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齊匯
外面傳來刀劍的撞擊聲，慘叫聲此起彼伏。趙謙又驚又懼，可是他的下巴被摘掉了，只能幹瞪着雙眼，卻什麼也做不了。
虛弱的身體漸漸萎頓，如同未到秋盡便落下的葉子，雖然還未枯黃，卻已沒有了活力。
事情爲何會變成這樣？明明是最好的時機，最好的安排，明明一切皆在掌握之中，明明他纔是運籌帷握的那個人。
趙謙看向龍牀上的皇帝，眼裡的驚訝漸漸被懼意代替，原來這是一個圈套，而設下圈套的人，就是半臥在龍牀上的這個人。
這個帶給他無上榮耀與無盡屈辱的人，他的父親！
皇帝也正在看着他，眼中沒有親情，只有鄙視與憎惡。
人說，子女之於父母，要麼是前世的恩，要麼是前世的仇，總之，都有因果。
“阿逍，朕不想再看到這個人。”
皇帝聲音冰冷，如懸掛崖間的冰柱，當斷便斷，毫無留戀。
沈逍面無表情，他清楚皇帝在想什麼。
皇帝也很感動，他從來不知道江醫正如此忠君愛國，可惜了，只是個太醫，朕記得他們江家有幾個很不錯的男丁，不如挑選一兩個最出色的，到東宮陪太子讀書。
審訊之中，裴渙發現，這些俘虜中有不少人是青雲教的，要知道青雲教與白水教，在方家滅門案之後便勢不兩立，再說，範蓮葉一直在追殺青雲教主閻白駒，他的人怎會出現在這裡，與白水教的人一起爲無爲道而戰？
皇帝冷哼：“說實話。”
原本還想向父皇討個差事，去六部歷練，現在看來，他還是下軍營吧，他這麼單純，勾心鬥角的政治不適合他，還是騎馬射箭吧，那是他的長項。
華靜瑤跪着，沈逍陪跪。
這時，一名內侍進來，在沈逍耳邊低語了幾句。
皇帝還想問問嶽離在不在京城，可是沈逍說不治就遲了，皇帝咬咬牙，對沈逍說道：“你來給朕治。”
沈逍鄭重點頭：“嗯，到時我陪你住在那裡。”
趙謙帶來的人已經不知去向，外間站着幾名飛魚衛。
“江愛卿，你有何靈方能治療朕的腿疾？”
皇帝不想殺子，亦不想讓太子殺弟，所以便把這燙手的山芋交給了他。
朕的江愛卿一定有良方妙藥，總之是不會像沈逍那個臭小子一樣。
沈逍面無表情，一手一個，像拎小雞似的把兩人拖到皇帝的龍榻前。
可惜，範蓮葉到死也沒能看到司徒嬌的真面目。
皇帝揮揮手：“你去看看吧，唉，長公主怕是受到了驚嚇。”
他從小跟在嶽離和司徒嬌等人身邊，他不知民間父子相處之道，他更不知皇室的父子之間是怎樣的。
“這樣說來，陛下也不能確定鄭婉的孩子是不是趙謙的了，他那樣說，只是想要刺激趙謙，可是當時的情況，已經沒有激怒趙謙的必要了。”
“我不會有事，司徒嬌和雲夢都在呢，司徒嬌假扮成我，雲夢扮成小艾，範蓮葉根本不是她們的對手。”
沈逍道：“不治就遲了。”
無論華靜瑤和沈逍怎麼說，昭陽長公主也不會讓他們住在繡園了，要先請廣濟寺的高僧們做場法事，還要請城外白雲觀的道士來看看有沒有鬼。
此役被俘的無爲道黨羽中，便有白水教教主許白萍與她的幾名弟子。
“繡園呢，繡園成了修羅場，以後就只能封起來了。”
一名生面孔的暗衛扮成販賣棉花的行商，鞏清和沈逍則是滿面風霜的力夫。
皇帝已經在龍牀上躺了幾天，現在雖然腳上有刀傷，可他仍然堅持下牀，在兩個兒子的攙扶下，去了御書房。
聞言，下首的三皇子猛的擡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看皇帝，又看看太子，瞬間明白過來，羞愧地低下頭去。
只是即使活捉了他們，他們也不會說出真話。
一刀一刀，宛若凌遲。
華靜瑤沒想到沈逍也會這樣八卦，她問道：“你怎麼想起問這個？”
沈逍：“範蓮葉帶領無爲道二十三人行刺定陶郡主，現在全部殲滅。”
可是司徒嬌呢，範蓮葉懷疑此人是一位成名多年的武林泰斗。
趙謙目瞪口呆，沈逍說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如利刃刺在他的身上。
無奈之下，他們只好藏在送水車裡，在天亮之前進宮。
