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二十年前便可謂天下第一高手,身負九陽神功和乾坤大挪移兩大絕世神功,曾一人獨闖少林三老的金剛伏魔圈,在山中隱居二十年,雖與世隔絕,幾無音訊,淡泊功利,潛心醫術,以圖醫濟世人,但畢竟武功並未擱下,放眼中原江湖,恐怕還沒有人能出其右者,再怎麼着也仍是絕世高手。布日固德則是蒙古國中的第一高手,習得百年前金輪法王的龍象般若功,已練到第八重境界,只因生性淡泊,不好爭名奪利,潛心修行,隱居大草原之中,不受蒙古大汗徵召,只是收了大汗的侄兒爲徒弟。如此兩位超一流的武林高手,又都是隱居避世不求江湖顯名的世外高人,本來也許此生此世也不得相見,但偏偏有天衣盟之事,在這天衣盟的大漢谷相逢,面對面站在這祭天台上,也許上天非得要如此安排,要看看他們二人究竟誰強誰弱,誰高誰低。
兩人相隔丈餘,雙雙而立,卻是誰也未動,有如兩塊岩石一般,任由谷中山風吹得衣袂微微輕飄。這兩人俱是絕頂高手,又都爲隱居世外,心沉氣閒生性淡泊之人,幾乎頓飯工夫竟都是紋絲不動,連表情都似已凝固,但臺下之人盡皆感到一股蕭蕭之氣,如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那片刻寧靜。
突地,布日固德擡起右掌,平於胸前,緩緩推出,姿勢極爲緩和,旁人看來哪裡像是要過比試的模樣?但卻分明有股隱隱的風雷之聲。
兩人雖相隔丈餘,莫說近身相接,就算兩人都平伸出手來,雙手恐怕也相隔丈餘,但張無忌只覺一股雄渾無比的力道涌來,倒也不似那翻江倒海般的氣勢,頗爲緩慢卻是無可抵擋,便如一堵可以活動的牆一般平平整整地朝自己推過來,似乎任何人力都無法阻擋這股力道的來勢,自己有如在一隻巨大的車輪前的螳螂,只能眼睜睜地感覺車輪馬上要將自己壓成齏粉,卻是無力阻住車輪不向自己壓來似的。張無忌心知今日碰上了自己習武以來最爲強勁的對手。
張無忌自小時從冰火島回到中原,在西域山中從白猿腹中得到《九陽真經》,習得九陽神功,又機緣湊巧在明教光明頂秘道中習得明教乾坤大挪移神功,已幾乎成了天下第一人。功成之後,也曾多次遭遇強手,只不過大多是自己手慈心軟的,吃過一些虧,若是真正打起精神應付起來,大多數武林高手仍然遠遠不是他的對手,峨嵋派掌門滅絕師太曾被他徒手奪過倚天劍,外公白眉鷹王身爲明教四大法王,手創天鷹教,武功獨步武林,也曾歎服他這個外孫的武功,義父金毛獅王謝遜也曾暗歎“這孩子的內功實是非同小可”,伯父叔父武當五俠更不是他對手,當年趙敏手下的少林旁支阿三外家功夫十分不俗,曾獨力殺了少林三大神僧之一的空性大師,阿二內家功夫絕頂,都是數十招之內敗在了張無忌的手中,歷數當世高手,恐怕也唯有當年身爲武林泰山北斗仙人一般的人物張三丰以及少林渡劫渡厄等三僧能與張無忌有得一比。張三丰乃武當創派祖師,又是張無忌父親“鐵劃銀鉤“張翠山的師父,張無忌稱呼一聲“太師父”,暫且不去說他,即便是少林三老,也是三人合設金剛伏魔圈,張無忌以三敵一,鬥上千招也一樣不落下風。今日眼前這蒙古高手布日固德,內力之強世所難見,比之當年金剛伏魔圈的內力陣法雖仍略有不足,但那是三個少林老僧,而這布日固德卻是一人,單以內力而論,恐怕布日固德一人內力已比少林三老中的二老加起來還要強,實是驚世駭俗,爲張無忌所僅見。
但張無忌畢竟二十年前便已是第一高手,九陽神功和乾坤大挪移俱是當世絕頂奇功,九陽神功正宗禪家至陽內力,乾坤大挪移則是搬移用力的極妙的法門,而張三丰所授的太極拳太極劍乃以柔克剛的絕學,如此剛柔相濟,張無忌雖二十年隱居不出江湖,但武功卻只有更加爐火純青,強弱力道隨心如意,一流高手過招身形靈動,出招如身使臂如臂使指,但像張無忌這等絕世高手,搬運內力已如同指伸臂出一般,內力運轉只在心思電轉之間,內息呼吸俱已與心念同步,無需再強運真氣,內力只在心神到處油然而生,更無絲毫阻滯。布日固德的龍象般若功雖然如龍似象,但九陽神功更是中原武林的蓋世奇功。只見張無忌也是擡起右掌,暗吸一口氣,緩緩推出。
