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營中。
“王宮裡的議事廳的牆上掛着兩柄巨劍,一柄屬於奧丁,一柄屬於開國國王。”喬尼在給自己十人隊裡的新兵們講着從史蒂芬那裡聽來的王國知識。
對於自己編的那些地球故事,喬尼已經厭煩了。既然面前是一羣沒見過世面的年輕人,他更願意講一些現實的東西。
“不對啊,喬尼。”威廉開始挑毛病,“奧丁的劍不是應該由聖殿保管嗎?”
周圍的衆人點點頭,好奇地看向他們的十夫長。
“這個啊。”喬尼想了想,“聖殿裡那一把是奧丁成神前那段時間用的,王宮裡的那一把是他和自己的朋友剛出來打拼的時候用的。”
“哦……”威廉答應了一聲,又是一個問題拋出來,“爲什麼他換了武器,以前的東西還留着呢?”
“這個……”喬尼也不知道,“他的第一批信徒幫他保存的吧。”
大家都沒有了意見。
“在巨劍兩邊,是那些開國功勳們的武器,有長劍,巨斧,長弓……”
奧賽丁王宮,議事廳。
一條長桌,國王端坐於座首。在他的背後,交叉懸掛着兩把式樣古老的巨劍。巨劍左右,還有長劍,戰斧,長弓等等作爲陪襯。
現在,王國的頭腦們正在討論弗里德里希元帥的計劃。
“國王陛下,我覺得此事不妥。”一名看上去三十不到的年輕人出言反對。
“哦?說說你的想法吧,小維尼。”
被稱爲小維尼的年輕人臉紅了一下,隨即便恢復了鎮定:“如果我們確實招撫了一些野蠻人,該如何安排呢?在過去的幾百年裡,奧賽丁人和野蠻人可是不死不休的矛盾啊!地方上的人會如何對待這些野蠻人?即使他們被我們承認爲奧賽丁人,但那些鄉村中的人們可不會那麼爽快地抹去彼此之間的隔閡。”
頓了一頓,他又說道:“請注意,國王陛下,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孩子了。”
“哈哈……”一陣善意的笑聲。在一桌中老年人中,維尼實在是年輕的顯眼。
“好好,我向你道歉,維利爾.洛薩侯爵。”國王笑着說,“時間過的太快了。”
“關於您的問題,洛薩侯爵。”教宗艾倫在國王下手的位置上說道,“或許我們可以尋找一些荒地讓他們開墾,這樣可以避免歸附的野蠻人與奧賽丁原住民們的衝突。”
“那怎麼保證這些野蠻人不會出現反覆呢?”維利爾.洛薩問道,“如果他們重新拿起斧子,砍向我們的人民,那時候該怎麼辦?”
“我們可以限制他們擁有武器。”一箇中年人插嘴道,“或者派遣軍隊看守他們。”
維利爾搖搖頭:“那和奴役沒有多大區別。維爾薩人當初也是這麼對待我們的。”
屋子裡陷入沉默。
過了一會兒,提出這個建議的弗里德里希元帥打破了尷尬的沉默:“或者,還是像我說的,將邊境線向北推進,不用全線推進,向外突出一部分,將那些願意皈依奧丁的野蠻人部落打散了安置在新的土地上。這樣也可以讓他們幫忙修建城牆。城牆是用來保護他們安全的,所以不算是奴役。”
有人點頭,有人皺眉,還有人搖頭。
“尊敬的老元帥。”維利爾就是那搖頭的,“您的計劃裡有個關鍵的問題:冰凍荒原上能種糧食嗎?”
“這……”元帥的臉紅了一下。
“應該是可以的。”農業大臣,一名鬚髮皆白的老人提元帥解圍,“根據文獻記載,當初維爾薩人來到這片土地時,也是一片荒蕪。而且北方邊境上也有居民耕種,邊境內外的環境應當是差不多的,若是將那些種子帶到邊境外面,或許可以試試。”
元帥點點頭,感激地看了一眼農業大臣。維利爾也是瞭然的點頭。
“元帥閣下,那些被拆散部落的酋長怎麼辦?”民政大臣這般問道。
“給予子爵爵位,養在王都。”元帥答道。
“子爵?”一片譁然,“給一個野蠻人子爵的爵位?”
