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收拾一下自己睡吧,客人還要休息呢。”天寵的母親一邊安慰着天寵,一邊帶着愧疚的表情示意楊曉回房間休息,“真的不好意思,天寵比較調皮,總是幻想着能夠製造出驚世之作,說什麼機器人啊、人造人、生化怪獸、無敵幻術法術禁藥之類的,我看他就是希望得到別人的注意。他的父親把他寵壞了,現在他父親不在了,他就更加沒有節制了。”
“天寵這樣很好啊,創造嘛,相信他以後會有很大作爲的。”
“我纔不理他有沒有什麼作爲,我只希望日子平平靜靜的,不要總是闖出什麼禍事來。你不知道的,天寵在村裡很不受歡迎的,就是愛搗亂,闖出了很多的麻煩。”
沒有任何的提示,楊曉慢慢了解了這個家庭的一些,天寵或許真的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天才,在他自己的臥室兼實驗室進行着自己的夢想。夢想的途中出現了一次次失敗的煙霧,當然會有或多或少的失望。一件自己十分努力的事情終究還是難遂人意,那種巨大的失落總是那樣擾亂人的心志,從天寵此刻極爲不甘心的表情可以看得出。
楊曉也大概瞭解天寵的無奈:在一個自己不被認可的村莊,但是高處不勝寒,所有的自信就消失在了不確定之中。就像是自己的美麗讓別人喪失了審美的觀念。
就這樣想着,楊曉很快忘記了接下來的續章,不知道怎樣就躺在牀上,也不知道身上的被單是怎樣覆蓋住自己所有的疑慮,於是沉沉入睡,時間在旁邊慢慢把孤獨拉長。
夢中出現了什麼,好像什麼都沒有,只出現一片空白。又是一種熟悉的久違的清晨陽光射入房間,惺忪着自己的眼睛,實在止不住癢,用右手小心揉着眼睛,可是更加癢了。楊曉忽然一陣煩悶,可又無處發泄,只好僵硬着臉龐,保持着沉默。同時笨拙着手腳,不知道如何排遣一陣陣的無聊。
在天寵母親的指引下,簡單洗漱了一下,一天開始的感覺找了回來,心情也隨之釋然。輕輕數着時間的叮叮咚咚。
是不是太過安逸了?總是感覺怪怪的,這可是無人寵設下的幻境啊。意識之中總是翻涌着一點點的波動,像有一絲絲的電流刺激。這種類似瘙癢的難受又帶來了另一種的煩躁,循環往返,沒有止境,楊曉的臉頰依舊僵硬。
如果這個法術要繼續的話,無人寵的目的是什麼?
簡單就餐過後,就是天寵的玩樂時間,這一點天寵的媽媽好像過於放縱。孩子是她的一切,不忍心讓他受到一點點的委屈。天寵畢竟是母親的一塊心頭之肉,看着他的成長自由,應該是她最快樂的一件事。
天寵一下子就消失在了眼前,不能安分守己,安於天命。
“他就是那樣,整天四處不知道在幹嘛。而我呢,整天要聽村名們的投訴,不是張三家的房子被天寵炸飛了,就是李四家的菜地被弄得光禿禿的,然後就是王麻子家的東西被天寵偷個精光。不過呢,我覺得那就是天寵的可愛之處了,所有的種種我都會盡力幫天寵開脫。雖然會有點煩惱,也沒有安靜的時候,但心裡總會有種欣慰的感覺,很怪吧?”
楊曉慢慢聽天寵的母親敘述,覺得時間一下子流失得好慢。周圍似乎凝結了般,變得很沉重。
門外開始熱鬧起來,好像不是一個人的吵鬧,而是一羣人的喧譁喧囂。
“又有人訴苦了,我先出去應付一下,你四處去逛逛吧,招待不週不要見怪。”天寵母親抱着歉意,臉上皺紋似乎瞬間變成了絕美的美麗。
楊曉輕輕溜了出來,嘈雜的聲音正在繼續,不滿的情緒在蔓延。暗暗把沉默的在心裡滯留,口中卻是無止盡的孤獨。瞥了一眼房子的廳堂,果然很多的村民正聚集在天寵母親的身邊,正嘰嘰喳喳着吵鬧爭執着什麼。
匆匆走向村裡的熱鬧地段,卻發現也只是稀疏的幾個人,一點點的言語衝擊着周圍的寂靜。張望着四周,卻瞧見了一張熟悉的臉。世界總是那麼的狹小,以至於“緣分”這個詞是如此眷顧衆人。
又見到了天寵,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幹嘛。楊曉走了上去,此刻的天寵正貓着他的身子,小心翼翼從這裡移到那裡,從那裡移動到這裡。
“你在幹嘛呢?”
