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看到母親蒼白抽搐着的臉頰,我開始嚎啕大哭起來,胸中更是一股難以排遣的怨氣在縱橫,只爲着一切未知。好像只有自己被告知自己不能知道任何的事情,而所有的真相都掩藏在一種奇怪的藉口之下。
母親這個時侯偏偏艱難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我的淘氣,不自覺開始責問起來:“怎……怎麼了,我的乖兒子,又被誰欺負了?”母親似乎想起了什麼:“餓了?真是讓人沒辦法的兒子呢,這麼快就餓了,長大了怎麼辦?以後會好吃懶做的,那樣的話找得到女朋友嗎?”
“這……這好像不是你應該操心的事吧。”我開始想要笑笑了。
“我不操心這個還操心什麼……”母親的話語呈現了愈加的勉強:“你的父親應該跟你說過吧,我們所有的努力都是爲了你,你的幸福當然關係到我們的安心與否。”
“不是這樣的……!”
“怎麼了?”
“你們什麼事情都瞞着我,好像我什麼也不知道一樣……我感覺自己正在被一種無知慢慢吞噬,慢慢消失無蹤……”
“原來你在意這個?我一直都不知道你一直在意這個。嗯,怎麼說呢,算是我們做父母的失職吧……”母親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不要說了,我沒有怪你們啊,只是抱怨一下……”
可是母親停止了說話,臥室一下子陷進了深深的暗夜之中。
我向四周搜尋着,果然發現了藥瓶,上面的印刷體雖然看不懂,但是上面的圖標可是特別的醒目,那是毒藥的標誌。
瞬間我的心中便有了一種深深莫名的恐懼,是對自己弱小的害怕。
再次把目光移向母親,她的嘴角滲出了血絲。
“爸……快來看看媽,媽中毒了,還流出血了!”我不顧一切嘶竭着。
等不到父親怒狂一樣衝過來,等來的只有更加的安靜。
更加的不祥的感覺衝擊着自己,似乎所有的東西一下子在我的面前消失,唯有渲染中的濃重黑暗漸漸包裹自己。
發了瘋般衝出了臥室,來到了客廳,似乎胸口裡的心就要爆炸了。
還好父親一直乖乖待在了原地,不過靠在牆壁上的他,臉上也是一片慘白。
我又開始神經質般四處搜尋着有關裝藥的瓶子,幸好沒有發現什麼。
“爸,媽她……”
“不用說了,我聽到了,我已經叫人去宣召醫師了,那個醫師說很快就會到這裡的……你應該知道父親我的能力吧,醫師很快就會到這裡來的,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父親說得非常勉強。忐忑不安一直在心中徘徊,可是現在有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消遣,於是只好依賴着他。
“對不起了孩子,我現在真的很累,起身都不想了,太累了。”
“那你一直乖乖待在那裡,我繼續畫你。”斷斷續續說着,真的有夠擔心,害怕世界的秩序突然之間在自己的面前崩潰,只好愚弄着身體以及感知。
“很好啊,你繼續吧,我會一直待着不動的。你要好好畫,要畫好我的衣服,不要讓你的老師看到我的裸體了啊,那我會很沒面子的。”父親勉強笑着。
我噗哧一聲暫時解開了心裡的結頭,開始認真打量父親的身形來。
開始加大力度烙下輪廓,可是筆頭一下子折了。
一切會好起來的,沒有發生什麼,一切會好起來的……
我故作鎮定找出了削筆刀開始漫不經心削起鉛筆來。
“爸,你爲什麼一直捂住自己的胸口?”
“嗯,胸口的**病又開始犯了,沒有辦法。等下醫師來了的話叫他也順便幫我看看。”
削好了鉛筆,我忍住自己的心緒萬千,又開始加大力度深深印下父親的輪廓。
“嘭吱”
鉛筆尖又斷了,這一次我放下了作畫的工具,開始站了起來。
“你怎麼了?幹嘛不畫了?”
