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夏莫幾乎是睜着眼睛熬過漫長的黑夜,陽臺上的菸蒂散落一地,若是以往她至少會收拾一下,可今夜她全無心情,也無需再防備嫣然,不需要再刻意扮成清純可愛的小妹妹模樣了。
多虧林書畫提醒,她才發現嫣然跟戚雨薇走的那麼近,平時雖不見她們形影不離,但是週六日的時候經常會在一起泡圖書館,兩個人儼然一副好閨蜜的親密樣。
而這樣的親密舉止,何嘗不是從前的她和嫣然呢?
夏莫心中是埋怨嫣然的,覺得是嫣然辜負了她,枉費她對嫣然姐妹情深。
真的,她從未像對待嫣然一樣對待過其他任何女生,嫣然是唯一的一個,她真心付出,可結果呢?
嫣然無視她的存在,冷漠無情,還提交了寢室變更申請表,想要跟她一刀兩斷。
怎麼?現在用不着她了?
找到新靠山了?
夏莫的想法往往是矛盾的,一方面內疚,一方面埋怨。
和軒木在一起,她雖然已經做好了跟嫣然鬧掰的打算,但卻隱隱貪心的想和嫣然維持姐妹關係,見到嫣然和別的女生成爲閨蜜,又覺得被背叛和辜負。
清晨,夏莫假寐,監視着嫣然的一舉一動。
嫣然準時起牀,整理好書本後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轉身回來從抽屜裡拿了一個信封。
就是這個舉動讓夏莫生疑,她要寫信?
寫給誰呢?
也不知怎麼的,她再也沒辦法無動於衷,一直糾結於這個問題,她莫名的感到不安。總覺得那張信封有種魔力,讓她無法轉移注意力。
於是她偷偷跟在嫣然身後,發現她進了她的班級……
很顯然,那封信是寫給軒木的。
她知道,如果那封信被軒木看到,他和嫣然又會回到最初的狀態,羨煞旁人。甚至會比以往更加幸福恩愛。她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夏莫明白,事已至此,她和嫣然是絕不可能再成爲無話不談的姐妹。他們拿起匕首在彼此的心上狠狠劃了一道,伴隨着疼痛和怨念,血淋淋的展示着彼此的哀怨。
雲海呢?
爲了軒木,她已傷他太深。即便她想回頭,他都不會再要她了吧!
是的!她已然爲軒木放棄了太多。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失去軒木。
她緊緊將那封信攥在手心裡,遲疑了一會兒,最終打開……然後撕毀,扔到垃圾桶裡。
她嘴角微微上揚。眼神邪魅、冰冷,該到了她動手的時候了。
初春的夜很冷,融化的積雪髒兮兮的堆在柏油馬路兩側。路上面上偶有融化的水,早已被凍成薄冰。
風。溼冷陰寒,吹在身上不由得讓人一陣顫慄。
夏莫緊緊摟着軒木的胳膊,將頭依靠在他臂彎處,小鳥依人。
她仰頭看着軒木,這個如黑夜般清澈閃耀的男孩,好似人間最後一片桃園,若沒遇到也就罷了,可倘若遇到了,又怎能不讓人爲之一搏呢?
她是愛軒木的,很愛,很愛。
“二哥,風太大了,我得抓住你才行,省得把我吹跑了怎麼辦?”她笑眼彎彎打趣道,烏黑的眼睛靈動可愛,白淨的皮膚如剝了皮的雞蛋般光滑細膩,笑起來的她無疑有着動人的魅惑力,很容易將快樂的氛圍傳遞給身邊的人。
若換成一般的男生,一會很恨不得將如此嬌俏可人的女孩擁進懷裡,爲她遮風擋雨。
可是……軒木不是一般的男生。
“別逗了~肥的像豬一樣,那得刮龍捲風才能把你吹跑……”他壞壞的道,斜着眼睛看她,嘴角難掩笑意。
“……”夏莫滿臉黑線,白了軒木一眼,頓時無語,她哪裡胖了,165的個子,46kg,很均勻好麼。
“誒,不是說好在這兒見面麼?雲海哪兒去了?”軒木道。
今天臨下課前接到夏莫遞來的小紙條,約好三人放學後在這條柏油馬路見面,說有重大事情要宣佈,卻遲遲不見雲海過來。
“喂~你倆不會又鬧彆扭了吧!”軒木低頭看着夏莫道。
總覺得最近夏莫和雲海怪怪的,兩人好像都有意避開彼此,偶爾中午一起吃個飯,氣氛也不似從前那麼熱鬧,大多數時候安靜壓抑的感覺飯就卡在了嗓子眼裡似的,食不知味。
不過,軒木也沒有太多的去關注和在意。
他現在可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裡有閒心關心別人呢?
