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仁公公……”朱文羽喃喃道。他小時候住在閒瀾院之時陳漢仁便是閒瀾院的總管太監,對他頗有照顧,算是朱文羽除陳老夫子和朱元璋之外較爲親近的長輩,萬料不到居然也是天衣盟所屬,而且和魏國公府的尤總管還是兄弟,害死了魏國公徐達。
“這次尤總管和陳漢仁行刺不成,必不會再留京城,朱兄去魏國公府,必定不會見到此人。只是朱兄到了魏國公府,須得問明白此人的出身來歷,還有便是離府多久了,若是所料不錯,尤總管必定早已離開魏國公府,隱在內宮之中,而且街上那些魏國公被皇上賜蒸鵝賜死的傳言也必定是他們傳出去的,目的便是讓皇上找仁公公查問,尋機行刺。”朱文羽和南宮靈在一旁聽得連連點頭。
“尤總管和陳漢仁離京,杜風黃金蝶等人都不好找,我等要查天衣盟的線索便有些不便了。不過我等可以多方下手,必要之時還可調用地方官兵,眼下可以入手的地方有好幾處,一是玄武門外槐樹街的蕭無涯的蕭府,尤總管不一定知道我們已知曉了此人的身份;其二是魏國公府,既然尤總管能將天衣盟的戴興成安排在魏國公府內,那便不可能只有他一人,必定還會有天衣盟中人,尤總管走了別人不一定跟着走,派人把每個出入魏國公府的下人都跟好,看看有什麼線索;其三便是餘世雄那邊了,實在不成可以往青城派走一趟,他是天衣盟的盟主,不過照我看餘世雄未必敢行刺皇上,於他也實在沒什麼好處,只會惹禍上身,這個盟主恐怕也是名不符實,說不定陳漢仁和尤總管位子比他還高。”
朱文羽從來未想過這個問題,仔細想想,越想越覺得沙漠說得有理,這個餘世雄恐怕真個只是個掛名的盟主罷了。
“餘下的便是杜風和黃金蝶何紅花一路了,只是這些人行蹤不定,實在是不好追尋,也只能讓地方官或是丐幫隨時留意了。”沙漠續道。
“呵呵,還多虧朱兄有個欽差大臣的身份,可以調動官軍,不然很多事都不好辦呢。”南宮靈在一旁笑道。
朱文羽和沙漠一想也是,也笑了出來。只有周元在一旁說着怪話:“這臭小子,狗改不了吃屎,別說當個欽差大臣,就算坐上龍椅也照樣是隻猴!”
“師叔此話慎言,如今是在京裡邊,不比外頭,小心隔牆有耳,於朱兄大不利。”沙漠忙出聲阻止道。
“不利纔好呢,老叫花早看這臭小子不順眼了,處處跟老叫花作對。”周元故作生氣的樣子,聲音卻是低了下來。
“臭老叫花!天天給你弄雞吃還不夠啊?小心哪天被雞屁股噎死!”朱文羽笑罵道。
沙漠和南宮靈對望一眼,相對苦笑,一齊搖了搖頭,這一老一少的整個就是兩個活寶。
尤總管攙着陳漢仁從皇宮中翻牆而出,閃進牆外不遠的一家民居,那家屋中正有一滿面皺紋頭髮花白的老人在堂中抽着旱菸袋,見二人進來,突地跳了起來,哪像一個幾十歲的老頭?身手比之年輕人都要快捷幾分,只見他急速搶到門前,探出頭朝門外兩邊一望,見沒什麼動靜,回身便將屋門關好,輕聲叫道:“大先生,二先生。”
“無涯在不在?”尤總管低聲問道。
“正好在,我這就去叫老爺。”那老人躬身道。
“準備三頂轎子,回蕭府,叫無涯也回去。”
“是,二先生。”那老人一邊答應一邊往頭上一抓,一頭花白的頭髮居然被他一把抓了下來,露出精光發亮的頂門,再又在臉上擄了幾把,花白的鬍子也擄了起來,連着滿臉的皺紋都一轉眼便不見了,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轉眼之間成了一個三十餘歲的精壯漢子。只見那漢子將抓下來的頭髮鬍子一團,往口袋裡一塞,急急朝堂屋後門走去。
“大哥,我們走。”尤總管低聲道,扶着陳漢仁走到旁邊的牆邊,也不知按了一個什麼機關,好好的木牆上一大塊木板突地轉了過來,露出一個一人多寬的門,尤總管攙着陳漢仁從門口進去,那木板又突地轉回來,嚴絲合縫地轉回到原來的位置,頓時又成了一面毫無破綻一點不起眼的木牆,堂屋中只聽見幾聲隱隱約約沉悶的咳嗽聲,彷彿是從地底下傳來的一般。
“無涯,銀子轉移得怎麼樣?”在玄武門外槐樹街的蕭府中,陳漢仁的公鴨嗓子問道。
“回大先生,杜風那邊做的案子,還有無涯這邊的錢莊的一些本錢,一共是九百餘萬兩銀子,在天衣谷建總壇已花了二百四十多萬兩,剩下的六百多萬兩裡頭還剩下近三百萬兩沒有轉走,其餘三百多萬兩這小半年以來都已轉到副盟主那邊去了。”