沈逍認識他們，這幾個人都是與他一起出京的暗衛。
甦醒之後，昭陽長公主便開始罵女兒。
江醫正抹着眼淚，一邊哭一邊去看皇帝的腿，他伸手摸了摸，道：“這是中毒了，需要放血。”
無奈，他的腿不爭氣，掙扎幾次也沒能站起來。
“沒留活口？”皇帝問道。
沈逍告辭欲走，皇帝叫住了他：“把華三帶過去，他怎麼做父親的，女兒遇刺他也不管了？”
沈逍去了客房，華靜瑤也跟着一起過去，她有好多話要告訴沈逍。
因此，沈逍不明白。
沒錯，範蓮葉打死也想不到，華靜瑤身邊竟然有這樣的高手。
好在這時，華毓昆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袖，柔聲說道：“兩個孩子勞心勞力，累了一整夜，你也該讓他們去休息了，還有宮裡，是不是應該報個平安？”
沒想到，沈逍卻先問她：“鄭婉孩子的父親是誰？”
沈逍默不作聲，若有所思。
沈逍走到牀榻前，凝眉看了看皇帝的腿，道：“需要放血。”
華靜瑤連忙拉沈逍下水。
永國公素來話少，江醫正早已習慣。
他還太嫩了。
“哦？那後來呢，趙謙怎麼說？”華靜瑤問道。
皇帝的臉勃然變色，一羣庸醫，江醫正好在只是個大夫，他兒子去東宮讀書的事，先放放再說。
“沒事啊，我住，那是我的地盤，您不能封起來。以後我回孃家時，就住那裡，阿逍，你說呢？”
他激動得涕淚橫流，趙謙如果弒君成功，那他肯定是要被滅口的。趙謙若想掩蓋自己弒父弒君的惡行，甚至會滅掉整個太醫院，江家世代太醫，經此一劫，江家怕是要滅門了。
江醫正已經鬆綁了，他和另一位太醫卻還坐在地上，沒辦法，腿麻了，站不起來。
只是沈逍那一刀的傷口有點大，江醫正看了直搖頭，永國公的醫術有些任性了。
雲夢是殺手，練的是殺人的武功，範蓮葉見過這樣的人，因此倒也罷了。
昭陽長公主心疼極了，那是她爲寶貝女兒精心打造的園子，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皆是母愛。
跟他一起來的那名太醫亦是如此，兩人面紅耳赤，他們真的不是嚇的，真的只是腿麻了。
而此時，沈逍正陪着華靜瑤，一起承受來自未來岳母的狂風暴雨。
“殺了那麼多人，那園子以後還怎麼住人？你就不能換個地方？還有，你是在用你自己來誘敵，萬一他們得手了，把你殺了怎麼辦？”
天快亮的時候，鞏清終於回來，趙謙帶的人有死有傷，活着的全部就擒。
華靜瑤也只能查出趙謙與鄭婉有私，至於鄭婉還有沒有其他男人，這就很難查出來了。
沈逍木着臉，聲音涼涼：“我去叫江醫正進來。”
華靜瑤懷疑過的三個人裡，排在第一個的就是趙謙，排在最末位的是朱萬華，不過朱萬華也死了，而另一個嫌疑人則是趙孟瑜或者趙擎，華靜瑤已經習慣將他們二人合二爲一，或者，從他們當中有一個人成爲無憂公子開始，他們就已經由兩個人變成了一個人。
放血？當朕是活宰的豬羊嗎？
幹清宮裡，皇帝一聲慘叫，把快步趕來的太子和三皇子嚇得差點摔倒。
沈逍應是，快步走出御書房。
沈逍老老實實地回答：“今天聽陛下對趙謙說，鄭婉的孩子不是趙謙的骨肉。”
沈逍找到了角落裡的江醫正，指指皇帝的寢間：“進去。”
更不用說太醫院了。
華靜瑤輕揚眉毛，笑着對沈逍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鄭婉的孩子是不是趙謙的。”
這是連帶着江醫正也不信任了。
昭陽長公主聞訊趕來時，看到的就是繡園裡整齊碼放的屍體，昭陽長公主眼睛一翻，便暈死過去了。
鄭婉死了，柴嬤嬤也死了。
御書房內，太子問道：“父皇，寧王”
這是沈逍想不通的地方。
江醫正終於見到了皇帝，活着的皇帝。
皇帝嘆了口氣，緩緩閉上眼睛：“阿逍，朕中毒了，你不是學過醫術嗎？給朕看看，可有大礙。”
等他長大吧。
這一次，太子不敢疏忽，叫了駱仵作過來再三驗過，確定死去之人確實是趙謙，而非易容假扮。
“父皇.”
