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山公路蜿蜒曲折,且路況在經年失修的情況下已經稍顯破敗,偶爾會在路面上看見觸目驚心的裂痕以及外側已經搖搖欲墜的護欄。
一陣轟鳴聲呼嘯而過,厲兵駕駛着車輛正式駛上盤上公路,而後面的一輛車如破釜沉舟一般,同樣毫無猶豫地駛了上來,一路尾隨前行。
厲兵瞄了一眼倒車鏡,嘴角微微上翹,一副躊躇滿志的模樣。但是他的注意力很快就全部集中在前方的路面上,路面是一直有弧度的,稍有不慎就會摔至山崖,粉身碎骨。
時間此時流逝得異常緩慢,厲兵能夠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在自己的耳邊似乎有秒鐘在“嘀嗒、嘀嗒”的轉着。
他雖然成竹在胸,但是眼看後面的車輛一直是如影隨形地跟着自己,不免心中有些沒底。
對方的車技之高超,自己已經很清楚地領略到。厲兵自以爲自己的車技實屬一流,在所認識的人當中,僅次於曾經是賽車手的王軍。但是對方的車技,厲兵也是深深認可,他甚至以爲對方比起自己來,還要更勝一籌。
當他在想着對方到底是哪一位開車如此厲害的人時,他已經忽略了一個問題——後面的車上不止一個人,而是四個人。
凱目不轉睛地盯着擋風玻璃前厲兵的車尾,保持着十五米左右的車距。他並不是沒有能力再縮短車距,他只是在思考着在這兒如蛇盤行的公路上,自己怎麼樣才能活捉厲兵。
“夥計們,你們怎麼看?”凱分別甩給副駕駛位上的輝、後座上的剛和喆一根菸,問道。
輝點燃自己嘴上的眼,重重地吸了一口,“趕上去,然後把那小子給擠下山崖。”
凱叼着煙搖了搖頭,“不可,老闆說過要抓活的。”
後座上的剛和喆一言不發,只是悶悶地吸着煙,看起來毫無頭緒。
凱瞄了一眼後視鏡裡愁眉不展的他們,笑了笑,“怎麼?沒有什麼好辦法嗎?”
剛垂下眼皮,長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再擡起眼時,他的臉色突然變了,“小,小心!”
凱皺皺眉頭,趕緊集中精神望向前方,一輛藍皮貨車撲面而來,凱趕緊往右打方向盤,車頭猛地朝山體一側一轉,車內的人的身體也滑稽地右偏過去。
貨車擦着這輛汽車的車身駛了過去,在汽車側身上留下淺淺的一道劃痕。
凱望了望倒車鏡裡的貨車,大聲地罵了一句,同時也擡起左手摸了摸額角處的汗。
旁邊的輝見勢,剛想扭頭破口大罵,卻發現駕駛位上的凱臉色突然變得格外茫然,好像一下子對這個世界感到格外陌生似的。
“你怎麼了?”輝冷冷地問道。
凱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慢慢地降低了車速。
“你到底怎麼了?”
凱最後把車穩穩當當地停下,扭頭掃視了一眼其他三個人,顫顫巍巍地說道:“厲兵,他,他不見了。”
“什麼?”輝趕緊扭頭望向前方。前方空空如也,一陣風吹來,地上的一片枯葉隨着飛到空中,最後墜于山崖。
“他怎麼會不見了呢?”輝的屁股已經離開了座位,夠起身子往外張望着,幾乎快把臉貼到玻璃上,“難道被剛纔的貨車已經擠下山崖了。”
凱完全沒有聽到剛纔輝的自問自答,他一直在愣愣地望着前方,臉上茫然如初,但是心中卻是風起雲涌。
爲什麼?爲什麼他會突然消失了呢?這是盤上公路,盤山公路上並沒有岔口,他怎麼會消失了呢?他會藏到哪兒呢?
