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想都不想就拒絕，祁牧焱並沒有意想中的憤然亦或是冷怒。他微微笑了下，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靜：“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當初是我讓你失望，讓你傷心，現在你對我有怨言也是應該。但是不論我在你心中處在怎樣的位置，我都要告訴你，我一直把你當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希望今後的人生都能由你參與，你不需要立刻回覆我什麼，也不需要有心理負擔，只要我在你心裡沒有萬惡到面目可憎的地步就好。我們有的是時間，一步一步循序漸進慢慢來。”
他說的並不是最動聽的情話，可每個字都像是烙鐵一般在韓思藝心裡印下痕跡。是的，她就是這麼不長記性，不懂得吸取教訓，他隨隨便便幾句話就可以讓她心旌搖曳。
然，這次她也不想這樣便宜了他，狠狠剜了他一眼，死鴨子嘴硬道：“誰要跟你循序漸進？”
這個小丫頭又惱又羞的模樣，真是可愛死了。
男人脣角一翹，情不自禁地低頭，在她額頭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韓思藝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親暱的舉動，臉頰更紅了。擡頭，她看着他俊美如斯的面龐，不由在心底感嘆：這個男人真不是一般的好看，隨便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都很養眼！
清冽的輪廊上，長眉斜飛，鳳眸深邃，鼻樑高挺，雙脣削薄，此時，他嘴角微微揚起一抹弧度，窗外陽光透過窗簾照射在他身上，使他整個人浸在一片晨光中柔和得不可思議。
心湖像被投入了石子，泛起圈圈波瀾。韓思藝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頻率都加快了不少，她慌亂地垂下眼簾看着白色牀單，長長的睫毛扇了扇遮住眼中流露出的情緒。
“我、困了，要睡覺了。”爲了不讓他察覺到自己的異樣，韓思藝連忙將自己蒙進被子裡當縮殼的小烏龜。旁邊的小傢伙還沒醒，她輕輕抱着他軟乎乎的身體，也閉上了眼睛。
本來她只是想裝裝樣子，可是因爲腹部的傷口時不時還會隱隱作痛，所以，其實她晚上的睡眠質量也不是很好。躺下沒多久，倦意就涌上她的心頭，精神也漸漸放鬆下來，她沉沉入了夢鄉。
枕邊一大一小兩個人兒睡得香甜，他們嘴巴微微嘟起，一隻手的食指點在脣邊，似乎在夢中思考着什麼哲學問題。真不虧是母子，連睡着的樣子都很相似。
祁牧焱望着他們如出一轍的表情，眼中浮起絲絲柔情。儘管是住在醫院，但是眼前這種安靜又和諧的畫面，讓他感覺很暖心，也許，這就是他一直在追尋的人生幸福。陪着妻子慢慢變老，看着兒子一點點成長。
當韓妙心和韓青青趕到醫院的時候病房內就是這樣一幅場景：病牀上的人依然在熟睡，祁牧焱靜靜守候在牀前，而旁邊的沙發上，有個小男孩專心致志地望着放在自己腿上的兒童電腦，整個空間只有他小手敲擊着鍵盤的輕微聲響。
聽到
開門聲，祁牧焱微微側目，見到來人他站起身對她們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小藝她……怎麼樣了？”韓妙心望着病牀邊那張臉，鼻子一酸，雙眼就模糊了。
她的小藝還能呼吸還有心跳，真是老天眷顧！她這幾天寢食難安，總想來醫院看小藝一兩眼，卻又怕得到什麼更糟糕的消息，這種心情甚至比當初得知小藝墜海還要難熬。每天只要一閒下來，她就會守在電話機旁邊等消息。幸好，今天陸醫生來電話說小藝她熬過了危險期，否則再等下去，她怕自己真的會崩潰。她已經失去過一次女兒，那樣痛不欲生的感覺比死更叫她恐懼駭然，有生之年她再也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望着她喜極而泣的樣子，祁牧焱出聲安慰道：“她已經沒事了，你不用太擔心。”
“嫂子，在家說得好好的，你怎麼一來又哭了？”韓青青也出言安慰，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遞過去一張紙巾，“我們要讓小藝看到我們的笑臉，以前那麼多風風雨雨都挺過來了，這次她肯定沒事！”
“嗯，我就是太高興了……看到她沒事……我太高興了……”韓妙心不住地點頭，抹去臉上的眼淚，又深深望了眼病牀上的人，這才注意到蜷在韓思藝懷裡的小傢伙，疑惑地皺起眉頭，她望向祁牧焱：“小藝牀上睡着的那個小孩子是誰？”
