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邊儘快散場，待會兒過去。”李長安往臉上灑了灑水。
宋安民點點頭，迅速離去。
回到雅間，李長安陪着周子瑜和安南又吃喝了一通，這纔開口，
“今日不早了，要不咱就撤吧？”
周子瑜正抱着一小壇二鍋頭往嘴裡灌，“撤什麼撤？”
安南白皙的臉上佈滿了紅霞，柳葉眸子裡水光瀲灩，“怎麼？這麼早就回去陪你嫂嫂和小妹了？”
李長安哭笑不得，“你們少喝點，二鍋頭雖好，但後勁不小，可別喝醉了。”
“喝醉？”周子瑜又灌了一大口，“你以爲我這八品武夫是開玩笑的？千杯不倒懂不懂？”
“你也要爲安兄想一想，安兄喝醉後怎麼辦？”李長安苦口婆心地勸道。
“喝醉了找個地方就睡，又有何難？”安南瞟了一眼李長安。
李長安陪着兩人又喝了幾杯，好說歹說才把二人送走。
離開旺福記時，已經滿身酒氣。
此時華燈初上，街道邊的燈光搖曳，街道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宋安民走在李長安身側，“主公，沒事吧？要不明天再過去？”
“沒事。”李長安搖搖頭，龍象呼吸法悄然急促幾分。
身周瀰漫的酒氣瞬間變得濃郁了些。
腦袋還有些不清醒。
李長安邊走邊感應腦海中的羊脂玉書，書頁翻到《石虎圖》。
一股彷彿能撕碎一切的凌厲殺意，頓時襲上心頭。
好似一盆冰水，當頭澆下，透心涼。
李長安身上散發的酒氣越發濃烈，但眼神卻越來越清明。
只是誰都沒有察覺到，李長安眸子裡的那縷墨色，似乎又厚重了幾分。
龍象呼吸法勉強入門後，他對《石虎圖》中那股凌厲殺意的承受力，變得越來越強。
利用《石虎圖》中的殺意醒酒，也算是投機取巧了。
可凝視深淵過久，深淵也將回以凝視。
就連李長安自己也沒有發現，隨着不斷感應《石虎圖》，承受其中那道撕碎一切的凌厲殺意。
不知不覺中，他的身上也逐漸沾染上了一絲《石虎圖》中的殺意。
就在李長安利用《石虎圖》醒酒的時候，
跟在右後方的宋安民，身上汗毛陡然炸起，一臉驚悚地看向前方的李長安。
那縷讓他毛骨悚然的殺意是怎麼回事！？
爲何會如此驚人？
殺意一閃即逝，宋安民也趕緊低下頭。
主公身上彷彿一直籠罩着一層迷霧，誰也不知道這層迷霧之後，到底隱藏了什麼。
……
來到老兵院子，
剛走進院門，就開始有人陸陸續續站了起來。
張富貴還有幾個諜部金部的部衆也都過來了。
“這次有四十七名弟兄過來，三年前從北境戰場退回來的。”張富貴上前說道。
“主公。”諜部金部的部衆見到李長安後，齊刷刷抱拳行禮。
剛來的四十七名老兵有些遲疑，目光裡還有些畏懼，但還是稀稀拉拉地抱拳行禮。
李長安點點頭，“張叔，麻煩幫我搬幾壇酒過來。”
“早就搬來了。”張富貴招招手，金部的幾人就開始熟練地抱起酒罈，給每個人的碗裡倒酒。
李長安端起酒碗，朗聲道，“各位弟兄，初次見面，長安敬諸位。”
說完，仰頭喝完。
院子裡的老兵也都跟着喝了一碗。
一連三大碗，李長安才長舒一口氣，“各位弟兄坐，我們隨意聊聊。”
李長安手裡端着酒碗，這次也不再一碗一碗地往嘴裡灌了，但還是和每個人都喝了一口。
又是將近十碗酒下肚。
在李長安的引導下，一衆老兵聊起了當年在北境戰場的英雄往事，院子裡的氣氛逐漸熱絡起來。
“當初我們曾經和妖族打了十幾場，人都快要死光了，軍隊戰陣無法再用，這才退下來。”
“十幾萬人，最後活下來的不超過七百，手腳還健全的也就只剩咱們幾個了。”
“將軍都戰死了，妖族的百獸大軍數以百萬計，真是鋪天蓋地防不勝防……”
