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腳下

在喊完那句話後,我的思維很清醒,但我的身體卻不受控制,像被催眠了一樣,話出後的第一反應就是,逃。

我沿着之前下去的那一條路,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以爲我是太激動過頭而瘋了的時候,我已經跑得很遠。

石室本來就不算很大,在我漸漸消失在衆人眼中的時候,我聽到我身後有燦明的聲音,他說了一句,走!

我開始往下跑,拼命地跑。好像身後有一隻野獸在追我,好像前面鍋盔燒餅大減價一樣。我的意識催動着我前進,那個意識只在不停地說着,快逃,快逃。

這條路下去比較容易,因爲地形關係,反而不適合上去,我已經走過一遍,現在走第二遍不至於處處碰壁。

我一路連滾帶爬地跑到我第一次醒來的那個地方,我現在所以的思想都被一個聲音所催眠,逃,成爲我最後僅剩的目標。

逃?逃到哪裡呢?

我知道有一條路,他通往光的軌跡,那是我最後的希望了。

假如真的是最後一條路,我將告別死亡空間,然後在這裡的一切秘密都埋葬在此,那些困擾我的繁雜問題都將在我踏出那一步後,統統死翹翹。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帶着沒有結局的故事畫上句號,這是不完整的人生。

不完整的人生?開玩笑,我的人生早就在這裡,被顛覆地毫無章法,被折磨地死去活來,還三番四次臨近死亡的盡頭,這樣的人生,談何殘缺?

從親眼目睹了柿的死亡開始,到身邊的朋友一個個離我遠去,我知道,死亡離我非常接近,它只是試探我對死亡的態度,很不幸,我相當樂觀,因爲我超級怕死。

在這樣一個希望的來臨,我怎麼會捨去。即使我揹負着累累的包袱,我還是願意卸掉,我想離開,我想要離開這裡!

我朝那個甬道跑去,往那個洞口的方向,我一邊跑一邊喘氣。我身後沒有人追我,但我卻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危險在漸漸逼近。

我想象不出他們在上面做什麼事,他們走進去了嗎?他們在裡面會發生什麼事?

我知道多想無益,此時,我該想的應該是自己纔對。在這條像迷宮樣的甬道里,漫無盡頭,我跑得乏力,但終見不到底。

不行,不行,我不能這樣認輸,燦明可以輕鬆地過,爲什麼每一次我都過不了呢?我一定要走出這裡,絕對要。

鼓足了勁,我又繼續跑,彷彿是一條無盡循環的道路,彷彿是一條不斷會扭曲的一節節空間,我踏着我的足跡來回奔跑。

壁畫?勾魂草?幻覺幻像?虛幻現實?

我已經臨近崩潰,我的體力已經差不多到達終點,可是這條甬道的終點卻還看不到一點,也許終點就是起點,我已經無法認清。

如果燦明沒有下來,那我會不會就困在這裡,直到腐爛,腐爛在這泥巴里。

我也想過這會不會是幻覺,畢竟我經歷的幻覺非常多了,我總是處在虛幻,現實之間,分不清我的處境。

我已經累的想昏過去了,我逐漸地放慢腳步,直至摔倒在地。

我啃着泥巴,無助地看着前方深不見底的希望。

逃不了了嗎?

註定在這又陰又暗又臭的地方,睡上餘生嗎?

帶着各種疑惑,就此躺下嗎?

好累!

這種死法不亞於其他人的死悲慘吧!

就像白毛說的,死亡是美麗的!

“快逃,快逃……”

迴盪我耳邊的,是讓我淪落到這種地步的那個聲音。

“逃?怎麼逃?你是誰?我問你到底是誰?”我輕聲嘀咕,因爲無力發音。

“快逃,快逃……”

“哼,幻聽,真是幻聽!我的潛意識!”我用鼻子說話。

“林泉,站起來。”

“我的潛意識嗎?我自己在鼓勵自己嗎?”我只剩下笑。

“林泉,你在幹嘛?你不能這麼倒下,如果你就這樣倒下的話,就會一輩子囚禁在這裡。”

“別再在我面前說這種爛到爆掉的話,我可是經常說的,呵呵,是我自己在催眠自己嗎?”

“沒人催眠你,你的選擇從來就是你自己決定的。”

“你還真敢說,我會逃還不是因爲你,你這個混蛋。”

“我時間不多了,我把重點的話告訴你,你快點振作起來。”

“說吧,我最喜歡聽人講故事。”我眯上眼睛。

“聽着,林泉,放開腦袋,不要想着目標,向前走,不要回頭,不要東張西望,不要胡思亂想,放開一切,大膽地向前。”

“哈哈,好好聽,你繼續。”我很享受這一刻放鬆,放鬆,因爲我很疲倦。

“只要走出這裡,到時你想睡多久,如何睡都行,但現在你必須要逃離這裡。”

“死亡即是長眠,而我只是想小睡一會。”

“我告訴你,你已經死了,沒必要再死一次!”

“……”

“啥?哈哈,你真有趣,還不知道你是誰呢!我確實是死了,經歷那麼多次死亡的盡頭,我也算是死亡了吧!”

“你清醒點,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時間不多,不能全部都告訴給你,我只能告訴你,你已經死了,沒必要再死一次。”

“瘋子!”我無力吐槽。

“你死不死其實對我來說並不重要,但我真不能眼睜睜看我的兄弟死去,這條路要靠你自己走完,我是無能爲力。我時間不多了,你自己好自爲之。”

“你是誰?你告訴我你是誰?”

沒有回答。

“你到底是誰?”我使足了勁,緩緩地站起來,嘴裡嘀咕着,“你出來,你到底是誰!”

我有一種錯覺,在黑暗的甬道里,一團白光漸漸消散。

我伸手抓住那白光,但抓了空,我大喊,“是白毛嗎?你是白毛?你在哪裡?你快出來,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我有好多問題要找你要答案,你不能就這樣走了,你不能走,爲什麼,爲什麼?”

我簡直是瘋子。

“白毛,求求你,出來吧,告訴我,告訴我該怎麼做,告訴我要做什麼?我該何去何從!”

我還是無法接受不明不白的死去,我還想把所有問題都解決了,這樣如果真的不幸死去,也會瞑目。

“告訴我白毛,我要怎麼做!!”我無力地跪下。

“……”沒有回覆,連我的迴音都沒有。

我低着頭,在那一恍惚,我彷彿跪倒在一片白色的光道里,沒有黑暗,沒有味道,沒有方向,我立足在無邊際的白光上,空靈的身體,空白的思想,空白的思維,空白的步伐。

虛無中,不陌生的聲音。

“路就在腳下,你來決定要不要繼續走下去!”

點燃我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