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陸封會比平時更高頻率地想到肖柔雪,倒不是因爲肖柔雪是自己的最愛,而是上次平安夜的“接吻事件”。
陸封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是一時意亂情迷,還是真實情感的流露,即使到現在,他還不敢相信自己幾天前的一個動作。
天哪!我竟然跟肖柔雪接吻了。而且,那一枚吻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嘴脣相互碰撞,而是一次心聲的交流,感情的傳遞。
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積攢多時的告白,長期積澱的激情全部在那一刻,在那一吻盡數凸顯出來。
陸封不知道自己是否該爲他們倆關係的升級而感到高興。
事實上,這也是困擾了陸封好久的問題。
誠然,在陸封看來,能夠親到肖柔雪一次已經是上天的恩賜,要是肖柔雪再成爲自己的終生伴侶,那上天是該有多眷顧自己啊。可是,任憑他說出一千個、一萬個理由,他也無法真正的高興起來。
相反,他卻處於一種極其恍惚與迷茫的狀態。
他在想,以後他們到底該怎麼辦?
看似一個搞笑的問題,卻真真切切地包含了陸封的無奈。現在的陸封已經不是一般的人,倒不是說他接管了偌大的產業,而是他在某種意義上已經踏入了江湖。
江湖,不是武俠小說中的幻想世界,它是真真切切地存在於二十一世紀的今天的。江湖意味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意味着身不由己,意味着你隨時會失去身邊的人。
而這種身處江湖的無奈,正是陸封所擔憂的。
肖柔雪跟着自己,從情感上以及生理上都是一次美妙的安排,但是從理智上,陸封覺得這次安排乃是老天爺跟自己開得一個天大的玩笑。
因爲喜歡她,因爲在乎她,所以不想讓她出事,想讓她永永遠遠幸福健康地生活着,而不是讓她整日處在一個極度擔憂恐慌的狀態。
陸封清楚地知道,肖柔雪跟着自己不會有**穩的生活,但是內心的私有欲又讓他離不開肖柔雪。
這一刻,他矛盾到了極點。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號,按照國際上的日期,過了今天的23:59就是新的一年。
新的一年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新的開始,意味着新的起點,然而不是每一件事都能夠從頭再來的,有些事你一旦觸發,就必須按部就班地進行下去,絕沒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2015年的最後一個夜晚,陸封徹底無眠。
雖然很晚都毫無睡意,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陸封還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新年第一天的第一個電話,他才朦朦朧朧地睜開雙眼,摸起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幾分鐘後,他匆匆地洗漱完畢,然後交代了林心幾句,就往醫院外趕着。路過醫院大廳的醫護臺前,陸封看到神情有些憔悴的成艾琳,急急忙忙地喊了一句“琳姐好”就離開了。
成艾琳只是懶懶地應了一聲,並沒有作太多的迴應。
陸封咧咧嘴,其實他也習慣了,琳姐這幾天對自己的態度很是冷淡,甚至還有些抱怨的意思。陸封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得她生氣了,也沒有多問,就這樣一直應付着。
也許是琳姐這幾天太累了,等這段時間忙完,一定要好好感謝她一下。陸封這樣想。
跑出醫院大門外,陸封就攔下了一輛出租車,還沒等車停穩,他就拉開車門跳了上去。
“師傅,去機場。”
剛纔的電話是梅嘉打來的,說是寧昆的女兒今天要回來,要陸封陪她一起去接機。陸封想了想,很爽快地答應了,而且非常重視這件事。
現在他是寧昆產業的負責人,而寧昆的女兒回來,於情於理,自己也應該見上一面,並且好好跟她說一下她爸爸的情況以及自己爲什麼會接管她爸爸的產業。
可是,當陸封來到機場見到梅嘉的時候,他就被告知不要對寧昆的女兒透露半點有關於他爸爸去世的消息。
這些事情她是遲早要知道的呀,正當陸封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梅嘉又說道:
“這是昆哥的意思。”
陸封點了點頭,不再多問。
這次接機並沒有讓陸封他們等待太久,大概十五分鐘之後,有一個頭扎馬尾,耳扣黃色耳機,穿着卡其色棉襖的女孩隨着人羣的裹挾走出了安檢口,邊走邊茫然四顧着。
梅嘉稍顯緊張地攏了攏頭髮,隨即便面帶微笑地迎了上去。
“美如,你是美如吧?”梅嘉上下打量着她,雖然跟寧昆家裡的照片比起來,眼前的女孩脫去了稚氣,但是憑藉着五官,尤其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她看起來仍是那個標緻的小丫頭。
寧美如看到梅嘉,明顯的怔了一下,足足五秒鐘過後,她才反應過來。
“是,我叫寧美如。”寧美如把頭別向另一側,不再看梅嘉,“你是誰啊?”
