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號令使初出茅廬的白月星倍感榮耀，一馬當先衝在前面。緊隨其後的二十多位帥哥美女浩浩蕩蕩走出地下室，踏過一座小橋就到了學校外圍。只見夜色籠罩下的一棵老菩提樹正鬱鬱蔥蔥，在周邊燈火闌珊的烘托下變得愈加古樸凝重，瀰漫出一股自然而蒼翠的神秘氣息。三月春風暖流從曠遠的南邊悄然襲來，輕輕撫慰着那些已經疲憊不堪，只想盡情放鬆的散步行人們。遠遠望去，白月星指引的小酒館隱藏在月光輝映、綠樹林立的黑影中，從狹小門窗裡投射出的點點亮光，撩撥着散客們無窮無盡的美食慾望。幾乎每個人都邁開大步加快了節奏。
跨進酒館，四川辣味滲透在空氣裡，使人饞涎欲滴。蔡鬆波叫來老闆，熟練地點了三桌菜，還要了酒和飲料，他主持一桌，陳光和樂平負責另外兩桌。那雯和白月星有幸同蔡老師坐在一起，聽這位話劇社的開山鼻祖講述當年如何辛辛苦苦地摸打滾爬，又如何在一次又一次的被觀衆冷落甚至嘲笑中堅強地走出困境。最難堪的莫過於忘臺詞，像木偶似的站在臺上，耳朵裡灌滿了臺下一些幸災樂禍的淘氣鬼故意發出的噓聲。白月星邊聽邊掏出白天早已買好的一包三五牌，依次遞給老師和三桌喜歡抽菸的男生。蔡鬆波拿出打火機給自己點上，美美吸了一口後繼續他的話劇神侃。酒水上來了，機靈的那雯趕忙打開酒蓋，替周圍的學哥斟滿香氣橫溢的青島啤酒，又給學姐們倒上甜甜的可樂汽水。趁着蔡老師談興正濃，白月星好奇地詢問部隊和學校哪個更好，蔡鬆波當即回答，各有千秋。部隊紀律嚴明，儀表端正，是鍛鍊意志品質的大熔爐，他唯一的遺憾是復員之後不久，對越自衛反擊戰開始打響，沒有機會參加這一千載難逢的保衛祖國的戰鬥，否則一定向上級組織申請，要求和普通士兵一樣衝上前線，只有在考驗靈魂與肉體的戰場上衝鋒陷陣才能浴火重生；而學校呢，治學嚴謹，思想活躍，集聚了一大批孜孜以求的天之驕子，用培根那句知識就是力量的名言來形容再也不爲過。學習期間他沒有星期天，沒空閒逛商店，沒精力談戀愛，只想盡一切可能汲取更多的科學知識，來補償年輕的時候因爲少年無知而犯下的錯誤。聽到這兒，那雯想起沈青經常唸叨的上海堂姐，和蔡老師應該同屬於那個特殊的時期，就問五十年代出生的人和今晚在座的六十年代小字輩有什麼區別？蔡鬆波有些酸澀，沒有多言語，只痛快喝了一大口啤酒。不過針對小字輩，他打開天窗說亮話，近幾年西方沒落思想在各高校氾濫成災，嚴重影響了同學們的健康成長。就以本校的哲學沙龍爲例，居然喊出了存在即合理的口號，簡直荒謬至極！小偷盜竊你家錢財是合理的嗎？騙子掩蓋事實欺瞞他人也算合理嗎？那爲什麼資本主義的所謂文明社會裡會產生這種聳人聽聞的奇談怪論呢？罪魁禍首還得要算十九世紀叔本華的唯意志論，大肆渲染人和動植物乃至整個自然界都是我們這個世界最本質的東西。接着瘋子尼采錦上添花，把人的普通意志看做唯一的核心靈魂，針對千百年來的傳統道德口誅筆伐，說什麼人類進步的燦爛輝煌是少數強者奮鬥出來的，他們義不容辭應該成爲騎在弱者頭上的統治者。德國的希特勒就把尼采學說當作一切行動的指南，不僅如此，尼采最徹底的虛無主義觀點影響了後來的法國人薩特。在尼采眼裡，那些平常人們都熱烈追求的價值和真理，只不過是刻意加主觀所做出的合理闡釋，而在現實社會裡並不存在理論上的價值或真理。到了二十世紀，薩特的《存在與虛無》風靡歐美各國，這位視力有嚴重障礙的哲學泰斗，自以爲看清了人性的本質，從他自身極其主觀臆斷的角度，不遺餘力地鼓吹個人的絕對自由，照這樣的觀點，好像他心目中的自由，原本就是普通人最無限最本質的天然屬性。存在的就是合理的，這句話究竟是黑格爾還是薩特說的還有待於進一步考證，但資產階級思想家們在醉生夢死的糜爛生活環境中胡思亂想出來的天方夜譚，正肆無忌憚地在他們國家的社會文化土壤中埋下了無數顆威力巨大的定時炸彈，一旦引爆即刻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