“唔,我想去散散心,這裡的空氣太壓抑了。”
“嗯,也對,你小心點啊,外面很亂。”
我默然不做聲,慢慢走向了父親。
“喂,你爲什麼向我走來?”父親開始了小小的緊張,這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父親,以前我只看到的是他的堅定。
“應該是父親到底怎麼了吧……”
我來到了父親的面前,他現在是前所未有的脆弱,我知道的。
小心拿開一直捂住他自己胸口的右手,感覺到他在拒絕以及抵抗,可是我的態度也是非常堅決,於是他的胸口終於露出在我的眼前。
父親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我的世界開始傾頹、崩潰、變樣。
“怎麼……怎麼我走開不久,父親就被別人欺負了……?”我的聲音變得哽咽起來,毫無理由。
“不要……不要管那麼多,你……你趕緊離開這裡,只要……只要躲過了這段時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不離開,父親不是說過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嗎?”
“怎麼了?”
“其實我也想說,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爲了你們……”
“……”
“所以,所以你也要好好的,母親也是一樣……”
“現在……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叫你馬上離開,你聽到了沒有?”
“我不離開,如果你不好好的,我不會開心的……”
我知道自己開始變了,變得異常可怕。我是受自己心裡面真正的想法控制的,任憑自己的真實玩弄着自己,直至有一天徹底喪失了表面的自己。
……
面前依舊是我的父親,他的袖口有一層深沉的血跡,看來剛剛擦拭過嘴脣。
父親睜着的右眼開始閃光,情緒開始激動起來。
“走開,快逃!”
父親狠狠用力推開了我,然後又是一把匕首深深插進了他的胸口。
接着的是後面一直隱藏着的身影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直接摁到了牆壁上,整個的動作是如此的快速以及熟練。
脖子裡的喉結似乎要壓入氣管,十分難受。
看清了來着,真的有要笑的衝動。居然是父親的好友,我認得他。我的記性大概還可以。
雙手雙腳開始四處擺動掙扎起來,可是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他那鉗子般的左手。
他的右手呢?剛纔握着匕首插進了父親的胸口,然後現在無所事事搖盪着。
我的右手可不會像他的右手那麼空閒,四處擺動的同時好像碰觸到了衣服口袋裡的什麼。
意識開始模糊起來,面龐開始扭曲起來,可是我知道事情不會就這樣結束的。
伸進了口袋,掏出了父親唯一強迫給我的東西,對準了面前那個奸笑着的人。
在他無比的詫異之中,我彎曲了自己的食指。隨着一聲嘭嗵巨響,我開始獲得了自由,開始大口大口呼吸,鎮定自己的思緒。
“撲通”的一聲我掉落在了地面,不敢鬆懈,因爲還有其他的人正在努力結着手印。
可是我真的清晰感覺到了他們隱藏的地方,拿着手槍開始狠狠朝那些一直不敢現身的人影射擊,於是又有幾聲嘭嗵的巨響,又看到了幾個人影倒下。
之後便是長久的安靜。
手中握着的手槍射出的是氣彈,能夠射穿很多的東西,並且可以打破一些基本的法術施放。父親真的對我很好,給了我那麼好的一樣東西,他自己的身上可能沒有。
幾天後我得到這樣的消息:爲了讓我們徹底折服,琪城對我們這座城市進行了幾次他們認爲比較滿意的屠殺!他們已經徹底攻入了我們城市的宮廷,我們不得不和他們簽訂了城下之盟。
而他們最大的要求就是:處死抵抗他們城市的主戰派首領——也即是我的父親。
母親已經自殺了,父親也被刺死了,而我,在那一個晚上,則孤零零站在自己家的房門前,孤零零點着了一把火,然後扔向了自己生活了好幾年的屋子。
房子已經遍是汽油,大火一下子便吞噬了我的全部童年。
這是我收到的最好最大的生日禮物。
燒成灰燼了之後還覺得做得不夠,於是使用了腐蝕的液體徹底滅絕了這裡的任何蹤跡。這樣軍方就再也查不出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有的就是……
我要活下去,無論是如何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