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是幾時之事?”青峰看鐵風等人急匆匆快馬而奔,知道山上必是有大事發生,卻也沒料到事情居然會這麼嚴重。
當年昆陽真人張三丰將掌門之位傳給宋遠橋,武當七俠揚名江湖,頗爲興旺,但因宋遠橋之子宋青書見色忘義,被陳友諒所惑,犯下欺師滅祖的惡行,終被張三丰親手掌斃,且革了宋遠橋的掌門之位,由二弟子俞蓮舟接掌。後來武當七俠相繼謝世,青峰的師父靈空道長本是四俠張松溪的弟子,掌門人俞蓮舟以大局爲重,棄除門戶之見,不選自己的弟子接任掌門,而選了武功品性俱佳的靈空道長爲新掌門,此舉不但讓宋遠橋的大弟子靈月心生嫉恨,俞蓮舟的弟子靈塵靈鏡等人也是心中不平,一直認爲是靈空將本該由他們接掌的掌門之位硬生生搶了過去。數年前靈空道長英年突然重病不治,武當七俠凋零殆盡,靈月靈塵等人便一心要將掌門之位收回己有,皆因六師叔祖母楊不悔一力支持,青峰才得以順利接掌武當掌門之位,但山上仍是有許多人心懷怨憤。兩年之前六師叔祖母因懷念已故的六師叔祖殷梨亭鬱鬱寡歡憂思而亡,靈月靈塵等幾位師叔便更是蠢蠢欲動,但因青峰接掌掌門之位兩年多行事公正,處事得當,得大多數武當弟子的擁戴,這才並未有何異動。然而青峰卻知那幾位師叔心中從未服氣,一直都小心應對,卻不料這一次居然會趁他下山到少林寺來之際,在山上猝然發難,搶奪掌門之位,不但囚禁不服的本門弟子,更是刀光見血,同門相殘,殺了自己的大弟子鐵鬆。
“今日已是第五天了,弟子幾個冒死從牢中逃出,連夜下山,找了幾匹馬就往少林趕過來報信,請師父儘快回山,再晚就來不及了。”鐵風喘着粗氣急急道。
“哦。”青峰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置爲好,下意識地哦了一聲。
此乃武當派門內之事,謝非周元等人乃丐幫中人,對這種家事當然不好置評,也不好插手,聞言只是在一旁靜聽,並不說話。但朱文羽卻是不然,一來朱文羽行走江湖不久,畢竟對這些武林中的禁忌並不十分清楚明白,何況就算是明白,憑着朱文羽的性子也不一定按常理而行,二來經上次在少林寺中見到青峰道長,這一次又一起替少林方丈木雲大師療傷,共處一月有餘,相談甚歡,從內心中覺得青峰這牛鼻子老道雖然有時候思想有些古板,卻絕對是個性情中人,爲人正直行事光明磊落,說得不好聽一些,比之少林寺木雲木雨這些老和尚看起來還順眼一些,此時他在一旁聽鐵風哭訴之語,知道武當山上居然會有些不知好歹的人起而鬧事,要把青峰逐出武當派,自己搶這個掌門之位來做,早已按捺不住叫道:“哪個王八蛋這麼鬧事?走走走,一起去武當,把那些不識好歹的渾蛋全抓起來,一個不剩!。”
“就是,連同門弟子也下得了手,還有沒有天理了?咱們一塊找他們去!”旁邊的瑪雅也叫嚷起來。瑪雅本就性子率真,自小又在父母師父的寵愛中長大,雖走過幾天江湖,能經過多少風浪,於中原武林這些江湖規矩所知更是極少,小孩兒脾氣一上來更是哪還管什麼規矩不規矩的?聽到情郎如此說,當然起聲咐和。
“這些都是我武當派門內之事。”青峰苦笑道:“其間有頗多曲折緣故,幾位師叔都是青峰的師長之輩,雖行事不當,但如非本門之人也實在不好插手,易給他們留下口實,少俠的心意青峰心領,此番還是先不取書信了,青峰須得儘快趕回武當處置家事,還望少俠恕罪。”