“不妥。”還是維利爾,“王國的爵位是很寶貴的,有些勇士征戰一生也不過是個勳爵。而那些野蠻人與我們敵對那麼多年,一朝歸附,就比那些爲國而戰的勇士高上兩個階級?這不行。”
“那……將他們編入軍隊如何?”
“這倒可以試試。”
如此熱鬧地討論了許久,王國的最終方案終於成型。
在距離被焚燬的賽肯達哨所前方建立新城,城名待定;接納願意改宗奧丁的野蠻人,消滅所有保持敵對態度的部落;野蠻人將被首先用於築城,食物及報酬按奧賽丁民夫的標準發放。
大方向確定,剩下的就看前線指揮官的隨機應變了。
新兵營,出征前最後一天,喬尼的帳篷裡。
“……所以我說,劍盾步兵方陣更適合戰場!”喬尼斬釘截鐵地說道。他剛剛由議事廳內懸掛的長劍談到了劍盾步兵,然後講起了“羅馬帝國”的步兵方陣,最後得出了這個經過了歷史考驗的結論。
“不不不,你不明白。”威廉搖着頭,“劍盾確實不錯,但如果方陣被衝開了呢?如果單打獨鬥了呢?”
“劍盾不能單打獨鬥嗎?”喬尼反問。
“當然能了。”威廉毫無壓力,“但問題不是劍盾本身能不能單打獨鬥。”
他轉向周圍閉嘴聽着他們二人爭辯的八個人:“你問問他們,如果給他們一柄劍一張盾,他們能打得過誰?”
這需要問嗎?喬尼嗤了一聲:“他們當然不行了——我不是說你們真的不行啊——他們從小練的就是巨劍,你突然讓他們用長劍,他們怎麼用的來?”
他想起了自己將長劍當武士刀揮舞的日子。當然,長劍可以那麼用,這是喬尼已經驗證過了的。可即使是雙手揮舞長劍,也不是他這般胡亂劈砍——人家那是藝術,戰爭的藝術。
“那不就得了。”威廉頗有些得意,“你讓軍隊重新訓練一批用慣了巨劍的人使用劍盾嗎?”
喬尼有些奇怪:“有什麼不行嗎?”
威廉更是奇怪:“有什麼不行?你把巨劍練到今天這程度用了多久?”
“我……”
“停!我不問你,你沒有參考價值。”威廉制止了喬尼,他想起了這傢伙接觸巨劍才一年不到,“艾斯,你說,你練習巨劍花了多久?”
“我七歲開始跟着村裡人學的,十多年了吧。”
“你看。”威廉攤攤手,“十多年啊!掌握一門武器要十多年啊!你以爲人人都像你一樣是練武的天才嗎?”
“喂喂,這叫什麼話,我分明是靠的汗水好不好?”喬尼有些不高興了,“我要是個天才前十幾年至於混的那麼慘嗎?”
“我錯了我錯了,您老息怒。”威廉嘻嘻笑着說,“別人聽見天才兩個字指不定怎麼高興呢,你真是古怪。”
周圍衆人俱是點頭。他們插不上話,但卻完全沒有意見——這可比單純的故事有趣多了,雖然聽不太懂。
在這些平日裡窩在農村裡種地舞劍的小子們眼裡,傳奇英雄史蒂芬.海因裡希先生培養出的喬尼和生長在城裡鐵匠鋪的威廉都是很強的人。
“那長槍兵呢?”喬尼醞釀了一會兒,找到個反駁點,“西方軍不是有長槍兵的編制嗎?爲什麼就不能有劍盾呢?”
“長槍兵?那麼根木棍子需要什麼技巧。”威廉有些不屑,“站好隊,齊進齊退,就算是練成了。我鄰居家還有個老兵是前些年因爲戰爭結束剛退下的,他就是長槍兵。拿着槍面對敵人,陣型還在就努力維持陣型,陣型散了就棄槍拔長劍權作防身用,慢慢向後退——散兵接戰還得靠巨劍戰士!”
喬尼愣了一下:“短兵器不是更方便嗎?”
“那得會用啊,我的十夫長!”威廉嘆口氣,一臉無語的表情,“我那長槍兵鄰居跟我說了,他也就能做到拿着劍不傷到自己而已。從小練到大的巨劍,突然拿起那麼輕的短劍——還不是長劍哦,怎麼可能習慣啊!”
