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二月初八。
隨着正月的過去，絲絲縷縷春風席捲大地，消融了山嶺上的稍許積雪。
站在山坡上，曹華遙望遠處的鎮子，長長吸了口氣。之所以來柳山鎮，是因爲聽說方興和陳鐵鉉在這裡召集人手準備殺他，有些事情總是要了結的。荊娘子說林沖也在，順便看看有沒有機會能找到。
荊娘子在破廟柴房中徹夜長談後，心緒放鬆了些，目前大概處於‘被惡人佔了身子，無可奈何只能就範’的狀態，說實話還挺有意思。
荊娘子會武藝，其實也不算差，但放在黑羽衛眼裡顯然就是三腳貓功夫。曹華先行來青州，爲了她的安全考慮，讓她跟着黑羽衛走在一起，只帶着祝曲妃。
原本準備獨自前來，可祝曲妃這婆姨臉皮是真的厚，知道楊垂柳準備堵她後，便跟在他後面寸步不離，上茅房都站外面等着生怕他跑了。
祝曲妃熟悉青州的門路，功夫也不差，而且放在寒兒荊娘子跟前曹華也不放心，便把她也帶上了。
不過讓曹華意外的是，全力奔行幾天祝曲妃竟然跟的上，雖然偶爾要停下來等一會，可至少不用他扛着走。
山坡上，風兒已經帶了些許暖意。
祝曲妃叉着小腰胸脯起伏，擦了擦額頭的香汗後，指向遠處的柳山鎮：“鎮上厲害的，有東邊的祁家，也就是百刀莊，莊主祁虎被稱爲東方武林第一人，百刀盟也由此而來。西邊的漕幫人數最多，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外面的寨子山頭更多，岳家莊、泉頭嶺...”
祝曲妃如數家珍，說着柳山鎮的情況。
因爲是青州匪寇聚集地，曹華多半也知道，但詳細的自然沒親身去過的祝曲妃清楚。
曹華安靜聆聽了片刻，詢問道：“你來找方興，可有門路？”
“既然是召集人手報仇，肯定是去找紅花樓的呂安。”
“走吧！”
曹華點了點頭，便提着劍朝柳山鎮走去。
祝曲妃還沒歇息夠，此時嬌喘未平跟在後面，不知從哪戶人家拿了個斗笠扣在頭上，還用頭巾把臉包了起來。話嘮的性子一直沒改，不停的絮絮叨叨：
“小郎君，現在我們是一張牀上的螞蚱，姐姐的仇家可不少，咱們得小心行事，見到方興後立刻出城，萬萬莫要節外生枝....”
“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一個意思...呵呵...”
曹華只當作沒聽見，只是裝作走南闖北的江湖人，隨着車隊一起進入柳山鎮。
祝曲妃走在跟前，依舊絮絮叨叨，不過葷話減少了許多。上次被按在地上打了一巴掌，着實讓祝曲妃又驚又怒。
她本以爲這書生是謙謙君子，才故意說些個葷話套近乎。女人嘛，對方男人無非‘一哭二鬧三上吊’，對付這種克己守禮的書生最是容易。
哪想到這書生根本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打女人家屁股可是壞人清白的下流手段，那有君子會做這種事情。
祝曲妃回過味來後，便明白這書生對她彬彬有禮，並非什麼‘發乎情，止乎禮’，而是有別的原因不能對她亂來。
兩人素不相識，祝曲妃想了一圈兒，也只能是她徒弟謝怡君的原因。
可這書生是黑羽衛，和謝怡君本就你死我活，能有什麼關係？
祝曲妃思索很久，忽然開口問道：“小郎君，我徒弟是不是饒了你一命，對你有恩？”
謝怡君仁義之名人盡皆知，覺得這書生武藝不錯爲人尚可，放一條生路在祝曲妃看來也有可能。
若是有不殺之恩在先，把她抓了又不殺償還恩情，倒也說的通。
曹華聞言擡了擡眉毛：“是的，曾經兩招把我打暈，沒殺我。”
說起來，曹華除了剛來時身體虛弱被陳靖柳一花瓶拍暈，就只被謝怡君兩悶棍拍暈過，估計從小到大也就這兩次，說起來這倆姑娘應該很有成就感，特別是陳靖柳。
“怪不得。”
祝曲妃恍然大悟，想了想：“小郎君，我瞧你身手不錯，年紀也不算太大，只要勤學苦練，以後說不定有機會趕上我徒弟，別灰心。”
曹華認真點頭。
走走停停，來到了柳山鎮的街道上。
帶着刀兵的江湖人隨處可見，雖然沒有官府衙役，但有帶着刀身着黑衣的百刀莊打手在四處巡邏。畢竟是百刀盟的老巢，規矩還是有的。
曹華提着劍，跟隨祝曲妃來到了位於街道正中的紅花樓附近。
本來準備找幾個路人打探情況，哪想到剛到附近，就見方興和幾個江湖朋友坐在茶攤上閒聊，聽口音全是江南的，顯然都是從那邊過來的，在此地遇上。
祝曲妃瞧見方興，不禁眼前一亮。
曹華瞧見她的眼神倒是一愣，感覺很熟悉。
就像...就像是他瞧見女兒家拿着首飾，馬上要有銀子入賬的模樣。
曹華微微蹙眉：“祝姑娘，你真是擔心方興的安危，纔過來把人勸回去？”
祝曲妃欣喜的表情微僵，被曹華看了出來，她倒是不扭捏：“小郎君眼神真厲害，方臘掏了三千兩銀子讓我把方興帶回去，事後再補上三千兩，姐姐用胭脂水粉也是要花錢的....”
曹華點了點頭，那事情就好辦了。
他讓祝曲妃原地等候，便擡步走向了紅花樓外的茶攤。
茶攤上人比較多，哄哄鬧鬧的說着些雜七雜八的江湖消息：
“聽說了嘛，漕幫的方子澄在鄆城縣折了...”
“誰這麼厲害？連方子澄都能殺？”
“鐵琵琶那騷娘們，也不知又勾搭了那個高手，楊垂柳、晁宗加上方子澄，三人聯手都沒討着好。”
方興聽見這話，倒是有幾分慎重：“會不會是黑羽衛？”
“論身手有可能，不過鐵琵琶那娘們，那有本事使喚黑羽衛鞍前馬後......”
“聽說有個叫‘雨化田’的年輕高手，自號‘催情郎君’，打的楊垂柳毫無還手之力...”
“哈哈哈...這混號有意思，一看就是噁心楊垂柳的...”
“這次百刀莊發英雄帖，廣邀各路豪傑入京殺曹太歲，要是那‘催情郎君’過來，說不定真有機會....”
“沒來，人已經召集夠了，陳大哥今晚上在紅花樓擺了壯行酒...”
方興正與人交談間，肩膀忽然被拍了下，他轉過頭來，卻見一個絡腮鬍書生正看着他。
那雙眼睛如同蛇蠍，只要見過的，這輩子恐怕都沒法忘掉。
方興渾身猛震，繼而臉色煞白，帶着幾分不可思議。
“方老弟，祁莊主叫你過去，跟我過去一趟。”
曹華手放在方心的後頸，如同江湖朋友勾肩搭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