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那就繼續!”九則說着,再次向夫婦二人衝去。
……
“雪實在算不上好東西,不但冷,還讓人無處遁形。”
這是林曦在披風內對王丹說的話,王丹微笑無語,他們在雪中隱去了身形,卻無法阻擋雪花的覆蓋。
於是只能儘量地抖掉披風上的雪,卻還是無法避免雪上的足跡,按王丹的話說,“那就這樣吧。”
二人只能這樣,跟着青石家的車轍,來到了碼頭,一艘巨大的船前。
道一郎抱着孩子已經登船,船卻沒有起錨的意思,二人也尋了上去,進入到寬敞的船樓,他們終於告別了雪的侵擾,樓內竟溫暖異常,十分舒適,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地毯是白色的,柔軟舒適,從裡看船樓共分三層,二人一直可以看到樓的琉璃頂,上面已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四周是兩層迴廊,木製的圍欄,刷着亮白的漆,琉璃燈掛的到處都是,看着十分富麗堂皇。
但二人卻退了出去,這種地方,不可能藏什麼人,或是放什麼重要之物,若是他們,也不會藏在這,等着被人發現。
林曦趴在地板上,聽了一陣,然後帶着王丹,躍下船舷,從船槳的槳窗處,鑽入了底層船艙。
槳室內無人,槳手們都在下層休息,他們小心穿過,來到了最下方一層,裡面竟是寒冷異常,不知是外面的冷風吹了進來,還是船艙內堆滿了千年的冰。
這讓林曦想起了暖湯客棧的冷庫,也就想起了暖媱,想着她就不免露出笑容,王丹看着對方無故的傻笑,淡漠的眼睛眨了眨,低語問道:“觸景生情?”
南宮大方的點了點頭,二人無話,繼續向裡探索,直到身周變得比外面還要冰冷刺骨,腳下都是沙沙的霜花,二人才看到一扇緊閉的門,門前三把鐵鎖,全部被厚厚的白霜包裹着。
隱身披風已經收起,二人對視,他們心裡清楚,裡面不可能再是道一郎父女,但這青石家的船底,究竟藏的是什麼,卻讓他們十分好奇。
好奇心就如一個泥潭,一旦陷入就會越陷越深,但好奇心也似一個故事,越讀下去就會越要讀到底。
當王丹連續打開三把鎖,林曦才讚歎道:“你還會這一手?”
王丹甩掉綠頭髮上的冰渣,一邊收着零雜的工具,一邊輕聲回道:“好久沒用,生疏的緊。”
林曦又在門外聽了聽,才輕輕的劃開門栓,鐵門被推開一條縫,裡面吹出的冷氣,眨眼間,令二人的周身上下,掛滿了霜。
冷與熱不同,寒冷就像刮人的刀,刮痛人的肌膚,卻不見血。
林曦與王丹置身在冷的世界裡,就如被千刀萬剮一般,多虧他們穿着棉服,不至於即可就被砍死。
林曦舉起風燈,裡面除了冰,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呼吸都變得困難,這似是一個冰洞,裡面幽深,看不到頭,二人生出一絲猶豫,卻狠下心,繼續走下去。
腳下很滑,全是凍成的冰棱,行不多遠,兩個人便進了一個稍寬的冰窟,若不是輕輕的搖曳,誰也不會相信,這原來只是船內。
而現在除了冰與他們,終於多了一樣,一個被黑氈包裹的,不知是什麼的大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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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雪的筏城,很快就在火光中若隱若現,因爲夜晚來了,雪卻沒有停,而是躲藏在黑暗中,使勁的下。
內城之外,是人與黑魔殿魔物的廝殺,而城裡面卻是人和人的拼命。
怎麼凡是有紛爭,就離不開人?