沙發上的小男孩雖然依然不動聲色地對着電腦屏幕，可是他的那雙大眼睛卻時不時地瞄向病牀這邊的動靜。祁牧焱轉臉望過去，他又趕忙坐正姿勢，做出一副對着電腦屏幕專注思考問題的神情。
這個小鬼！明明對韓妙心她們兩人的身份很好奇，偏偏要做出一副很拽很酷沒把她們放在心上的樣子。
祁牧焱笑了下，沒有回話，而是朝沙發上的小鬼招了招手：“韓允澤，過來。”
“幹嘛啊？”他撇了撇小嘴，雖然神色似乎有幾分不情願，但還是乖乖穿好拖鞋走到他身邊。
男人摸了摸他腦袋上細軟的小短髮，介紹道：“這位是你家媽咪的媽咪，也就是你的奶奶，快點叫人。”
韓妙心和韓青青聽到這話，頓時震住，目光在小男孩和祁牧焱之間來回掃了好幾遍，對比之下，發現他們倆酷似的五官居然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恐怕這個孩子不僅是小藝的，也是他的吧？
韓允澤仰起小臉，漂亮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着，仔細打量了韓妙心的許久，才撇嘴道：“她是韓思藝的媽咪？可是她跟我媽咪長得一點都不像誒！”
聞言，韓妙心臉色一僵。
“大嫂，你怎麼了？”韓青青扶穩她，關切地問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這幾天她掛念着韓思藝，吃不下睡不着，身體怎麼受得了？
“我沒事。”韓妙心輕輕擺了擺手，走到小男孩面前，緩緩蹲下來，與他平視，“母女必須長得一模一樣嗎？”
他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對啊，這叫基因遺傳。”
她和藹地望着小男孩，慈祥地笑了下：“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基因可以突變，想換臉也可以整容？”
“那麼是奶奶你整過容還是韓思藝基因突變了呢？”韓允澤似乎對此很好奇，晶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等回答。
韓妙心長長呼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回道：“是我，整過容。”
“我不明白爲什麼很多人喜歡整容呢？是覺得自己不夠漂亮想變更美嗎？”韓允澤雙手捧着小臉頰。
“整容，有時候不是爲了美。”韓妙笑微微揚了下嘴角，笑容裡多了份無奈和苦澀。
“那是爲了什麼呢？”眉尖微蹙，他眨眨大眼睛等着回答，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
“爲了忘記過去，重新生活。”韓妙心面前的小男孩，透過他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她彷彿看到了當年被裹在襁褓裡小小的韓思藝。那時爲了逃命，她抱着剛滿週歲的女兒在槍林彈雨中穿梭，她親眼看着子彈射入韓東烈的胸膛，但她沒有回頭，毅然決然地帶着韓思藝離開了天地盟。在神偷門的任務中，自己親生妹妹江妙如安放的定時炸彈炸差點炸燬她的整張臉，於是她索性去整容，換了張全新的面孔，改名換姓，在幸福街安了家。可是，即便擁有了新的身份，她的生活並沒有徹底的平靜。所以，這幾年，她一個人的時候常常會想，究竟這樣隱瞞小藝她的身世以及她父親的身份，到底是對還是錯？
“那你做到了嗎？”韓允澤繼續追問。
“嗯？”她沒能理解他的意思。
“你忘記過去了嗎，後來生活得幸福嗎？”
要忘記談何容易？
韓妙心苦笑着搖搖頭：“沒有。”
韓允澤扁了扁可愛的小嘴，惋惜地嘆道：“那你的容不是白整了？”
“韓允澤，你怎麼這麼沒禮貌！”一個聲音從病房裡傳來，突兀地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衆人回過頭，發現韓思藝不知什麼時候醒來的，已經從病牀上坐了起來，而韓允浩則探頭探臉地望着自家兄弟身後的兩個女子。
“小藝！”韓妙心見她清醒了，臉上不禁露出驚喜的神色，原本焦灼的心情被欣然取代，一時間竟欣然得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他們幾人陸續走進病房，韓青青靜靜看着坐在韓思藝身邊的小男孩，看着那長相與另個男孩極其相似的長相。她釋然一笑，那個曾經說過不會愛上任何女人的男人，如今有了一對可愛的雙胞胎兒子。
韓思藝雙手撐着身體想坐起來，祁牧焱連忙俯身來扶她。這個時候，她也不想逞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服務。倚在牀頭，她擡起頭目光緊緊盯着牀尾的韓妙心，猶豫片刻，終於開口問出心中困擾她許久的疑惑：“老孃，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