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風獵獵,‘曹’字大旗如雲海,遮蔽汴京城外曠野的大地。
整齊的步卒士氣高昂,推着火炮緩慢前進。
“哈——哈——”
高呼聲似海潮,遠在汴京城下都能聽見。
二十萬禁軍囤集在此,無不爲之高昂氣勢所震動,那是發自骨子裡的自傲,只透着一句話:
戰無不勝。
朝陽門外,軍陣之前。
幾十匹大馬列在前方,种師道、宗澤、韓世忠、劉錡、張所、張叔夜等大宋名將。
尉遲虎、尉遲英、嶽進餘、徐寧等門閥世家子弟。
還有年過七十的周侗、未曾及冠的岳飛等等忠烈之輩。
整整齊齊的站在軍陣前方,殺氣衝九霄,卻難掩其悲壯。
奢華的馬車行走在汴京城外的郊野上,兩千黑羽衛護衛周圍,三百多門火炮羅列前方,已經到了汴京十里的距離,禁軍的前鋒只能看到海潮般的人影,蜀軍這邊卻是可以直接炮火覆蓋了。
曹華身着銀色武服,手持雪白佩劍,斜依軟榻,眼神平淡。
輕輕擡手,十萬蜀軍陸續停下,肅殺之意沖天而起。
只需要他一聲令下,六百餘門火炮齊發,足以在兵馬衝過來之前,打散本就惶惶不安的禁軍。
戰船整齊排列在廣濟碼頭外,上面的巨炮可以直接覆蓋半個外城。
橫飛蕭索,吹過雙方的軍旗。
百萬人口的汴京城,或許是第一這麼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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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衝吧!”
“火炮一響,我等便沒有機會了。”
“再讓曹華往前,火炮便能打到內城,汴京數十萬百姓....”
憤怒而焦急的聲音,在數十位將領之間響起。
尉遲虎身着鎧甲,手持一杆馬槊,只是略顯悲傷的望着極遠處的那輛馬車。
曾經裝瘋賣傻,他這京城第一紈絝,和京都太歲成了唯一的朋友。
知道曹華有一天會造反,也曾想過曹華事成後帶着尉遲家改換門庭。
可他畢竟姓‘尉遲’,祖上和大宋開國皇帝乃結義兄弟,兩百年赫赫功業尚在,享趙氏兩百年恩惠,豈能在危難之時,棄趙氏與不顧。
眼見‘曹字’大旗佈滿曠野,軍隊停下開始準備。
尉遲虎輕輕嘆了口氣,看向旁邊的諸多將領。
死守遲早被炮火轟平,唯一的法子就是率軍出擊,衝到蜀軍之中,讓火炮失去作用。
可衝過這幾裡的距離,要死多少人,多少人會潰逃,誰都說不準。
可能還沒衝到‘曹’字大旗之前,禁軍便潰不成軍,只剩下他們這些有心無力的將領。
但有些事情,還是要去做的。
分析局勢權衡利弊,是文人乾的事兒。
身爲武人,就是該活的時候殫精竭慮,該死的時候義不容辭。大宋武人地位低,飽受壓迫,可到了這種時候,能站出來赴死的,還是隻有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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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踏——
馬蹄聲響起,穿過了朝陽門和步卒雲集的軍陣。
所有禁軍都回過頭。
一身金甲的趙轍,手提金刀,縱馬飛馳過箭如海潮的軍陣。
身後十幾位老臣子,披着從開國時傳下來的鎧甲,手持在家裡放了百年的兵刃,面容肅穆跟在大宋天子的後方。
再往回是諸多臣子的子侄,百餘人熱血高漲,縱馬衝過了朝陽門外的青石大道。
“聖上!”
“哈——哈——”
禁軍先是錯愕,繼而血氣高漲,軍陣之中,發出海潮般的呼喝聲。
御駕親征,帝王親自陷陣衝鋒在前,足以讓任何兵馬氣勢攀升至頂點。
諸多將領見到天子,臉色微變,本想驅馬前去制止,可走出幾步,卻又停了下來。
此時的感覺,可能是欣慰吧。
种師道驅馬攔住了道路,躬身道:
“還請聖上坐鎮皇城,此地有老臣在即可。”
趙轍雙目如同雄獅,打量着諸多將士,朗聲道:
“種將軍攜軍駐守於此,討伐曹賊,朕去即可。”
“聖上!”
此話一出,諸多將領皆是錯愕,急急上前阻攔。
种師道聽聞此言,已經明白了趙轍的想法,沉默許久,除了一聲輕嘆,再無說辭。
二十萬禁軍和曹華十萬蜀軍血戰,面對六百餘火炮,能不能打贏誰都不敢定論。
但一旦炮火響起,禁軍的傷亡有多大難以預料,汴京會變成什麼樣也不敢去想。
在場無數忠肝義膽的將領,敢現在站出來的,皆是大宋軍伍的支柱,戰場上刀劍無眼,全部戰死,即便打退了蜀軍,又用什麼去擋金兵,用什麼去擋有西蜀、江南作爲兵源的曹華捲土重來?
种師道知曉這個情況,才遲遲沒有下令衝陣,再等什麼,其實他也不曉得。
趙轍身披金甲,在諸多將士之前掃了一圈,朗聲道:
“我趙轍命當如此,只可惜繼位一年,未曾將大宋從懸崖邊上拉回來。
日後望諸位將士以天下百姓爲己任,若蕩平遼金之強敵,別忘了告知我一聲。”
“聖上!”
“聖上!”
“駕——”
一聲呵斥,烈馬長嘶,踏過汴京城外的曠野。
趙轍一襲金甲,提着配刀,朝着幾裡外的軍陣疾馳而去。
文武朝臣,世家子弟,江湖義士,在長聲嘶吼之後,駕馬緊隨其後。
“哈——哈——”
禁軍蠢蠢欲動,高呼聲直衝九霄,死死握着手中強弓勁弩,無數人淚水滴在鐵甲上,恨不得馬上跟隨衝鋒上前。
“聖上!”
“聖上!”
种師道跳下馬來跪在地上。
無數將士和朝臣跪在地上。
看着那一百多位慷慨隨天子赴死的悲壯之士,城牆上下的所有人都跪下了。
“聖上!!!”
悲呼如潮,便如那天公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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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一道戰鼓響起,在浪濤悲呼中很弱小,卻很醒目。
鳳冠霞帔的皇后,手持鼓錘站在汴京的城頭上,哭的聲嘶力竭,與趙天洛有幾分相似的臉頰上淚如雨下,癡癡望着漸行漸遠的人影。
趙轍握着滿是缺口的佩刀,聽見鼓聲,回頭看了一眼。
剛剛年過四十的趙轍,雙鬢已經斑白,那雙永遠如同雄獅般的眼睛,此時也帶上了幾分柔情。
再剛強堅毅的男人,內心深處,或許也有一處柔軟的地方吧。
趙轍深深望了一眼,露出幾分笑意。
便如同當皇子時,剛剛遇見他的王妃一樣。
長刀烈馬,瀟灑不羈,對方還是個刁蠻的小姑娘。
如今龍袍加身,戰場赴死,她,還是原來的模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