“但是……”喬尼奮起,然後頹然縮了回去,嘴裡嘟囔着,“劍盾確實更適合戰場啊。”
“別煩惱啦。”威廉湊近,拍着喬尼的肩膀,“什麼時候你成了高級軍官,什麼百夫長千夫長一軍之長什麼的,你再來考慮這種事情吧。退一步講,既然你認爲劍盾更好,讓你用,你用嗎?”
喬尼想了想,搖了搖頭。
“那不就得了。”威廉退回原位,“所以,好好給我們講故事吧,鼓舞士氣也是你的責任之一啊,十夫長。”
喬尼看了看威廉,嘆了口氣。
“這傢伙,還真是能說啊。”他想着,“我那二十多年算白活了。”
“你怎麼能想到那麼多的?”喬尼問出了他的最後一個問題。
“動腦子啊,老大。”
這下被徹底鄙視了。
男兵的新兵營們正在進行開拔前最後一天的準備,這準備包括整理裝備,勤奮訓練和坐地閒聊……另一邊,或者說在某個角落,女兵營就熱鬧地多了。她們並沒有接到啓程奔赴前線的命令,這就是營地裡熱鬧的原因。
繼上一次反對歧視女性的抗議活動之後,新一輪的“暴動”開始了。
“爲什麼不讓我們上前線?”
“我們這些天的訓練到底是爲了什麼?”
“你們看不起女人嗎?安妮也是女人!”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那個閒心出門亂喊的。
“安妮當然是女人,安妮是奧丁的愛人,你們是嗎?”蘭斯洛特聽着外面的聲浪,撇了撇嘴。
“這話就不對了。”達芙妮掩嘴笑着說,“你奶奶不也是個女戰士嗎?”
“也是。”蘭斯洛特搖搖頭,看着達芙妮優雅的動作。若是有不相干的人看到了這一幕,絕對不會想到眼前這個溫柔而有修養的美麗女子是個可怕的戰士吧?
強攻,虛砍實刺。若是不能得手,便欺身上前,倒轉劍柄直砸對手下顎。
這一切,彷彿只在一瞬。
然後,達芙妮將巨劍交到蘭斯洛特手中,從腰間拔出長劍。又從一旁的武器架上隨便挑了一張圓盾,迎向了下一個對手。
對手巨劍橫斬,達芙妮快步向前幾步,擋在靠近劍鍔的地方,然後右手直刺。
一場普通的切磋活動,讓所有人都見識到了她的英姿。關鍵是那敏捷的身形,飄逸,美麗。
再加上現在這始終如一的優雅和禮儀,蘭斯洛特毫無抵抗力。
“她們這樣其實完全沒有意義。”達芙妮有些黯然,“上面絕對不會讓我們上前線的。”
“爲什麼?”蘭斯洛特有些奇怪,她還沉浸在對於自己祖母英勇事蹟的追憶之中。
達芙妮嘆了口氣:“無論在哪個國家,女子都是非常重要的資源——你別生氣,我只是借用這個說法而已。據說野蠻人們如果進攻別的部落,一定會把他們的女人帶回自己的部落,讓她們爲自己生孩子。人多了,部落纔會強大。”
“真噁心。”蘭斯洛特皺眉道。
“確實有點。”達芙妮笑了笑,“雖然奧賽丁沒有這種事情,但女性一樣重要。你從南方來,那裡的情況可能好一些。在西面,很多村子裡的土地都沒有人耕種——人手實在是不夠。不少村民甚至放棄了練習武技,專心侍弄自己的莊稼,卻依然無法耕種那麼大一片土地。”
“所以說,像我們這樣練習了一輩子武技,最後要做的,還是給男人生孩子嗎?”蘭斯洛特有些不滿了,“我不要!”
“傻丫頭。”達芙妮摸摸蘭斯洛特的腦袋,就像在逗弄自己的妹妹,“你纔多大呀,就一輩子了?將來的某一天,你總會找個人嫁的。”
“我纔不要。”蘭斯洛特撒嬌道,腦子中卻是出現了一個身影。
說起來,那小子的腰間也掛着長劍啊,不知道他會不會用呢?
想必是不會吧,聽艾絲翠兒說,那傢伙是雙手揮舞長劍的。蘭斯洛特出聲地想着,甚至沒有發現達芙妮更看着她吃吃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