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南宮老爺來這偏遠僻靜的古剎時,步伐健朗,精神奕奕。
可半年後南宮老爺再次來到這裡時卻是被人擡上山的,面色晦暗,身體枯槁,奄奄一息。
“爲什麼?”他氣息微弱的問道,渾濁的眼睛緊緊盯着高僧。
他知道他大限將近,命不久矣。
倘若是半年前,就算這樣去了,他也並沒有什麼遺憾,可這半年內卻發生了許多不幸之事,幾乎讓南宮家家破人亡,他不甘心就這樣閉上眼,更無顏見南宮家的列祖列宗。
於是不顧家人和醫生的反對,硬是拖着身體苦撐着最後一口氣到這裡來,就是想知道爲什麼?
“天定姻緣……你說他們是天定姻緣……天定姻緣啊!”南宮老爺用那微弱的氣息吶喊着,痛哭流涕,難掩哀傷悲痛之情。
高僧卻始終低着頭,他實在是無顏見他這堂弟啊!
“他們確實是天定姻緣,當時你拿給我的八字,確實是軒木命定的姻緣,是絕好的良配。只是……”高僧也忍不住老淚衆橫,傷神哽咽。
“只是什麼?老禿驢,咱們做了一輩子的兄弟了,如今我馬上就要去了……你好歹讓我死得明白,否則到了下面我怎麼面對列祖列宗啊……咳咳……”南宮老爺大哭道,身體衰竭的他開始不斷咳嗽嘔血。
此時的他再也不是什麼叱吒風雲的商業巨賈,只是一個性命垂危,臥牀不起,傷心欲絕的可憐老翁。
“那八字確實和軒木的命盤極爲相合,確是良配沒錯。只是軒木娶的那個林家大小姐卻不是那八字的真正主人……或者說軒木娶的那個人並不是真正的林家大小姐。”高僧擦了擦眼淚說道。
當時拿到那張寫着女方八字的紙,他一時高興,竟然沒有細細推敲女方的命盤,直到他們成婚後的某個夜晚,他誦經唸佛之時腦際突然閃過一絲不祥,這纔想起女方的八字裡亦有些蹊蹺。
他發現這女孩的命盤裡顯示,她雖聰明伶俐,意志堅韌,卻父母緣薄,少年多磨,命途坎坷,姻緣不順。
可據他這堂弟說,林家大小姐雖父母早逝,但確也一直養尊處優,並沒有受過多少磨難。
他大驚失措,開始翻越前些天他們送來的結婚相片。起初收到信件的時候,他並沒有太多的琢磨新娘的面相,如今仔細打量那新娘,才發現她的面相跟八字竟然是不符的。
於是他結合軒木和書畫的八字重新算了一卦,這才知道,原來一切從一開始就錯了……大錯特錯……如今結局已定,再無他法去化解。
“錯了……娶錯了?那真正的林家大小姐呢?在哪兒?是不是隻要找到了她,便能救回軒木?”南宮老爺渾濁的眼睛一亮,滿含期待的看着高僧。
“晚了!太晚了!人死不能復生……這是他的命。”高僧亦痛哭流涕,軒木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他又何曾不傷心自責呢。
只是,天命已定!
“不行!不行!老禿驢,你不能眼睜睜看着我這一脈就這麼斷了……逆天改命……我要你逆天改命。”南宮老爺掙扎的說道,喘着粗粗的氣,臉色蒼白羸弱,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高僧一愣,有些詫異的看着南宮老爺。
他是如何知道‘逆天改命’的?
“90年前,那場車禍……你其實是死了,不是麼?甚至下了葬,南宮家的族譜並沒有錯,你七歲時就已經死了……咳咳……”南宮老爺喘息着,一口氣提不上來,開始猛烈的咳嗽。
高僧花白的眉毛下,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瞳孔不斷放大,看着南宮老爺,神情詫異。
“你師父……替你改了命,所以你才起死回生,活到了現在。老禿驢,軒木是你唯一的徒弟,我們相識了一輩子,我從沒有求過你什麼。如今我命不久矣,唯有一個遺願……求你救回軒木,即使散盡南宮家所有家財我也在所不惜。”南宮老爺枯藤似的老手搭在高僧的手上,眼角不斷流出渾濁的淚水,近乎哀求的說道。
南宮老爺性格倔強而又要強,叱吒商界多年,名揚四海,更是創造了許多商業傳說。
誰會想到這樣一位德高望重,富可敵國的商業巨擘,在生命的盡頭竟會露出如此淒涼哀切之色。
見南宮老爺這番神情,高僧也不禁也痛哭流涕……心中自責萬分,愧疚到無地自容。
逆天改命,這個辦法他也不是沒有想到,只是這命哪裡是那麼好改的,他雖一直在苦心研究他師傅留下的古籍,但其中仍有許多奧妙並非他一個凡夫俗子能參透的。
況且,軒木的命盤是和另一個女孩的命盤連在一起的,錯綜複雜,稍不小心便會惹來更大的禍患,即使僥倖逃過這次的劫難也未必能逃離下次災難。
所以,若要改軒木的命,那必須要先改那個女孩的命。
要先找到那個真正的林家大小姐。
那場車禍讓顧嫣然成了植物人,半年後顧嫣然死了。
葬禮冷冷清清的,只有幾個妹妹的同學參加了葬禮。
一縷幽魂看着妹妹蒼白的臉,幾乎崩潰的坐在她的遺像旁痛哭着,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她的一生,過於冷清了,如果她結了婚,生了孩子,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覺得空虛吧!
至少葬禮上,不會只留下孤零零的妹妹。
突然,一個聲音問她:“你這輩子有沒有特別遺憾的事兒”
她幾乎不假思索的便說道:“我想遇到一個好男人,我想結婚,生孩子,幸福的生活。”
說完了,她自己愣了半天,原來……她一直想要的生活是這樣的,可她活着的時候卻自負到否認這些,將自己包裹在孤獨的世界之中,還假裝安慰自己過得逍遙自在,安逸平靜。
同年同月同日,顧嫣然死了,林老太太也壽終正寢了。
同樣變成了一縷幽魂,看着痛哭流涕的至親們,都說葬禮是給走的人辦的最後的一場盛宴,也是給留下的人的一場祭奠。
但是看着場面浩大的葬禮現場,老太太竟然也只是搖搖頭淡淡的嘆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