寧服軟,很是滿意:“怎麼幫?”
“我喜歡上一個姑娘,是一個小師妹,你幫我一次!”蘇寧眼裡寫滿了渴望。
小八一抖落手:“你這不扯嘛,你和蟈蟈表妹完蛋啦?”
蘇寧很糾結:“別提了,感情不和諧!”
“那方面不和諧吧?我給你配點藥,絕對金槍不倒,一展雄風!”
“說那臭氧層子沒用,你說吧,幫不幫我?”
“你說,怎麼幫你?”
蘇寧看了看四外,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傳授機宜:“那姑娘叫柔柔,她膽子小,你冒充流氓攔截她一下!我再衝出去把你趕走,英雄救美,如何?”
小八面露難色:“我去耍流氓?我這氣質不太相符吧?你讓老T去!”
“滾你二大爺的!憑什麼我去?我有什麼好處?”老T在旁邊搭腔。
小八靈機一動:“對呀,老T說得對,我幫你了,我有什麼好處?”
蘇寧又拿出小八那本醫學筆記:“裡邊有一個女孩的名字,是你暗戀的那妞吧?你先耍流氓幫我,然後我幫你約她見面!”
小八嗷的一聲跳起來:“一言爲定?”
蘇寧和小八像親密戰友一樣,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