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行七人,離開陽池派,走下浮生山,在畫卷地圖的指引下,徑直前往天噩峽。
無言一路中,倏忽之間,便已至滄州外,踏在明州大地上。再過幾日,一行人走進一片荒山野嶺裡,很快就發現一條頎長的裂痕,彷彿是橫生而出的,從遙遠的地方延綿而來,再延伸到更遙遠的地方去。
這條裂縫,堵住了七人的前路,裂縫下方,就是天噩峽!
李風揚細細地看着畫卷地圖,只見那一條細細的紫線正是停頓在他們所處的位置,然後蜿蜒曲折,直通地下。
“就是此處!”
李風揚說道,他環顧四方,只見貧瘠的大地上,只有幾株低矮的枯樹,寥寥幾叢枯黃的小草,稀稀落落點綴其中,不遠處的矮山,則是禿了頂,沒有半株植被,只有灰褐色的泥石,在陽光下,顯得刺目。
夏末的陽光毒辣辣地照耀天地,在細長的裂縫裡,卻沒有透出半點光,漆黑一片,彷彿所有的光進入其中,都會被吞噬地一乾二淨。
天噩峽兇名在外,是一處不祥之地,曾經坑死過上萬強者,一行七人選擇謹慎行事,駐紮在裂縫旁,觀察着天噩峽周邊的環境,但一連三天,沒有任何收穫。
終於在第四日的午後,陽光最猛烈的時候,他們決定沿着裂縫往下爬,正式進入天噩峽!
頎長的裂縫淹沒在黑暗裡,深不見底,但它並不是垂直的,而有着陡峭的坡度,李風揚走在最前面,裴青青和寶兒執拗地跟着他,再往後是尹修夢和花不允,周維與刀巴和尚負責殿後,應對突如其來的危機。
一路無話,很快他們就深入地下五十米,被深沉的黑暗所籠罩。
“咔嚓!”
忽然,李風揚腳下一滑,他踩到了一截枯骨,他的腳下竟然有一具殘骸,其餘部位都已經風化了,只餘下最後一截枯骨,也被李風揚不經意間踩斷。
“傳聞峽谷之中,葬着上萬人族和妖族的強者,我們要小心!”李風揚低喝道,他心間升起了幾分不詳之意,總覺得附近有陰冷的目光在窺視自己。
“啊!啊!”又是兩聲尖叫響起,一聲是尹修夢,另一聲則是寶兒。
在尖叫聲中,四方忽地一暗,僅有的一點兒光線也失去了蹤影。
“你們快看上面!”
暗中,不知是誰說了一聲,李風揚望向上方,只見那條窄窄的裂縫,竟然在合攏,轉眼間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了。
“我們要被困住了,封印在地底的夾層中!”花不允帶着哭腔說道。
李風揚卻是不以爲意,他與身後的裴青青對視一眼,目光炯炯,兩人曾困在九狐葬地之中,險些身死,此時的場景與那時的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別慌,我們先向下去看看。”李風揚的話語聲,充滿了力量。他燃起一團火焰,釋放出光明,刀巴和尚和周維有樣學樣,一個綻放絢爛佛輪,另一個召喚出七枚璀璨星辰,火光、佛光、星光同時交輝,頓時照亮四方。
只是天噩峽中,蘊含着詭異的力量,無窮的黑暗在吞噬光明,交融而成的光芒只能夠勉強籠罩一行七人,能讓他們依稀看清腳下的路,而身前身後,四面八方,皆在宛如混沌般的黑暗裡。
“嗚嗚,嗚嗚……”是風聲,是鬼哭,還是陰屍的嘶吼,恐怖的聲音空空蕩蕩地迴盪開來。雖是夏日,但天噩峽裡沒有半點溫熱,越向下,就越冷,溫度很快就到了零度以下,冷如寒窖。
天噩峽果真如傳聞所說,深不過百米,在李風揚的帶領下,一行七人很快就到達峽谷底端。
這是一處狹小的谷底,兩側是陡峭的石壁,夾在其中的空間,不過百米見方。
預料之中的蠱惑之力並沒有出現,讓一行七人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谷底除了徹骨的寒冷之外,沒有任何詭異離奇的地方,但交融而成的光芒愈發的黯淡,即便李風揚、周維、刀巴和尚再如何努力的催動,也是無濟於事。
“呼”終於,這一縷光,熄滅了。
李風揚正想打開畫卷地圖,光芒的熄滅,使得他不得不無奈地打消這個念頭,他高聲說道:“根據地圖所示,天噩峽足有萬米之深,依我看,應該有藏着機關的地方,找到它,我們才能找到真正的路。”
沒有人回答,但裴青青溫潤的身子貼來,讓李風揚心神稍定。
就在這時,無盡的黑暗之中,驟然亮起了一縷光,一縷綠得發黑的光,緊接着,兩縷、三縷、四縷……
足足十九縷綠光,將衆人圍攏,隨光而來的,還有陰冷至極的幽風。
透過森然的綠光,李風揚看清了敵人的模樣,距離他最近的是一頭人身犬面的怪物,身體都已經風乾了,血肉盡去,乾癟的舌頭露在外頭,發黑的尖牙已經出現道道斷裂的痕跡。
這是殭屍!