思考之際,耳邊突然炸起一聲“嘭”,隨之,汽車載着自己的身體一起向前衝了些許距離。
“怎麼了?”四人一邊驚呼着,一邊四下查找異常的所在。
可是還沒等他們找出個所以然來,剛纔的情況再一次發生。眼看汽車和自己正慢慢地向懸崖邊遷移,他們不免紛紛慌亂了起來,凱此時卻出乎意料地鎮定。
突然,他眼前一亮,把目光投向了車尾處。
車尾處的鐵皮蓋已經凸起,一輛汽車正緩慢地倒車,幾秒之後,它往前加速,再一次撞上了自己的車尾,然後又緩緩倒車……
凱已經意識到他要幹什麼了,而且他已經認出了這輛車正是剛纔突然消失的厲兵的車。
“凱,還愣着幹什麼?”輝已經解開了安全帶,“趕快下車。”
“不要動!”凱大聲制止道。話音未落,他就猛地坐正身子,動作熟練地松下手剎,掛檔,打方向盤,踩油門。
在後面的那輛車再一次準備撞上來的時候,凱的車身往右前方一晃,巧妙地躲過了這一次的撞擊。
厲兵咬了咬牙,趕緊瞄着前方的車尾調整自己的車頭,剛想再次撞擊的時候,前方的車輛已經迅速啓動,“噌”的一下竄了出去。
厲兵見狀趕緊停下了車,當他在猶豫此時要不要再追上去的時候,那輛車已經摺返回來,速度較之剛纔又提高了不少。
厲兵的眉頭越皺越緊,因爲他發現那輛車的行駛方向正是對着自己的車頭,他們是想要撞擊自己。
趕緊!厲兵把檔位切換到倒車檔,然後重重地踩下油門,汽車立馬往後飛快地倒着。
但是前方的車輛誓不罷休,一直緊咬着不放。由於倒車的速度有限,而且倒車時,駕駛人難以控制車的方向,所以車距很快就被縮小到一個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
“這一下是還給你的。”
喊着,凱把油門踩到了底,汽車飛也似的撞了上去。由於慣性,厲兵的身子猛地向前一衝,幾乎要衝破擋風玻璃飛出來。
趁厲兵頭暈目眩之際,凱又重新調整車的方向,他先把車稍稍偏向山體一側,然後猛地向左揮了一下方向盤,汽車就把厲兵的車往懸崖一邊擠出了一段距離。
“哼哼。”輝已經看出了凱的意思,“早就讓你這麼做了,殺掉他總比抓不到他要好。”
凱沒有答話,而是自顧自地忙活着,剛纔的一下已經讓厲兵的車離懸崖的距離不到五米,但是凱顯然還不滿意,如法炮製,他又擠了一下厲兵的車。
還剩下三米。此時厲兵已經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他上下手腳不斷地忙活着,剛要讓自己的汽車啓動,凱的汽車又撞了過來。
還剩下一米多一點的距離。厲兵有些慌亂,但是他本着孤注一擲的態度,兀自在不斷地忙活着,終於一切都準備就緒。
他來不及看看此時對方在幹什麼,而是猛地踩下油門,汽車瞬間往前飛竄起來。幾乎是同時,凱的再一次撞擊也撲面而來。
由於厲兵已經向前竄過一點距離,凱的這次撞擊不偏不倚地撞到了厲兵的車尾處。頓時,厲兵的車尾橫飛了出去,滑落懸崖,懸在了半空中。
但是由於大半個車身仍然在公路上,所以厲兵以及他的車還沒有完全墜落下去。只是,這時候,厲兵已經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對方進行最後一次撞擊。
凱透過擋風玻璃看看前面那輛車上還在故作鎮靜的厲兵,不屑地“切”了一聲,然後再一次把油門踩了下去。
只是這一次,他並沒有撞上厲兵,而是把車穩穩當當地停在了厲兵的車頭前。
隨着橡膠與地面摩擦的刺耳聲,厲兵把眼睛緊緊地閉上,他原以爲自己的身體會猛然沉下去。
但是,幾秒後,又或許是十幾秒後,什麼都沒有發生。厲兵還以爲自己已經到了地獄,當他試探着把眼睛睜開來的時候,卻發現一個年輕人已經跳上了自己的引擎蓋,正昂首挺胸地俯視着自己。
“你好啊。”凱得意地笑了笑,“厲兵。”
厲兵本能地一驚,旋即便面如死灰地閉上了眼睛。
凱的臉上仍然掛着笑容,“你得感謝那輛貨車對嗎?”
厲兵毫無反應。
“要不是那輛貨車,你怎麼會有機會竄到我們的身後。”凱鄙夷地搖了搖手指,“但是你太輕視我的駕駛技術了。就算被你撞上兩下又如何呢,我照樣可以起死回生。”
厲兵仍然沒有反應。
凱原以爲厲兵聽完自己的話之後,會露出憤怒的表情,但是厲兵始終平淡如水,這讓他有些尷尬。
爲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凱清了清嗓子,然後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好了,現在可以請你去跟我們老闆做客了。”
至此,厲兵的眼睛重新睜開。
雖然平時不太把警察放在眼裡,但是在關鍵時候,尋常的百姓還是既害怕又依賴於警察的。
楊達帶來的十幾名警察很快就把現場控制住了,而且每一個試圖躲在角落裡的人都被揪了出來,統統站在大廳裡,等候着下一步的指示。
擠在人羣中的陸封一邊觀察着周圍的動靜,一邊死死地抓住厲茜的胳膊,生怕她一時衝動做出什麼出軌的舉動。
“好了!”楊達的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多了一把揚聲器,他嚴肅地掃視了幾遍底下的人羣,直到人羣完全安靜下來,他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開口:
“我們的目的不是大家,而是個別人,希望大家認真配合我們的工作。身爲人民警察的我們,不會無緣無故地傷害任何一個百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