天寵身子一顫,轉過頭的時候表情有點忿然。
“原來是你這個傢伙,你沒看到我正在練習隱身術?不要打擾我!”天寵看到是楊曉,並沒有多加理會,繼續着自己的動作。
“你知不知道又有很多的人在你母親那裡吵鬧了?”楊曉小心提醒着。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正在進行偉大的實驗?那幫無知的傢伙吵鬧得再厲害,也只不過是一羣愚蠢的臭雞蛋,很討人厭的,真看不起他們。”
“可是你的母親一直在道歉,你不在乎嗎?”
“你知不知道我母親爲什麼一直護着我?”
“爲什麼?”
“你不覺得我的家很奇怪嗎?”
確實,楊曉感覺天寵的家缺少了某樣東西,“因爲你的父親嗎?”
“你真聰明,我的父親是比我還要厲害的人物,可是他在衆人的指責之下受盡屈辱,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了。”天寵越說越小聲,“我父親有很多的夢想,他希望我能夠替他完成,那些夢想其實也是我的興趣所在。我的母親因此感到十分的愧疚,於是她不再拂逆我的意思,任由我自由發展。”
楊曉想着天寵母親現在依舊面對着村民衆人的粗糙話語,“你理解你母親的感受嗎?你在乎你的母親?”
天寵一下子就沉默了全部,低下了頭,望着地面一片失望的碎片。似乎這幾秒就是晷移寒暑,一眼萬年的煎熬,而時間艱難移動着。
“所以我要成就一番事業,我要讓全世界知道我的名字,我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母親的名字。”天寵信誓旦旦着,似乎他的這種口氣就是一種命令。
“可是你知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嗎?”
“我當然懂了,所以要加快進度。”天寵推了推情緒,“對了,我幹嘛跟你說這些,你走開,不要妨礙我!”
楊曉只能聽他的話,想着接下來要乾的事情。
“你不懂的,那麼多的人無所謂着,每個人都不懂的。”天寵小聲喃喃着。
晷移寒暑,一下子幾個星期時間過去了,時間繼續無情着。安逸的感覺鋪天蓋地,楊曉的情緒也好久沒有了新鮮,既然擺脫不了這裡,也就沒有必要要生要死。日子繼續恍惚着,夢境般的不真實,誰也擺脫不開,畢竟太多粘滯的時間。
那一天的來臨似乎是必然,來得毫無徵兆,像是悲劇的不可預見性。
廳堂裡的吵鬧似乎是空前的,吵翻了天,讓楊曉覺得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廳堂擠滿了村民,腳步的摩擦聲叮叮咚咚敲打在腦中,攪和得十分疼痛。
這次天寵闖的禍事更加厲害,由於他那認爲前無古人實驗出來的作品,不小心在實驗中波及到了旁邊玩耍的孩童,於是孩童的父母在廳堂圍着天寵母親唾沫橫飛,吵着一定要收拾天寵。
然而天寵依舊不知身處何處,而天寵的母親依舊沉默着低着默默的腦袋,顯然是習慣了這種場面,也放棄瞭解決的辦法。在楊曉的眼中這樣的場面卻是一個悲劇性的存在。
“趕快把那個臭小子交出來!我知道一定是你把他藏起來了。有這樣教育小孩子的嗎,你是怎麼當母親的?”
“每次都是這樣,讓那個小流氓如此的放肆,成何體統?”
“你們一家都是那樣,不可理喻!”
“就像你死去的那個傢伙一樣,都是那樣令人討厭,無可救藥!”
“還不如讓那個傢伙自生自滅,好去追隨那個不知所謂的爛東西。”
這次的謾罵如此嚴重,超出了天寵母親的設想,最致命的還是攻擊了她最深愛的人,頓時一陣蒼白覆蓋在了她的臉上。楊曉的心也一陣陣刺痛,就像見到了血跡一般。
於是,在人羣的擁擠嘈雜聲中,天寵的母親慢慢倒了下去。
依舊還是如此的喧鬧,忘記了時間製造悲傷因子的涌動。而窗外忽然下起了小雨,絲絲綿綿的,讓人憂愁。剩下一陣陣無聲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