或許人,也很難說得明白,還是叢林裡的爭鬥更加的純粹,因爲獸類的目的十分簡單,捕食的只是爲了填飽肚子,而被食的也不過是想逃條命。
但人卻複雜的多,有的沒有仇恨,卻只是因爲與自己不同、或是比自己強、又或是寶貝比自己多了幾件,就想着要了對方的命。
八神就是這樣,陳江跟他沒有殺父之仇、也沒有奪妻之恨、甚至連辱罵都沒有一句,他卻不依不饒,非要對方死無葬身之地。
火光閃閃,照亮了近處的雪,也將近處的雪烤化,八神就像夜裡的紅火碳,陳江好比綠色的流星,兩束光,上下起伏、你追我趕,在深沉的夜裡,高聳的城頭上,竟如兩個嬉戲的幽靈。
而此刻,“紅幽靈”似乎佔了上風,因爲陳江已經握了太久的綠刃,刺骨的寒涼正在蠶食着他體內的每一分熱,讓他透不過氣,連人皇都在他意識間,打起了噴嚏。
而八神卻是越戰越勇,根本不顯疲勞,看來他不但是耐揍型的,還是耐久型的。
陳江終於收回了綠刃,也做好了被揍的準備,但八神卻停下了身,夜色中,帶着絲絲霧氣,那對殘破的翅膀夾着暗紅的身,就在其中,一動不動。
“剛失去光刃的作用,會有一陣不適,我等你!”八神冷瑟的聲音,並沒因爲他身周的火熱而升溫。
陳江愣然,他沒想到八神會這麼做、又這麼說。
隨着身體突然被抽空的感覺慢慢消失,他抖了抖凍得僵硬的左臂,沒有回話,他知道,對方想要的就是一場及不虛假,又無悔恨的戰鬥。
“來吧!”
陳江大吼,雙目已燃起了血色,鬼鐵右臂,終於如他的心一般,瘋狂地鼓動,一下、兩下、三下……
最後勃然的騰起,如一朵盛開的八角花,八隻觸角,每隻都帶着一根鐵刺,準備迎接着對面“神”的進攻。
八神按耐不住的身體,發出耀眼的紅光,卻依然苦苦忍着,他之所以不被其他天神待見,就是他這怪脾氣,因爲神要的是結果,唯獨他要的只是過程。
直到近處的雪又融了一陣,遠處的雪又厚了一層,八神才動,動得冷漠無聲,動得就像夜裡的風,看不清身形,只有帶動起的白霧。
然後白霧被血染紅,竟是那麼的柔和,那麼的快,陳江的胸前赫然多了數道血口,血剛噴出,卻又加上了數道,竟看不到是什麼劃出的,更何況身形。
但陳江知道,他剛躲過那變態的嘴,把腦袋抽出,前胸就被八神的雙爪,各來了一下,當然對方還有腿,一股巨力踢中他的小腹,他身體不受控制,只感到了雪的涼,是那麼的涼。
“陳江——”
“小飛!”
兩種嬌呼,卻一樣的驚慌,正在城裡房下的將山櫻百與骨玥,驚駭的注視着陳江被“紅光”撞飛,蹭下城牆上的一片積雪。
“紅光”變成了八神,他沖天而起,從高至下,看着積雪中的陳江,他尊敬每一個跟他交手的人,所以也從不會手下留情,他要一擊,將這妖孽,從這個世上抹殺。
城下二女,似乎已嗅到了結束的味道,是那麼的心疼與酸楚,她們不顧一切的衝出屋檐,一個歇斯底里地驚叫,一個已經看傻了眼。
夜空中,八神又變回了“紅光”,就如一顆紅流星,向陳江墜去。
或許眼睛眨一絲,一切就會結束,所以二女死死的盯着與聽着,心裡卻在默默的祈禱。
可能人在最危急的時刻,纔會發出最真誠的祈禱,而真誠的祈禱,便有靈驗的可能,只見一道黑色的軌跡,快得只能看到夜裡的黑痕,也只一瞬,從“紅流星”前穿過,驚得“流星”都收在了空中,漂浮着,不知所措。
八神巨嘴上的眼光終於落向了二女,不,是二女身後,一張銀白的面具。
在火光中,閃着淡淡的紅,卻依然讓人覺得,那張鐵做的臉,非常的冷。
翼風西娜,她一直潛身在內城,她決定過了今夜,陳江若不回來,她就離開,她太累了,於是她睡着了,做了一個記不清的夢,直到聞得有人驚呼“陳江”,她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