話說到這份上,若是換了一人,自然就坡下驢不再多說,可朱文羽卻本是個喜歡湊熱鬧之人,想當年小時候在大街上看到有人爭執都要湊過去看看熱鬧,還曾解了一樁老人倚老詐財之事,眼下碰到青峰有難,而且聽鐵風說是有幾位青峰的師叔參與鬧事,欲奪掌門之位,這個抱不平他可是打定了,便道:“行行行,道長你處置你的事,我只是上武當山取我師父的書信,這總可以吧?沒什麼事我不插手,你那幾個不長眼的狗屁師叔和你說理我不管,要是不知好歹想動粗,可別怪我管管閒事。”
與朱文羽相處月餘,青峰早已清楚朱文羽的性子,見他這一口一個狗屁王八蛋什麼的稱呼自己幾個師叔,也並不覺有什麼不妥,眼見的朱文羽執意要上武當山,而山上幾個師叔輩聯合起來門事,自己雖居掌門之位,畢竟事單力孤,弄不好還容易被對方安上一個不尊師重長的罪名,自己當不當這個掌門之位事小,若引得武當內訌,大打出手,像大弟子鐵鬆一般血濺武當山,不但武當派顏面無存,更易大傷元氣,自昆陽真人以下曾幾何時與少林派並駕齊驅的武當派竟爾一厥不振,那便連死了都無顏去見武當派歷代掌門和衆位師長。故略一沉吟,道:“朱少俠,既是如此,那少俠便隨貧道上山,只是少俠須得答應貧道一事,貧道方能相邀。”
朱文羽見青峰鬆口,心中暗笑:“少爺我想上武當山還要你牛鼻子老道相邀?”口中卻道:“那道長快說。”
“少俠上山之後,若貧道幾位師叔以理相爭,事關武當門內之事,還望少俠不要干預,若是貧道或是幾位師叔任一方欲用強發難,便請少俠主持公道,以免武當山上發生同門相殘之事。”
“好好好,行行行,我答應我答應,這總成了吧?”朱文羽聽都沒聽清青峰說的什麼,已是滿口應承。
“既是如此,貧道也算說得過了。”青峰鬆了口氣。
“謝某也跟着一道上山吧,也許更好辦些。”旁邊的謝非聽青峰說得如此明白,也插言道。他本心是要避嫌的,但青峰如此一說,那便成了相邀武林中人主持公道而非替青峰助拳了,他身爲丐幫幫主,在武林中也算是頂尖人物,旁人自然不會指他偏心維護插手別派家事,二來他太清楚朱文羽的性子,本就喜歡湊熱鬧,再加上年輕人不夠沉穩,讓這猴子自己去武當山,多半還會惹出亂子來,反倒對朱文羽自己不利,更不利於獲得武當派支持一同對付天衣盟,有自己等人在場,諸事還可以有些迴旋餘地,事情會好辦許多,便主動提出一道上武當山。
青峰本是礙着朱文羽答應他上山主持公道,但也有些擔心朱文羽身爲武林後輩,武功雖已入一流,比自己高上一截,連和少林方丈比起來也是隻高不低,但畢竟聲名不顯,壓不住陣,人也年輕喜事,弄得不好反容易讓門內之人說成是自己邀來的幫手恃強欺弱以力壓人,本來堂堂正正之事反被人說成別有用心,只是朱文羽堅持才勉強答應,此時聽謝非這麼一說,想着謝非乃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在武林中可說是一言九鼎,有他坐陣,無人敢說他青峰的閒話,大喜,忙道:“謝幫主願意主持公道,貧道感激不盡。”說罷深施一禮,謝非連忙抱拳回禮。
“好了好了,事情都這樣了,還是儘快趕回武當是正經,這些客套還是到武當山上再說吧,我們得快走了。”朱文羽已是不耐煩催促道。
周元在一邊聽得暗暗一笑,也只有這小子纔會用這種滿不在乎懶懶散散的口氣和一個丐幫幫主外加一個武當派掌門人說話。
青峰自然知道此時不能有絲毫耽擱,叫道:“鐵風!”