百年前的人族和妖族強者,均埋葬於此,命源境強者大多融泥化土,屍骨無存,但築基境強者的屍首卻保存下來,進而蛻變出靈智,感受到生人的氣息後,羣起而攻之,而綠光,就是從它們的眼眸裡射出來的。
“只是普通的殭屍罷了,最多擁有一成生前的戰力,能夠輕易擊潰,唯一要小心的是它們的爪子,若是被沾染上屍毒,會很麻煩!”鬼道弟子尹修夢說道。
李風揚聞言,看向犬妖手掌,果真發現它的爪子閃爍着灰色的光華,與身體其他部位大爲不同,鋒利異常,而其中蘊含的屍毒,顯然也是極爲霸道。
“這些殭屍是怎麼形成的,莫非是因爲天噩峽?”
“不,因爲生前吸入太多的天地靈力,築基境強者死後,只要屍體較爲完善,都有機率形成殭屍,與天噩峽的詭異力量無關,不過此地陰氣過濃,殭屍的實力卻是要強上幾分。”
“既然如此,那就打,迅速解決!”
尹修夢的回答讓李風揚心中大定,他率先出手,右掌上燃燒起熊熊火焰,緊接着有涌動出湛藍的水流,水火相合,李風揚以手作劍,施展劈劍式,劈在犬妖殭屍的肩頭。
綠光一閃,犬妖殭屍的行動極慢,根本來不及做出抵擋。李風揚一掌劈出,只覺像是劈在豆腐上,輕而易舉地就將犬妖殭屍斜劈成兩半,隨後,他又順勢而爲,又斬殺了比較臨近的兩具殭屍。
與此同時,其餘人也出手了。
刀巴和尚腦後的光輪熠熠生輝,他打出佛門大手印,無畏獅子印,喚出一隻金光燦燦的三頭獅王,獅王咆哮,人立而起,左掌拎一口灰色的古樸大鐘,右掌攜一杆漆黑的降魔杵,衝殺在殭屍羣中,如入無人之境。
小女孩花不允並未出手,她肩頭的小蛇和小貓行動起來,兩頭奇獸化作道道殘影,穿梭在黑暗與綠光之中,每有殘影閃過,必有殭屍粉身碎骨。
周維召出北斗七星,七顆星辰,營造一片絢爛星空,在他身後浮沉,數不盡的星辰射出,彷彿要洞穿一切,但在周維的身邊,有兩顆星辰,卻始終縈繞着他,離得稍遠的,叫天樞星,離得較近的,喚天璇星……
闊別數月,幾位四道弟子,修爲大漲,戰力飛增,轉眼間的功夫,十九具殭屍無一例外地被消滅。
尹修夢走到一具四分五裂的殭屍前,口中念起繁雜的咒語,雙手結印,頓時有道道幽綠的光芒升起,融入她的眉心之中,連帶着她的目光,都沾染了幾分綠意,而那具殭屍,則完全成了粉末。
眨了眨雙眼,尹修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又走到另一具殭屍前,重複剛纔的動作,目中綠意更盛。
她這副詭異的姿態,使得另外六人紛紛遠離,不願靠近。
“修習鬼道的術法,莫非就是與殭屍同化?”李風揚不免心想。
當尹修夢吸收第九道綠光的時候,李風揚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因爲對方目中的綠光,濃得深沉,更是與四方的黑暗十分契合。就在他警惕的時候,忽然發現幽綠的光芒直勾勾地射來,尹修夢筆直地望向李風揚。
李風揚頓時渾身一僵,問道:“你在做什麼?”
尹修夢一笑,她踢開腳邊的殭屍,說道:“我剛纔施展的是練成不久的噬魂之法,能夠短暫讀取殭屍死後的記憶,我想我知道該怎麼找到真正的路了。”
話音未落,她目中的綠光頓消,自顧自地走到谷底的一處角落裡。
李風揚微微思索之後,便定了定神,循着聲音跟上去。
谷底角落,尹修夢蹲下身來,找到一個確切的方位後,將覆蓋在上邊的泥土除盡,頓時顯露出一個深深的凹槽。
“似乎,跟畫卷的頂端很符合。”李風揚心想,他取出畫卷,正想比對一番。忽然畫卷一顫,竟是爆發出刺目的無量光,從李風揚的手中掙脫出來,直直地插在凹槽上。
下一刻,李風揚就覺得腳下一輕,身體不由自主地墜落,慌亂之中,他只能看到畫卷收斂光芒,從中飄出一道模糊的殘影,帶着它穿梭虛空而去。
四方重歸黑暗,無窮無盡的黑暗吞噬而來,李風揚只覺自己提不起半分力氣。
“風……”
“大哥哥!”
左右兩側皆傳來呼喚聲,李風揚大急,他拼命地朝着兩邊抓去,但什麼都沒有抓到。
“青青!寶兒!你們在哪!這是,要到哪裡去……”
李風揚呢喃,他的心神,竟然迷茫而空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