兩股力道在半路相交,雖二人雙掌根本未曾挨着,但兩股當世無匹的內力無形相較,卻也如同貼身相接一般,衆人只聽到一聲低沉的雷鳴之聲,兩人俱都微微一晃,轉眼之間兩人的手掌便都已垂在身側,就連唐延雄木雲這般高手都只是覺得眼一花,根本沒有看清兩人是如何將手縮回的。
布日固德內心十分驚異。
他早年間便聽說中原有個明教教主張無忌,帶着中原明教的人和蒙古朝廷作對,中原四處起兵。也知道這張無忌武功蓋世,身手高絕。只不過自己當年還未練成這龍象般若功,並非蒙古境中第一高手。更重要的是,布日固德生性謙和,一直認爲蒙古人自來遊牧爲生,逐草而居,就應該居住在茫茫的大草原之上,縱馬馳騁萬里無疆,自佔了南朝江山後反失了歷代相傳的生活習性,迷失了自我。而中原漢人起兵造反也實是情可有原,連布日固德自己有時都覺得蒙古朝廷如此欺壓中原漢人,遲早有被漢人趕回來的一天,故也從未想過要出來替朝廷效力對付中原的漢人,只是安心在草原靜修武功。只不過身爲蒙古人,也有些央不住大汗強求,收了博格爾這個弟子,盡心教導,令博格爾都成了草原上有數的高手。龍象般若功本是佛家內功,蒙古佛教雖與中原大不相同,倒和西域喇嘛教有些類似,但畢竟也是主張修身,主張行善,故而越練胸襟越是深遠博大,不以名利勝負縈懷。今日見愛徒博格爾身受重傷,雖明知博格爾錯在先,但畢竟心痛,以致提出要和中原武林中人試個高下,待得與張無忌對面站定,心中卻早已平復,已不復有爭強好勝之念。雖知張無忌可算中原第一高手,二十年前便已揚名天下,但自己的龍象般若功也太過強厚,如此以力碰力又是絲毫取巧之得之事,稍有偏差便有受內傷之虞,故也是十分小心地只以六成功力出掌試探,怕一掌之間傷了對方,若是張無忌不能抵敵,也不至於傷得太重。
方纔單掌六成掌力一出,若是放在蒙古大漠,這股力道已是無人能敵,但看眼前這張無忌竟然也是無聲無息若無其事地單掌接了下來,中原第一高手的聲名果然不是輕與得來,盛名之下絕無虛妄,絕對不可小視。
念及此處,布日固德又是輕擡雙掌,暗運起八成的龍象般若功功力,慢慢推出。
張無忌面色凝重,知道這一雙掌比之方纔第一掌來得更是兇猛,絲毫不敢怠慢,也是擡起雙掌,暗運九陽神功,平平推出。
中原羣雄和天衣盟衆人還未從前一掌回過神來,眼看着二人又是四掌相向,這回和上一掌不同,居然已是聽不到那低沉的雷鳴之聲,只似兩人分別擡起雙掌平平比劃了一下一樣,兩人又是微微一晃,各退了半步,穩穩站定,雙雙靜靜相視。
衆人盡皆有些奇怪,不知二人搞什麼鬼,到底還是不是在比試過招,簡直如同小兒玩家家一般。但朱文羽唐延雄陳漢義等少數高手卻是面色肅然,臺上這二人的內力真個已到了驚世駭俗之境,這一招的力道絕對比第一招還要大上許多,但只因二人力道皆雄渾無比,以致內斂收精,連聲音都已束縛在兩道掌力之中。這便如在極寬的江面上的巨大的洪流,下面水流極快極深,擋無可擋,但從水面看來,卻是如同平常般波瀾不驚,反而更見平緩,好似什麼事沒有,連漂浮的一塊木頭都似已停在原地,只是緩緩打轉,如同在悄然無風的小湖面上那般寧靜,此時若是將別的物件投入水中,哪怕是一頭象一間房一座橋,也會瞬間被捲入深深的水底,眨眼不見,再無別的任何痕跡,其兇險之處比之湍急的水流更勝百倍不止!
布日固德和張無忌二人似乎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敬佩二字的味道,僅就內力修爲而言,二人皆是絕頂高手,世上難逢對手,尤其對布日固德來說,數十年隱居大漠,潛自修習龍象般若功,修習得越深,便越覺得這門內功心法博大精深,深含佛家至理,內力也越愈來愈強,但一來生性淡泊,不好爭強好勝,二來也已無人是他對手,練到後來連他自己都已不知道自己的內力已到了何等高度,只是憑着祖師輩傳下來的龍象般若功功法知道自己已到第八重境界,至於到底有多強,沒有相稱的對手,實是難以估摸,料不到今日與這張無忌相遇,自己使出八成掌力,雙方仍是旗鼓相當,實是有一種又驚又喜的異樣感覺。
布日固德忽然十分想試試自己的內功究竟如何,和眼前這位中原的第一高手相較究竟誰高誰低?抱拳行一禮道:“張教主果然不愧中原武林第一高手之稱,布日固德還想和張教主再對一掌,還望張教主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