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什麼要恨四
但沒過多久,又是一陣更加紛亂的聲音響起。在他們看來,我可能是昏迷的,但我一直都是有意識的,只是腦袋比較混亂,雖然聽見他們在說話,但卻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知道有人說話,卻理不清他們在說什麼,直覺得吵雜。也不知過了多久,這種吵雜聲才漸漸淡了下去,逐漸變得安靜,我終於覺得耳根子清靜了,心裡祈禱這吵雜聲不要再響起。
身上忽冷忽熱的,覺得很難受,感覺有人往我脣內送入什麼溫熱的液體,時而有股濃濃的藥味,時而是股清涼的薄荷味,意識依舊沉沉浮浮,在那人停止往我嘴裡送東西后,我竟感覺到深深的睏意,也不在理會身上怪異的難受感覺,逐漸陷入沉睡。
意識一直都是這樣反反覆覆,時而清醒,時而沉睡,醒着的時候能感覺有人往我嘴裡喂東西,在我耳邊低聲說幾句,睡着的時候便是漫天的黑夜。我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直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何時甘心一輩子跟個病癆一樣躺在牀上,任由別人給我擦身,給我餵食,我不甘心就這樣任由自己發黴。
我很熟悉這種眼皮粘黏的感覺,這就是一場自己與自己之間的拉鋸賽,我不能被那種昏沉的粘稠感打敗,我要睜開眼睛,我要恢復往日裡那個活蹦亂跳的韓曉曉。
猶如在沼澤中掙扎般,越是想用勁,就越是深陷得厲害,彷彿抽盡身上所有的力氣般,那種粘稠的混沌感才逐漸消失,黑暗的世界裡開始跑入陽光,越積越多,如同一雙無形的手掌。將我從混沌中拉出。
有聲音涌入耳朵,我下意識地停下身體的動作,豎起耳朵聽外面的聲音。
“您看不如不讓臣弟送皇嫂回宮?”
“不可能!”這聲音很好辯,除了藍唐黎,還會有誰用這麼霸道的語氣講話,“她必須跟着朕一起回宮。”
“可是皇嫂現在的狀況......她的症狀好不容有些穩定,若再這麼顛簸下去,怕是......”
“朕不會讓她有事的惡魔果實能力者。”
我在心裡冷哼一聲,如果不是他,我又怎麼會落得如今這樣悽慘的下場。
“朕瞭解她。她一定會沒事的。況且,石國那丫頭不是也說了嗎,她的身體現在已經在恢復了。昏睡只是她恢復體力的一種方式。”
“可是皇兄,那丫頭不也說了嗎,皇嫂的身體尚未恢復,又怎麼能受的了那顛簸之苦?”藍正嶽說道。
“今天已經初八了,若再不啓程。朕怕會來不及......”
已經初八了嗎?我們離開的那天晚上是初五,這麼說,我已經睡了快兩天了。
“若她今日還不是不能好轉,朕也等不了......”藍唐黎似嘆了口氣,他說:“去把馬車重新準備一下,多鋪墊被褥。依舊隨時備着熱水熱粥......今晚,我們就出發......”
藍正嶽似乎也嘆了口氣,他說:“皇兄。你這又是何苦呢?”
“那你呢?你在對着夏雪兒的時候,不也如朕一般嗎?”
兩兄弟突然都沉默了起來,過了一會兒,藍正嶽說道:“那臣弟下去準備了。”
有門打開和關起的聲音響起,又過了幾秒。我聽到藍唐黎移動腳步的聲音,他似乎是朝我這個方向走過來。
我並沒有閉眼假裝自己還沒醒。而是睜大了眼睛,透過粉色的紗幔,看着藍唐黎手裡捧着一個銅盆,盆沿上搭着一塊白色毛巾,腦海裡模模糊糊閃現一些畫面,我昏睡中,難道一直是他在給我清理身子?
“別過來!”我的聲音有些沙啞,想是很多天沒有說過話了,我都有些懷疑這嘶啞的聲音是否出自我的口中。
“你別動!小心扯到傷口,朕不過來,不過來!”
