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寒抱着惠妃,閉着眼任由眼淚垂落,無聲的寂靜中雲清寒猛地聽見一聲利器沒入皮肉的聲音,緊接着就是女子溫熱的手輕輕的觸碰他冰涼的側臉。
“清寒,再看我一眼好不好?”惠妃睜開眼,躺在雲清寒的懷中笑着問道。
雲清寒睫毛輕顫,似有液體潤溼了鴉青色的睫羽,良久男子才緩緩睜開茶色的雙眸,眸光中是一如當年的深情與溫柔。伸出手輕輕覆蓋在女子撫摸他側臉的手背上,嘴角想要彎起卻怎麼也做不到。
“筠兒……”
千言萬語,是非對錯,還有那血海深仇,到了如今他對她只能說出這麼一句“筠兒”來,終此一生他都捨不得去恨鍾婉筠。
他是雲王府世子,雖然性子溫和,可是也懂得陰謀算計,也知道血腥黑暗。
當年並非不知道鍾婉筠有好多地方可疑,不是不知道鍾婉筠接近他很可能是另有目的,可是他就是不想去懷疑她。
在京都別院被囚禁的那六年,他只要稍稍一想,就很容易猜到事情始末。因爲鍾婉筠背後的人雖然心機深沉,可是鍾婉筠畢竟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子,又愛上了雲清寒,很容易露出不少破綻。
可是雲清寒就是不願意去深想,他就抱着那可憐的遐想度過了在京都別院被囚禁的那六年時光。
他知道他這一生誰也對不起,無論是父王孃親還是幾個妹妹,還有他最對不起的堂妹露華。
因爲他,不僅毀了露華一生的幸福,就連這血海深仇這般沉重的枷鎖,他都逃避了,任由露華一個柔弱的女子撐起雲氏一族所有的希望。
他知道他是個不負責任的人,他愧對父王的教導,他愧對所有云氏族人。
可是……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情深。
陷入情網中的人,哪一個能掙脫?哪一個願意掙脫。
他願用此後的生生世世來贖罪,只換此生他和鍾婉筠的一個機會。
只是……雲清寒看着心口上插着一把金簪的鐘婉筠,嘴裡滿是苦澀,就連這個,已然成了奢望。
“清寒,下輩子……不要再遇到了我。”惠妃嘴角滿是鮮血,可是那脣邊綻開的卻是從未有過的分外輕鬆的笑容。
終於……解脫了。
她這輩子都被她的親生父親操控的從同一個木偶娃娃,毀了她也毀了他。她只希望來生不再遇見雲清寒,因爲她寧肯她抱憾終身,都不想再毀了雲清寒的幸福。
“來生……來生,你……你一定要幸……幸福啊……”
雲清寒忽然感覺到女子撫摸他側臉的手猛地一鬆,心中好像忽然變成一望無際的荒原,再也沒有半分生機。
“筠兒……”雲清寒摩挲着女子冰涼的臉頰,深情的呢喃着女子的名字,脣輕輕觸碰到女子的額頭,然後就保持着一個姿勢,一動不動。
殿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燃起了讓人感覺到溫暖的火苗,明明滅滅間,雲清寒彷彿看見了當年那個巧笑焉兮的女子在愉快的和他打着招呼。
“喂,我叫鍾婉筠,你叫什麼名字。”
筠兒,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對你是一見鍾情?
若有來生,我還要遇見你,只是下輩子我在遇到你之前一定會變得無比強大,不再讓你收人控制,終生不得歡顏。
當年一諾,一生不悔!
——
站在留情殿外,看着這一地的廢墟,鳳塵問了一句,“你知道雲清寒還活着?”
若不是知道雲清寒還活着,並且知道在留情殿內的不止有惠妃還有云清寒,鳳絕也不會不讓人滅火。看在鳳絕就這樣站在一片廢墟面前一言不發,鳳塵心裡也有些煩躁。
“塵弟,我現在是皇帝了,還是一個當了六年的皇帝。”
這京都怎麼可能有事情能瞞得過他?若是他想,那雲清寒也不可能安然的又活了六年。
“這點我早就知道了。”鳳塵的聲音沒有起伏,也聽不出喜怒。
自六年前起,他就知道眼前站着的這個人,不再是他的兄長,而是一代帝王了。
自古帝王皆薄情,雖說鳳絕對惠妃算得上是十分鐘情了,可是對於他們這些血脈至親,鳳絕做的比誰都狠。
毫不猶豫的用他們兄妹三人的幸福做筏子,只爲了惠妃一人。
這樣的鳳絕,也不知道該說他是薄情呢還是稱讚他異常深情。
“將大皇子從德妃那裡帶到朕的寢宮,讓他與朕同住。”鳳絕轉身離開,再也不看這裡一眼,也沒有說着留情殿是重新翻蓋還是……就維持這一片廢墟的模樣。
老太監雖然有些吃驚但還是一句不問,乖覺的按照皇帝的旨意去做事。
與帝王同住的皇子,那也就意味着是要立太子的意思了。
沒想到鳳絕從來沒有表現過對鳳知寒的一點喜愛,最終卻要將皇位傳給大皇子,這真的讓人無比驚訝。
鳳塵看着鳳絕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其實他也是一個可憐人。
被惠妃利用的不止有云清寒,還有鳳絕。
第二日,鳳絕並未上朝,這是鳳絕登基六年來,除了受重傷昏迷不醒的那一次外,唯一一次沒有理由的不上早朝。
鳳絕雖然沒有去上早朝,可是卻一連下了三道聖旨,震驚朝野。
第一道是廢除月柔皇后尊位的旨意,並說道將大公主從此交由長公主鳳青嵐撫養。
第二道聖旨是追封惠妃鍾婉筠爲賢淑皇后,葬於帝陵等鳳絕百年後將和他合葬。
第三道是立大皇子云知寒爲太子,並封寧爲玉爲太子太傅。
三道聖旨,將滿殿的文武百官震了個七葷八素。
這惠妃昨晚喪生火海的消息大家都是知道的,皇上一向寵愛惠妃大家也是知道的,追封個皇后也無傷大雅反正人已經死了,可是灰都沒有了怎麼合葬?
最讓文武百官吃驚的是第三道聖旨,那道冊封太子的聖旨。
“楚王,您看着第三道聖旨是不是……皇上筆誤寫錯了?”定國公滿眼震驚的捅了捅前面的楚王,奇怪的問道。
楚王雖然眼底也有震驚,但不像定國公那樣摸不着頭腦,因此只是撇了一眼定國公,分外無語的說道:“你覺得歷代皇帝下的聖旨裡,可能出現筆誤的情況嗎?”
他雖然早就知道了定國公府是定國公夫人當家,也是因爲定國公着實是沒腦子不靠譜,可是也沒想到定國公竟然能問出這般不靠譜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