跟嫣然鬧了那麼長時間的冷戰,最近更有各種各樣的傳聞流出,心中憋悶可想而知。
“二哥,有件事兒,我想跟你坦白。”夏莫停下腳步,擡頭看着軒木,勇敢直視。
“我和雲海分手了!”她道,神色平靜。
片刻的安靜,唯有寒冷的風在耳邊吹過。
“這個玩笑可一點兒都不好玩兒~”軒木道,難掩尷尬的神情,扯出生硬的笑。
元旦晚會,夏莫突然失蹤,他和雲海都急瘋了。
夏莫是極爲情緒化,也很任性,有的時候特別叛逆,偶爾也會無理取鬧,但以往不管如何她至少都會跟他們知會一聲,可現在……卻無聲無息的消失了,怎麼能不讓人擔心呢?
最終,雲海張口了,他說,他和夏莫分手了,就在剛剛。
軒木是氣糊塗了,下意識的認爲一定是雲海提的分手,是他辜負了夏莫,於是狠狠給了雲海一拳,雲海本可以避開的,但他並沒躲,嘴角滲出血跡,軒木的拳頭可真夠辣的。
他苦笑,心中有團火在怒燒,雙拳緊握,最終沒有打出去。
對於雲海來說,如果夏莫是他的摯愛。那軒木便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兄弟,是手足。
母親死後,他被南宮老爺帶到了南宮家,可怕的噩夢一直縈繞着他,他將母親的死歸結到自己身上,極爲痛苦,活在陰暗和自責之中。不願與人交際。懼怕陽光,拒絕食物。
是軒木一直陪在他身邊,陪他度過了那段難熬的歲月。
極度渴望家庭溫暖的雲海。有大哥哥的擔當和魄力,同時又溫柔細膩,在三人之中是最爲具有包容力的,溫柔和善的背後。他用他的方式守護着夏莫和軒木。
一個是他的初戀,一個是他的手足。
可倘若有一天。這兩個人在一起了,他又能如何呢?
憤怒麼?絕望麼?……痛麼?
是的!他正在經歷着這些痛苦,卻不知道這樣的糾纏到底要到什麼時候纔會結束。
夏莫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軒木的呢?
當夏莫流着淚對他說:“大哥,我們分手吧!”他竟然一點兒都不驚訝。只是心好似被人狠狠剜了一刀,疼!真的很疼!
她終於還是說了,她開了口。他卻沒有辦法拒絕。
他用手撫摸她的額頭,輕輕親吻。
“嗯!”
就這樣他們分手了。多麼輕易,卻又不可抗。
他心裡明白,這段時間,無論是夏莫還是他都受夠了,受夠了這樣的煎熬,受夠的假裝恩愛,受夠了把彼此弄得狼狽不堪。
結束,也許是最好的選擇,是必然的。
可是當她親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仍舊難掩悲傷,第一次在夏莫面前哭了。
將頭埋在她的脖頸處,有**從眼角流出,聲音哽咽,身體甚至在微微顫抖。
他知道,他們完了!
再也回到從前,也不會有將來。
軒木的拳頭有些諷刺,這本該是他打軒木的,卻沒想到反倒被軒木打出了血。
那夜,雲海沒有真的在找夏莫,他知道她並不想見他。
於是,軒木先找到了夏莫,將她送到醫院。
軒木以爲夏莫是爲情所傷,事實上他猜的沒錯,卻做夢都沒有猜到夏莫正是因爲喜歡他,才如此痛苦。
軒木是個單純的大男孩,他不會想象力豐富到以爲自己的妹妹會喜歡自己,即便他在洛溪學院看到了那句詩,也排斥的將它歸結爲夏莫一時情緒發泄,胡編亂造。
實際上軒木沒有勇氣去面對如此複雜的狀況,自我催眠,逃避而已。
夏莫住院的那段日子,雲海也經常去看夏莫,兩個人說說笑笑,極爲默契的維持着表面的和善,僞裝的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時時刻刻在演戲。
他們都善於此道,就算偶爾厭倦,卻仍舊能夠完美駕馭。
於是,軒木以爲雲海和夏莫只是在吵架而已,就跟他和嫣然一樣,越是吵吵鬧鬧,感情便越是深切。
夜晚的風帶着一股恨勁兒刮亂了夏莫的發,她擡頭看着他,滿懷悲慟的眸子裡有種隱忍在閃爍,她在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一腔苦楚憋在胸口,面對自己喜歡的男孩,她從未如此悲涼過。
“你真的就看不出來麼?”她說,淚水如決堤洪水奔涌而出。
軒木只覺得腦袋轟轟作響,他想起以往他和夏莫的親暱,想起嫣然讓他在夏莫和她之間做出選擇,想起雲海悲傷的眼眸……
“你瘋了……”他反射性的推開夏莫,想要說些什麼,卻被迎來的熱吻吞掉了所有聲音。
而這一幕恰好被遠遠站在柏油馬路盡頭的嫣然看到,寒風太冷,刺激到了淚腺,淚流不止。
這算是軒木的答案麼?
她曾說過,無論軒木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她都會選擇尊重。
此刻……
狗屁的尊重,她希望他們都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