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三章 回來了
西裝外套和領帶隨意的被他丟在車後座,將胸前的兩粒釦子解開,白色襯衫的袖子挽上去,露出結實的手臂,透着幾分隨性的儒雅。
嫣然偷偷看向專注開車的他,覺得這樣的他好像沒有西裝革履時的那麼難以接近了,很好看。
“喜歡吃什麼?”他問,聲音很淡,並沒有看她。
“都好!”她對食物向來不挑剔,真正挑剔的人是他。
她沒有拒絕……這很好!
他輕輕舒了一口氣,很淡,不易察覺,卻掩不住好心情,打開車內的音響,播了首輕快的音樂,握着方向盤的手隨着樂律輕輕撥動。
看着他修長的手指來回撥動,便想起多年前他教她彈鋼琴的情景,兩人並肩坐在鋼琴旁,窗外的夕陽灑進來照在他們身上,泛着溫暖恬靜的顏色。
她還記得練習的時間是每週的一三五下課後,他們會準時在琴房等待彼此……
美音樓,是啊,後來她從那裡跳了下來,親手毀掉了所有。
他呢?
從那裡縱身跳落的瞬間她看到了他,在雨幕中跪着,任雨水拍打,狼狽絕望,眼眸空洞死寂,分不清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
錯過的這八年,他又都經歷了什麼呢?
這樣想着,她便覺得心中隱隱泛疼,眼睛裡升起霧水,別開頭看向窗外。
窗外是不斷閃過的人羣和街道,她在這座城市待了這麼長時間,卻好像從未仔細看過它風景,感受過它的溫度,這些年她過得太匆忙……
車子停了,到了。
這是M市赫赫有名的一間豪華西餐廳,據說即便是提前一週預約也不一定能排到位置。
可顯然,他是這裡的貴賓,餐廳經理畢恭畢敬的親自接待,爲他們引路。落座在視野最好的位置,一眼便可以看盡整個M市繁華夜景。
點好餐,片刻無語。
幾乎同時,兩人都拿起水杯喝水。算是默契麼?
八年時光讓曾經親密無間的戀人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他們都需要時間慢慢適應八年後的彼此。
他盯着她纖細手腕上的手環眼眸一縮,那是他送給她的,她一直都帶着,這就是證據。足以證明這些年她從未忘記過他。
他是瞭解她的,他的女孩兒是個傻丫頭,固執、倔強、要強,這樣的她一旦愛上一個人便會傾盡所有,像揹着厚厚外殼的蝸牛,愛的太銘心刻骨,忍痛抽離那層層枷鎖,投進了他的懷抱。
可那時的他太年輕,太自以爲是,總以爲自己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可最終誰都沒有守住。
再次相見,無論是她還是他,內心都是無比震撼的,掀起千迴百轉的狂潮,陷入前塵舊事,喜悅和苦痛糾纏在一起,刺痛彼此,割傷自己,用疼痛證明這一切不是夢境,是真的。
她真的回來了!
他真的來找她了!
夜幕降臨。璀璨燈火準時點亮,原本黑漆漆的世界,瞬間變成繁華星河。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那是他經常安慰她的話。這些年她用這句話挺了過來。
會好的,就如這夜幕一般,最終被星辰點亮。
菜品被一一端了上來,他細心的爲她切好牛排,就好像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一樣。
他其實是個極爲細心的大男孩,每次她感冒他都是第一個知道的。爲她買好藥送到寢室樓下,每次中午吃飯的時候會細心的爲她打一杯溫水,甚至連她的生理期他都知道,開玩笑似的說,摸準她的好日子,他纔有好日子過。
多奇怪,明明是快樂的記憶不是麼,可爲什麼她只覺得心頭泛酸,鼻頭紅紅的,眼角發澀。
“可以吃了!”他切好,將盤子放到她面前。
她忙低下頭,拼命往嘴裡塞東西,生怕不小心眼淚便會掉下來,而比這更讓她害怕的是無聲的靜默。
她沒有他那麼好的情緒控制能力,她怕那樣的沉默,尤其是面對他。
於是,吃東西幾乎成了她唯一能打破這沉默的事情。
“別吃的那麼急,喝點水!”他遞了杯溫水過去。
她身體一怔,擡頭看着他,眼眶泛紅,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從他手中接過水杯。
她不小心碰觸到了他的指尖,他眉頭微蹙,她的手很冰。
無論是吃飯,還是喝水,她都太急了,咕咚咕咚的喝下去,也不管身體是否能夠承受。
“咳!咳!”果然,被嗆到了,狼狽極了。
他忙起身爲她拍背順氣,她憋的臉色通紅,緊緊用手捂着口鼻,有淚水滑落啪嗒啪嗒砸在他手背上……
“嫣然……”他心頭一緊。
她卻推開他,向衛生間的方向小跑過去。
衛生間裡,嘔吐的聲音和嘩啦啦的流水聲擾亂了他的心情,他眉頭緊鎖,臉色冷凝。
餐廳的女經理也緊忙跟了進去,爲嫣然拍背順氣。
“她在哭。”女經理出來的時候小聲道。
一開始她在吐,後來卻是在哭,哭的很傷心又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衛生間的流水聲纔會持續不斷。
他的臉色陰霾一片,雙拳緊握。
她蹲在地上,臉色慘白,淚流不止。
即便背對着他,她仍舊認得他腳步的聲音。
於是忙隨意擦乾眼淚,卻掩飾不住紅紅的眼眶,想站起來卻因爲蹲的時間太長,雙腿發麻,眼前一黑,跌入熟悉的懷抱。
“不去醫院。”她任由他抱着,將頭靠在他懷裡,說了這麼一句。這輩子她最不願意去的地方就是醫院,這八年她受夠了消毒水的味道。
“由不得你。”他道,語調生硬。
一路上他緊緊抱着她,將她小心翼翼的放入車內,爲她繫好安全帶,一場本該浪漫溫馨的約會便如此被她擾了興致。
“我真的沒事兒,就是胃病犯了,真的就只是胃疼……”她用手捂着肚子,臉色慘白,額頭冒了一層薄汗。
“藥呢?”他將車靠向路邊,在她包裡翻找,果真看到了一個白色藥瓶。
吃過藥,她好像不在那麼痛苦了。
他爲她調好了座位,讓她能夠舒服一些。
到達醫院的時候,她已經睡着了,本該將她抱下來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的,可看着如天使般沉睡的她,他卻怎麼都不忍心吵醒她。
又想起她昏昏沉沉之際說不願意去醫院……他自是感同身受,兩年的精神治療,即便是現在他仍舊要定期去複查,對於醫院有着太多恐怖的記憶。
於是,最終將車頭調轉,去向了江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