鐵風在一邊雖說並不認識朱文羽是何等樣人,但謝非卻是見過的,見連丐幫幫主都願意和師父一道上山,早已喜出望外,聞言忙應聲道:“弟子在!”
“把你們的馬都牽過來,我和朱少俠謝幫主一道回山,你們幾個在後面儘快趕回武當!”
“是!師父,可……可我們只有五匹馬……”鐵風吞吞吐吐道。
青峰一看,可不是?只有五匹馬,他和朱文羽謝非各一匹,周元唐韻瑪雅還有燕飛虹,就算一個武當弟子不帶馬也不夠,一陣爲難。
朱文羽眼珠子一轉,已有主意,叫道:“鐵風,先給我一匹!道長,你們先等會,我去去就來。”
鐵風雖不識得朱文羽,但見朱文羽言語間宛若和青峰謝非平起平坐,不敢怠慢,忙躬身應道:“是。”說罷立刻牽過一匹馬來。
朱文羽接過繮繩,又對青峰道長道:“你們先等我一會啊,不會超過半個時辰。”說罷又轉頭對唐韻瑪雅道:“韻兒,瑪雅,你們也等着,我一會就回來。”說罷翻身上馬,揮鞭一催,沿來路疾馳而去,一會便消失了。
青峰等人莫名其妙,但卻知朱文羽雖有時胡鬧頑皮,但卻總是有分寸不會過分,他讓衆人等他自有道理,也不多問,點頭答應。只有唐韻和周元二人約摸着猜出來他大概是幹什麼去了。
衆人到官道邊等着朱文羽,青峰乘機問問鐵風武當山上的詳細情形。
原來青峰在武當山上之時,收到少林方丈木雲的來信便急匆匆地下山,靈月等幾個靈字輩道人偷偷打聽,得知木雲方丈可能出事,且青峰也一時回不了山。自青峰接掌掌門之位以來,少林方丈一直支持青峰,這也是令他們不敢隨意蠢動的原因,但此時木雲出事,青峰不在山上,正是千載良機,便乘機發難,宣稱青峰得位不正,且接掌掌門之位數年來不能光大門楣,令武當派在中原武林中大放異彩,卻臣服於少林,甘爲少林附庸,大失當年昆陽真人創派之時的聲勢,不配擔當武當派掌門,要廢掉青峰的掌門之位,逐出武當門牆。此舉自然受大多數擁戴青峰的武當弟子的反對,但靈月卻不知從哪請來十數個幫手,領頭的是一男一女夫妻二人,俱是五六十歲年紀花白頭髮,男的精瘦如竹竿一般,比之鐵風還高出一個頭去,女的卻是胖得有如一個圓球,四肢粗短圓胖,連着圓圓的腦袋好似一個大球上長了五個小球一般,二人俱是滿面的兇相,雖是中土武林中人裝束,卻是說不出的怪異,武功也高得出奇,連靈月等幾個靈字輩的武當弟子都不是他二人對手,餘下幾人俱是黑衣,或執刀或執劍,俱是面無表情一聲不吭,出手卻是極辣,好幾個武當弟子都是傷在他們手下,鐵鬆也是死在兩個黑衣人的夾攻之下,那夫妻二人卻並未動手。靈月靈塵靈鏡三人得那些幫手相助,再加上他們自己的親信弟子,竟將餘下的武當弟子俱都包圍起來實實捆綁,一一逼問脅迫同意靈月執掌武當門戶,接替掌門之位,有幾個弟子寧死不從,卻被他們或砍手或砍腳,俱成殘廢昏死過去,鐵風等人乘着入夜看守之人疏忽之下,互相解開繩索從後窗跳窗逃出,乘着夜色急速下山,飛馬前來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