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時期,韜略受到各方面的高度重視,往往兩個對抗的集團,均有高層次、高水平的韜略家在運籌帷幄,出謀劃策。這樣一來,使用常規的韜略便不容易取得明顯的效果。韜略家們在不違背常規韜略的前提下,積極探索,創立了許許多多的韜略變體。正是這一點,構成三國時期韜略理論上的特點。
遠在三國以前,中國的歷史已積累了大量的韜略原則。韜略運用中忌諱墨守成規、一成不變、照搬照抄、生吞活剝,講究靈活機動,隨機應變的思想,早已形成。至於如此自然貼切、廣泛普遍、頻繁不斷地被運用於政治、軍事、外交上,則是三國時代的特色。三國時代的韜略家們,無不精通機變;曹操用兵,彷彿孫吳,富於機變。田豐、沮授因機設策,靈活多變。荀彧善於以正禦敵,以變取勝。賈詡隨時應變,料事如神。何夔因時制宜,程昱因敵制勝,郭嘉臨敵制變,董昭通權達變,劉放臨機決斷,賈逵因利制權。任峻、蘇則、張遼、張邰、徐晃、李典、杜襲、趙儼、高柔、孫禮、辛毗、高堂隆、田豫、牽招、王基、鄧艾、諸葛亮、李恢、孫權、陸遜、陸抗、周魴······都曾成功地運用韜略中的變化原則,營造有利條件,奪取勝利。
無論是使用常法抑或變法,均不是目的,決定常變手段的是實際情況,“見機而作,不俟終日。”(《周易·繫辭》)“見可而進,知難而退。”(《左傳·宣公十二年》)“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能夠因敵變化而取得勝利,就可以說是達到神妙的境界。人們將良將用兵比作良醫療病,病萬變,藥亦萬變,如果病變而藥不變,則無法治癒疾病。
三國時代人們運用韜略,打破常規,從理論上概括,其變化方式大致有如下數種:
一是識機制變,即依靠所具有的真知灼見,洞察事物、事態。制定對策,變換方針,這類蹈略原則有因機制變、因機而起、伺機而發、隨機應變、因機立勝。變化的依據是機,是—種對謀方行動極其有利的機會。黃巾起義的爆發,大赦黨人的策略,曹操孤軍擊董卓,羣雄無視漢王朝的存在而競相割據。獻帝東歸,曹操集團對付袁紹二子之策,曹操頒佈唯纔是舉令,孫、劉決定聯兵抗魏,發動赤壁之戰,諸葛亮在猇亭之戰後恢復吳蜀友好關係,譙周對蜀漢政治出路的設計,羊祜、杜預滅吳計劃的改向等等,均是反常爲變,取得大功。能在大的歷史轉折關頭,識機見勢,隨之而動,變換策略,變換主客,變換敵我,變換利弊,就能營造大的前途和命運。也正因爲如此,三國時代的韜略家們,以其才識的高超而受到各大集團的歡迎。
二是因時制宜,因地制宜,即根據形勢、條件、環境、情況而制定方針、變換對策。運用此類變化方式的範例,在三國時代俯拾皆是。
三是根據處境、形態、價值、功能、目的等綜合運用韜略,產生令人高深莫測的變化。賈詡勸張繡與劉表連和,受到曹操的攻擊。曹操退兵後,賈詡警告張 “不可追也。追必敗。”張繡不聽,果如賈詡所言,大敗而還。此時賈詡認爲,“促更追之,更戰必勝”,張繡不解,賈詡指出“兵勢有變,亟往必利。”(《三國·賈詡傳》)結果取勝。實際上,這裡賈詡之所以料事如神,在於根據曹軍處境合性地使用韜略。曹軍退兵時,曹操料知將有追兵,故自率精兵斷後,賈詡不同意張繡襲擊,是因爲堅持避實擊虛韜略。第二次進擊,則本着擊其不備,以強擊弱韜略。至於重大戰役,取勝的一方無不從處境、形態、價值、功能、目的出發、綜合性地使用韜略。如官渡之戰,曹軍使用的韜略就有:以正禦敵,以奇制勝,爭地必取,牽引制約,擴大同盟,爭取中立,鞏固後方,拔除隱患,聲東擊西,分散切割,誘之以利,以逸待勞,釜底抽薪,招降納叛,攻其不備等韜略。赤壁之戰,孫劉聯軍使用的韜略有:取長補短,以長擊短,以逸待勞,示形作僞,擴大聯盟,以少勝多,知己知彼,以戰止戰等等。孫子說過:“五形無常勝”,“四時無常位”(《虛實篇》),而“五聲之變,不可勝聽”,“五色之變,不可勝觀”, “五味之變,不可勝嘗”,“奇正之變,不可勝窮”(《勢篇》),因變制變,因變制勝。三國韜略理論對於變的綜合運用,有了一個長足的發展。三國時代改變了秦漢以來兩大集團對抗的格局,使形勢走向三極競爭,這本身也是綜合運用韜略的結果。
常變之間,有一個制約的關係,如前所述,韜略變體是在不離開、不違背常規韜略的前提下才能奏效的。吳、蜀末年,最高統治者昏庸無識,倒行逆施,自毀長城,自相殘殺,嚴重違反蹈略常規,等待他們的結果也只有自食惡果,自取敗亡。
“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勝……能因敵變化而勝者,謂之神。”(《孫子兵法·虛實篇》)三國韜略家們正是以此古訓爲最高境界,在實踐中形成了常變韜略理論的豐富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