“嗯,還得加緊,三天,三天一定要送完。今天我和二先生行刺朱元璋了,只可惜未能得手,京城必定馬上會加強戒備,出入城門必定會嚴許多,一切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這是我們起事的本錢,絕不可出什麼漏子。”
“知道了,大先生。無涯自會小心,估計再有兩三趟也就差不多了運完了。正好這兩日守北門的是應天府虎賁軍的副總兵毛智勇,是我們的人,另一個副總兵晏揚也已買通了的。從北門走應該沒什麼問題。”蕭無涯回道。
“無涯,銀子還是你押到揚州去裝船,船起程了你再走陸路回京城,回來後你便離開這裡,這府裡你別住了,住到老王那兒去,雖說你這可能還未被人發現,但你開的是錢莊,畢竟人多眼雜容易走漏消息,老王那裡離皇宮近,可以就便打探消息,而且有暗門,走起來也方便。我和二先生去恨元那邊,你就留在京城之中,有什麼消息隨時報我們,京中所有的人都歸你調配,陸福明那裡你也得盯着,他雖然不是天衣盟中人,但他有把柄在我們手裡,不愁他不聽話。時不我待,恐怕不能再等了,我們一到恨元那邊就將天衣盟的旗號公開打出來,招兵買馬,恐怕須得馬上起事了。”陳漢仁道。
“都是那個朱文羽!要不然今日我們便可以得手了,主公的仇也能報了,怎麼會像現在這般倉促動手?”尤總管恨恨道。
“無涯你先忙你的去吧。一切小心。漢義別說這個了,羽少爺也不是成心和我們作對,爲人各爲其主,就如我安排張千山殺南宮雷一般,也並非和‘雷霆劍客’有何仇怨,相反我和南宮雷在宮中原本相熟,他的爲人我也是極是敬佩的,只是他礙着我們的事,不得不除掉他,一切都只是各爲其主罷了,沒什麼好說的,我們既然當初立誓爲主公報仇,那麼一切私情也只能放下了。羽少爺是我看着長大的,極聰明的一個娃娃,對我老頭子其實也不錯,但若是他礙着了我們報仇的大業,也只能搬掉他了,但卻不能怪他,他並沒有做錯,大家誰都沒有做錯,漢義。”陳漢仁道。
“哦,知道了,大哥。”尤漢義低頭道。
“好了,今日是來不及了,我們再安排一下京中的事,明日我們就動身去往重慶那邊和恨元會合。”陳漢仁說着說着又是一陣咳嗽。
“嗯,恨元兄弟那邊已經來消息了,說是三弟已經到他那裡了,恨元那邊實在走不開,正好三弟去主持天衣谷建總壇的事。大哥,你得吃藥了啊。”
“我沒事,不過是人老力衰罷了,和恨元說一聲,那邊政務還是別落下,咱們的仇人是朱元璋,卻不是老百姓,雖說杜風那邊做點滅門案,那也只是爲了攢點本錢以圖大事,恨元那邊地方上的政務還是得用心着點,咱們當年跟隨主公打天下,不也是想着爲了天底下的老百姓能過上點好日子嗎?別讓他們過得比蒙古韃子那時還慘。”
“知道了,大哥,你還是先歇着點吧,這些年爲了天衣盟的事也夠你操累的了。” 尤漢義勸道。
“二弟,咱們隱姓埋名二十年,爲了就是今天。就連取名字,我叫陳漢仁,二弟你叫陳漢義,三弟陳漢禮,也是隨着主公之姓,‘漢’字乃是主公的國號,第三字乃是‘仁義禮智信’,爲的就是讓我們都不要忘了我們幾個都是主公的義弟,俗話說‘士爲知己者死’,我們不能辜負主公對我們的厚恩,不能忘了主公一手親建的大漢朝,不能忘了男人在世‘仁義禮智信’五個字。大哥不像你和三弟兩個,身有武功,我只會動動腦子,主公在的時候我出出主意,主公不在了,我們要報仇,我也得多想想辦法。我先是進了宮當了太監,二弟你改名尤漢義進了徐達的府裡,熬了這麼多年,當上的總管,二弟改名樑漢禮,當了和尚,三兄弟天各一方,但我們兄弟心裡又有哪個時候忘了主公?連三兄弟的姓陳、尤、樑三字,都是主公的名字分拆而來,費盡心機,苦熬十幾年,總算各自紮下了根,能開始想着替主公報仇了。少林和武當的事本來安排得妥妥貼貼的,但人算不如天算,還是功敗垂成,這個機會沒抓住,再想通過少**當掌握整個中原武林的路子就走不通了。這邊行刺不成,你我在京中也待不下去了,我們只能儘早起事纔能有機會。二弟,反正我們是盡力而爲,至於成不成,也只能看看老天讓不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