老兵就着酒，述說着當初的舊事，
“地上跑的，天上飛的，還有鑽地的，禦敵城池很難擋得住，全都要靠人命去填。”
“城池丟了，就再奪過來，屍體堆起來像是山脈，鋪出去十幾裡地。”
李長安光是聽，就能感受到這寥寥幾語中，蘊含的慘烈之氣。
十幾萬人活下來的不超過七百，這和全軍覆沒什麼區別。
而他們面對的，卻是百萬計的百獸大軍。
真正是無處不在，放眼望去，連視線都要被全部佔據。
在這種情況下，李長安很難想象，怎麼能活下來。
“不過，真到打仗的時候，咱們可沒人犯慫。”
“上一刻還在喝酒，只要聽到戰鼓，抓起戰矛、挎起長刀就能出戰。”
“別看妖族的百獸大軍多，全都是樣子貨，專門送死的。”
“只有真正妖族才讓人頭疼，想要殺死一名妖兵都要費好大勁。”
李長安坐在一邊，聽着老兵們的談話，不時發問，
“妖兵和百獸大軍有什麼不一樣嗎？”
“那肯定不一樣，妖族軍隊中，百獸軍團爲主，專門打前站，負責送死的，如果攻城的話，屍體就能當成登城梯。”
“百獸軍團沒有神智，全憑一股獸性。”
“可若是成了妖，那就有神智了，跟咱人族沒什麼兩樣，有的還聰明的不像話。”
……
有老兵忍不住搖頭唏噓道，“最弱的妖兵都是七品，上面還有妖將……”
“其實，妖族的數量並沒有那麼恐怖，但就是百獸軍團，數量驚人，怎麼也殺不盡。”
“就拿最常見的噬鼠軍團來說，一窩老鼠崽子就是七八隻，一年到頭都在生，根本殺不光。”
“看起來沒什麼用，可一旦數量到了幾十萬上百萬，什麼城牆都擋不住，硬生生能挖空了。”
……
一想到密密麻麻的老鼠，從地面和地下啃咬城牆，李長安就不禁打了個寒顫，忍不住問道，
“那面對這些百獸大軍該怎麼辦？”
“最好用的就是火攻，一把火能燒死幾十萬。”一名老兵說道，
“還有就是動用文法，也有奇效。”
“單純的武夫靠蠻力很快就會力竭，最後被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不過四品武夫有了金身，就算站在那兒讓它們咬，也只會崩壞它們的牙。”
李長安點點頭，又喝了一口酒，抿抿嘴問道，
“各位兄弟可知道居庸城？”
“居庸！？”院子裡的老兵面面相覷，最後有些遲疑道，“居庸城早在三年前就毀了。”
“當年，那裡是北境東部戰場的中心，填進去一百多萬條人命，妖族更是派出了千萬百獸大軍，三十萬妖族軍團。”
“那裡被打成了飛灰，現在已經變成一片廢土。”
“我們的亙山城只是在東部戰場的邊緣，也差點被打光，更別提中心的居庸城了。”
李長安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他的父兄，五年前參軍，去的就是居庸城。
李長安問過張叔，也問過宋安民等人，可他們的戰場距離居庸城太遠，不知道具體情況。
所有人都在說五年沒回來，肯定已經死了。
但李長安心裡總還有點僥倖念想。
也許能有個別生還者，不被外人所知。
可現在聽說，居庸城的慘狀，又怎麼可能會有人活下來？
李長安狠狠灌了一口酒。
張富貴又怎不知，李長安問居庸城是爲了什麼？
上前拍了拍李長安的肩膀。
李長安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然後起身，
“各位兄弟，既然來了，李某保大家溫飽不愁，這兩天先好好歇歇，過兩天會有兄弟來帶大家幹活。”
說着，李長安朝院外走去。
與此同時，羊脂玉書的書頁嘩啦啦翻開。
一頁全新的篇章悄然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