我抗拒的動作透過紗幔傳到外面,即使看到的是模糊的影子,藍唐黎還是看出了我動作中要表達的意思,很好,他有這個自知之明就好。
似是爲了表現自己的誠意,藍唐黎還往後退了兩步,他說:“你要不要喝水?朕......朕讓宮女給你倒。”
說着,他就衝着外面喊起來,很快有宮女上前,拉起紗幔,我自己撐起身體,靠在宮女墊在後面的軟墊上,身體似乎沒有那麼疼了,我都可以自己握着水杯,像從前一樣,悠閒地喝着。
我說:“去拿些吃得來。”
那個宮女臉上閃過欣喜之色,急急忙忙下去,而藍唐黎依舊端着個臉盆,動作怪異地站在離我三米之處,似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手中那個臉盆。
我就當沒有看到這個人,自顧自地看着天花板,等着宮女端上食物。
剛纔沒有注意,如今清醒了,才發現,自己的咽喉跟火燒一樣難受,身體上的疼痛是消減了,但彷彿全部轉移到嗓子一樣,吞嚥口水都有針扎般的幹疼。
“朕讓廚子燉了雪梨蜂蜜,你燒了兩天,又沒怎麼吃過東西,嗓子一定很難受吧。”藍唐黎突然開口,臉上尷尬地說道,又不敢太過明顯地盯着我看,彷彿一個做錯事的小孩一般,若是以前,我一定還會覺得他這個動作可愛吧,如今,怎麼看都覺得厭惡。
他倒是觀察得仔細!
所幸,沒過一會兒,當宮女把吃得端上來時,阿麗亞也在後面。阿麗亞對藍唐黎一向沒好感,她一進來,就板起一張小臉,拿出大夫的派頭,淡淡地說:“我要給病人檢查,無關人等,都下去吧,別在這礙事財色無邊最新章節。”
藍唐黎的臉上沉了沉,最終還是給前來送食物的宮女打了個手勢,他們一起出去了。但聽開關門聲和腳步聲,有人還是沒有走,呆在了外堂。
我故意忽略這個插曲,只招呼阿麗亞過來,她重新給我堅持了下身體,確認我的燒退了,先給我倒了杯白水,又給我餵了宮女端上來的雪梨蜂蜜水。我躺了這麼久,終於感覺身體開始恢復正常了,也開始有了食慾,把剩下的那碗粥也吃得一乾二淨。
“您終於要恢復了。”阿麗亞有些感慨地說道:“您都不知道,您燒了這麼久,王上和我都很擔心你,除了剛來的時候,您還從來沒有生過這麼大的病。”
我笑笑,接過阿麗亞遞來的手帕擦了擦嘴,我說:“那還多虧你照顧的好,如果不是你,我這條命也許就沒了。”
“您可千萬別這麼說,是您福大命大,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事的。”阿麗亞說着,眼角又有些紅了,似是爲了掩飾自己,她趕緊起身,端起桌上那晚粘稠的黑藥汁,她說:“差點忘了,曉,趁熱喝了吧,雖然有些苦,但是會好得快點。”
我繼續笑笑,接過阿麗亞遞過來的藥一口氣喝下,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我害怕苦與通,但我很少會將這份害怕表現出來,有時是逼不得已,有時是爲了提醒自己還活着。
“好想出去走走啊!”我輕嘆一聲,幽幽地說道:“若是以前的這個時候,我們三個還在格拉湖騎馬散步吧,有綠油油的草地,遍地是五顏六色的花,湖水藍得跟寶石一般,還真是懷念這樣的日子。”
“如果曉願意,就可以過這樣的生活。”阿麗亞突然握緊我的手,一臉堅定的表情,她說:“王上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了,我知道您的苦,其實,您不用爲了我們這樣,爲什麼要讓你一個人來承受這些苦痛呢?”
格格木告訴她什麼了?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您就不要再騙我了,我知道,您是爲了石國的安寧,才迫不得已隨了那藍國陛下,是他用石國的安危威脅您,您才答應做他的皇后。”
阿麗亞有些激動地說道,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莫不是把格格木隨口忽悠她的話當真了吧,不過還真是難得,格格木那廝也會有稱讚我的時候。
本來是想解釋一下,但聽到外堂有響動,似是某人被聽了阿麗亞的話,有些坐立不安了。既然有這個機會刺激他,我又何樂不爲呢?
我不否認,也不承認,淡淡地說:“我還是那句話,有些事情,我不希望你摻和進來。”
“您跟他在一起明明就不快樂,爲什麼還要逼着自己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呢?爲什麼總是一次次地爲了別人違背自己的心意呢?”
我略帶詫異,挑眉看向阿麗亞,格格木那廝似乎還跟她說了些什麼。
“您當年嫁作黎王妃時,不也是爲了您的弟弟,纔不得已嫁給他的嗎?如果他能給您幸福,三年前就不會讓你拖着那樣孱弱的身體離開,如今他又將您弄得傷痕累累,您應該很清楚,他並非是一個值得託付一生的人。”
格格木這故事是講全了,只是,這其中的劇情,不知被他修改了幾成。
“啪”得一聲,外堂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阿麗亞小小地驚嚇了一下,表情繼續倔強,她說:“阿麗亞希望您一直都快快樂樂的,而不是跟一個魔鬼在一起受折磨。”
我微垂下眼瞼,有些喃喃道:“很多事,不是我想怎樣就能怎樣的,即使我想跟你們回石國,我也沒有那個能力,格格木也沒有那個能力,我們大家都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