“趙謙不相信，但陛下也沒有再說下去。”沈逍說道。
進了京城，他們十個人分成三批喬裝改扮進入皇宮，其中有兩名瘦小精悍的，扮成了三公主身邊的嬤嬤，混在公主儀杖之中，暢通無阻進了皇宮。
若不是江醫正經驗豐富，發現藥的味道不對，及時換掉，皇帝恐怕真的如趙謙計劃得那樣，腫成了大饅頭。
皇帝揮揮手：“查，把宮裡各處全都查個仔細，一個也不能留。”
華靜瑤問道：“怎麼了？”
沈逍打開江醫正隨身攜帶的藥箱，拿出一把刀，放在鼻端聞了聞，確認沒有浸毒，用烈酒擦了擦，一刀割了下去。
昭陽長公主可不信這些，雖然她知道華靜瑤在調兵遣將，她也暗中支持了，可是她還是低估了自己的女兒，她沒想到華靜瑤竟然以己做餌，而且還在自己住的園子裡殺了那麼多人。
華靜瑤和沈逍相視無語，他們想要找個地方藏起來，行嗎？
華靜瑤在繡園裡殺人，一次就殺了二十三人。
昭陽長公主睨了華毓昆一眼，嗔道：“你就護着他們吧，女兒都是讓你給慣的，你看她現在膽子有多大啊，唉，我差一點就要被她給嚇死了。”
所以，再次看到皇帝，江醫正太激動了，眼淚像是不要錢一樣的往外流。
沈逍衝着皇帝拱拱手：“陛下，臣想回去換件衣裳。”
“沒事沒事，你別害怕，有我在呢。”華毓昆連忙勸道。
騾馬大夫也不過如此。
她不知道，皇帝更不知道。
“宗室趙擎窺伺皇位，夥同無爲道妖人謀反，挾持太子，絞殺寧王，意欲刺駕，大逆不道，罪該萬死。”
因此，華靜瑤已經不再糾結這件事了，且，因爲這件事，才讓華靜瑤查到趙謙與鄭婉有私情，趙謙更曾來過京城。
那日他讓平安給華靜瑤送來範蓮葉的消息，與此同時，他與前來接應的鞏清一起悄悄回京。
昭陽長公主想說，你們還沒成親呢，現在就說要一起住在繡園裡了，你們要不要臉啊。
皇帝淡淡說道：“趙擎謀逆，不但挾持了你，還絞殺了寧王。”
沈逍答應着，朝着趙謙的後頸便是一掌，趙謙軟軟地倒在地上。
皇帝雖然中毒，但這毒被中途減量，得到了有效控制，因此他被放了血，又喝了清毒藥後，便沒有大礙了。
還有這幹清宮，沈逍跟着鞏清悄悄進來的時候，他分明在鞏清眼中看到了憤怒。
只要有膽有心，這皇宮便是個篩子，處處皆有漏洞可鑽。
經過此事，鞏清終於知道皇宮裡有哪些環節管理鬆懈，他和沈逍藏在送水車裡，他想過十幾種被查到後的應對之策，可是全沒用上，侍衛們只是覈對了牌子，便大手一揮，把幾十輛送水車放了進去。
等他做了父親，等他真正做了臣子。
皇帝一怔：“放血？虧你想得出來，庸醫！”
鞏清和沈逍出入皇宮的次數頗多，宮裡的內侍和侍衛們幾乎全都認識他們。
華靜瑤沒有急着向他解釋，她想總有一天沈逍會懂的。
太好了，不用死了，江家也不用滅門了，他能活着，他的老婆兒子也能活着。
三天之後，戰報傳來，裴渙與大將軍葉庭，與無爲道教衆三千餘人交戰於白石嶺，殲二千四百人，俘六百餘人。
次日，宮裡便傳出了寧王趙謙的死訊，寧王是被絞死的，留了全屍。
連給皇帝用的藥，都敢更換。
“對方負隅反抗，不肯投降，只能亂箭射死。”
裴渙花了不少心思，終於撬開了一名弟子的嘴。
這名弟子是許白萍的親傳弟子，她知道很多其他人不知道的事。
“以前的閻白駒是真的，後來那個是假的，青雲教已經沒有了，殘餘的教衆全部歸化爲無爲道了。”
“閻白駒應是被範蓮葉殺死了，那個假的.他在京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