“我叫梅嘉,是你爸爸的……”梅嘉頓了一下,“……朋友。”她又指了指旁邊的陸封,“這位哥哥也是你爸爸的朋友。”
寧美如瞟了一眼陸封,又把頭扭了過去。陸封則是不斷地打量着她,臉上寫滿了訝異,寧昆長得其貌不揚,他的女兒倒是出落的亭亭玉立,臉上略施粉黛,再加上淡雅的衣物,整個人看上去清亮脫俗。
她的媽媽一定是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陸封不由得這樣想。
“姓寧的他人呢?”寧美如理了理耳機,又撥弄了兩下額前的頭髮,“他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啊。”
“不是,不是。”梅嘉急忙擺手,臉上的微笑也開始變得有些勉強,“你爸爸他……你爸爸他出差去了。”注意到寧美如漸漸蹙起的眉頭,梅嘉又急忙補充了一句:“他儘量今天趕回來。”
“無所謂。”寧美如的臉上硬擠出一絲微笑,然後率先擡腳向機場外走去。
梅嘉趕緊跟上她,同時還陪着笑臉說一些關於寧昆的好話。陸封則不緊不慢地跟在她們倆的身邊,偶爾瞄一眼寧美如的反應,見她始終是一副冷淡的模樣,不由得嗤之以鼻。
再怎麼說也是父女,之間不管有多大的矛盾,寧美如也不該對關於自己父親的事情反應如此冷淡,更何況其身邊還有兩個陌生人,出於禮貌也應該笑笑吧。
陸封撇撇嘴,在國外讀書就讀成這個樣子麼?看樣子那些老外的素質也不比中國人高多少。
上了梅嘉的寶馬車之後,梅嘉還是滔滔不絕地講個不停。一會兒說說關於寧昆的趣事,說他的爲人怎麼樣怎麼樣好,其中不乏誇大溢美之詞,一會兒又說說N市這個地方比較好玩,那個地方比較有趣,還不停地詢問寧美如的意見。
梅嘉似乎想在這短短的幾分鐘之內就告訴寧美如關於她爸爸周圍的一切。
比起梅嘉的熱情洋溢,寧美如還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始終扭頭看着窗外,對於梅嘉的詢問,一律以沉默迴應。
陸封望着臉上寫滿了尷尬的梅嘉,實在是氣不過,便說道:
“嘉姐,”陸封的臉上儘管掛着笑容,但是語氣中毫無溫度,“我看美如剛坐完飛機有點累了,不想說話,你就讓她休息休息吧。”
聽到這話,寧美如有所反應了。她先從後視鏡裡看了看陸封,然後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你是誰啊?我怎麼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你。”寧美如又把頭扭向窗外,“還敢拐着彎說我。”
“你……”
陸封剛想說話,就被梅嘉的眼神給阻止了。她轉了轉方向盤,扶正車身,然後繼續笑意盈盈地說道:“美如,這位大哥哥是你爸爸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你爸爸出差這段時間,就是這位大哥哥幫着你爸看管生意的。”
“哦,原來是他養的一條狗啊。”寧美如用手指在車窗的霧氣上隨意畫了畫,“難怪敢咬我。”
“哼哼。”陸封笑笑,“到底是在國外讀過書的,說話都這麼好聽。”
“嫌難聽啊?那你就不要聽啊,我又沒逼着你跟我講話。”
陸封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好把頭扭過去,不再看她。
梅嘉見狀,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肚子都餓了吧,我們先去吃飯吧。”
十里飄香的暗閣裡,三人相對而坐。
寧美如看起來像是真的餓壞了,菜還沒上齊就跟梅嘉要了一碗米飯,埋頭大嚼起來。梅嘉幫她理了理差點掉進飯碗裡的頭髮,笑着說道:“吃慢點,吃慢點。”
寧美如沒有理她,仍然自顧自地吃着。
而陸封則坐在對面,表情複雜地看着面前的這兩位女性。梅嘉之所以能對寧美如這麼寬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寧昆是爲了救她而死。但是如果以後寧美如知道了真實情況之後,她們倆又該以什麼樣的方式相處?寧美如會不會無理到要梅嘉以命抵命?
唉……
陸封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不由自主地掏出煙盒。他剛抽出一支菸準備往嘴邊送的時候,看到吃得正香的寧美如,又站了起來朝梅嘉揮了揮夾煙的手指,便走出了暗閣。
十里飄香裡照樣還是人來人往,也許現在正是午餐時間,一眼望過去竟看不到一張空桌。相熟的客人們都彼此相望,大聲談笑着,一派其樂融融的氛圍。
誰也不會相信,在這樣的餐廳裡的一個包廂中,有一對各懷心事、沉默相向的女子和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