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山脈巍峨高聳,連綿百里,虎踞羣山,峰巒起伏,高聳入雲,時而見白雲環繞山腰,不識山巔真容。山中森林密佈,飛瀑齊巖,古鬆亂石,在所多有,景色幽險奇駿,天下聞名。
只是更有名的,卻是在這山上的仙道宗派,陽池派。
在山巔之上,僻靜之處,有一處泉眼,潺潺流淌出紅黃色的山泉,注入一個半徑不過五米的圓形小池子中,泉水蕩着漣漪,散發出陣陣宛若夢幻甘露般的旖旎氣息,這座小圓池,便是陽池。
而在陽池的邊緣地帶,有着三間簡陋的茅草屋,結廬而居,環繞而建。
茅草屋中,各自走出一名鶴髮童顏的老者,相視一眼後,透過稠密的雲霧,齊望遠方,他們所望之處,正是李風揚所在的位置。
“十兇傳人……”其中一名老者說道。
“亂凰、燭龍、九狐……十兇傳人陸續現世,這九州天地,恐怕又將遭逢大變。”第二名老者說道。
最後一名老者則盯着李風揚,撫須而嘆道:“這亂凰傳人,很不簡單吶!”
“亂象再現,不知這回,我們當是入世,還是歸隱?”
“一切皆有天定,不可避,也避不了,順其自然吧,只是當年的一些誤會,是時候該解開了。”
三名老者說罷,又各自走回茅草屋中,只是屋門,卻是不再關閉,而一旁的陽池泉水,似是流淌地快了起來。
………………
李風揚站在破曉山之巔,忽覺芒刺在背,察覺到窺視之感,他雙眉一皺,正欲查探,但這股窺視的感覺轉瞬即逝,不過剎那間,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是誰,在暗中窺探我?”李風揚心中自語,他定了定神,只見竇環瑤已經率領一衆陽池派的弟子到來。
竇環瑤面無表情,在距離李風揚十米之處站定,一揮手後,身後的衆多弟子也不約而同地定住。她上下掃了李風揚一眼,卻是不開口。
事實上,禁神海島一別後,李風揚與這些六道弟子之間就存在有隔閡,這種隔閡,來源於彼此的先輩,也來源於自身。
在竇環瑤打量李風揚的同時,李風揚也在打量着她,他舒展開眉頭,目光變得玩味。
竇環瑤的修爲顯然更加精深了,隱隱約約散發着壓迫之感,她腳下的北帝劍閃耀着刺目的紫光,顯然仙道的御劍之術,她已是修煉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李風揚也不開口,但他的目光逐漸地從玩味轉變到肆無忌憚,他的目光令陽池派的衆多弟子憤懣,尤其是竇環瑤身後左右的幾名男弟子,更是時不時地冷哼,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對此,李風揚報以冷笑,他最終還是開口了,帶着幾分緬懷之色,說道:“我來找周維,履行曾經的諾言。”
“師弟閉關了。”竇環瑤的聲音很清冷。
“呵呵,怎麼說我們也一起生死歷練過,雖是冒昧拜訪,但就不請我上山坐坐嗎?”李風揚笑起來。
竇環瑤目光微閃,沒有答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便調轉北帝劍,率先飛回浮生山,一衆陽池派弟子緊隨其後,沒有半點待客之道。
李風揚不以爲意,他將四崩琴置於身前,開始奏曲,奏起一曲《高山流水》,清幽的琴聲之中,白雲空悠悠,緩緩降臨,李風揚拉起裴青青和寶兒,帶着兩女,坐上白雲,跟在陽池派弟子的身後,速度不快,卻也不至於落後太多。
“素聞浮生山乃是仙道聖地,幾乎等同於傳說之中的仙境,今日可是得好好遊覽一番。”裴青青忽然說道,她已經止住了傷勢,將七竅中的血跡都擦拭乾淨,迎着李風揚望來的目光,狡黠一笑。
很快,他們便越過破曉山,進入浮生山的地界。
入目所見,唯有青與白,青色的是山,白色的雲霧,到了半山腰,領頭的竇環瑤就降落在一塊凸起的大青石上,其他的弟子們唯她是從,也降落下來。
李風揚知是陽池派的規矩,招呼裴青青和寶兒後,散去白雲,同樣降落。
走下大青石後,其餘弟子都離開了,只剩下竇環瑤引路,一聲不吭地朝上走。
拾級而上,行於山間,遊在雲裡。
一路無話,四人走的速度頗快,四周的雲氣漸漸濃郁,如雲一般朦朧,不知不覺間,就攀上一座山頭,前方似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着光。
腳步不由得加快,李風揚和兩女懷着好奇之意快速走近,雲氣溫柔地環繞,逐漸拉開隱約的面紗,露出清晰的面目,只見此處山頭,有一座鐵索橋,無座無墩,橫空而起,徑直斜伸向上,入白雲深處,直通往遠處的另一座山頭。
陽光照來,白雲縈繞,陣陣彩色的霞光散發而出,絢爛繽紛,美輪美奐,這是一座彩虹橋。
“好美的橋!”裴青青驚歎,寶兒的眸子裡也是倒映出光芒,流露出幾分心醉神迷的樣子。
竇環瑤的神色倒是沒有多大的變化,想來是在這座彩虹鐵索橋上走了多年,早已習慣了,她一拉鐵索,躍到橋上,當先而行,但嫣紅的雙脣,卻是不由得掀開了弧度。
這座彩虹鐵索橋,極高極長,走了許久,身後的山頭漸漸消失,而遠處的山頭卻是清晰起來。
又走了一會兒,白雲稀薄,李風揚驀然發現,他們竟是走出了雲海,眼前豁然開朗,長空如碧而洗,藍得彷彿透明,四面八方,廣闊無垠,可以看到無窮遠的地方。
李風揚他們卻是無暇欣賞美景,只因竇環瑤已經漸行漸遠,他們快步跟上去,到了第二個山頭之上,又沿着青石臺階,時上時下,或直或彎,走了一陣後,便看到一片非常巨大的廣場。
這是一片白玉廣場,上邊坐着不少人,有的在打坐修煉,更多的則是比試練招,這些都是陽池派的弟子,修爲不高,大多在命源六七重之間徘徊,見到竇環瑤後,大多微微恭敬地行禮,然後將更多的目光投注到其身後的李風揚一行人的身上。
巨大的白玉廣場之上,放置着一尊尊青銅巨鼎,分作七排,每排七尊,共有四十九尊,規規矩矩地擺放着,鼎中縈繞起嫋嫋青煙,煙清而味澀。
“天道五十,其一遁去,故爲四九之數,而遁去之一……”李風揚望着青銅巨鼎,喃喃自語起來。
竇環瑤聞言,腳步一頓,卻是不曾回頭,她加快了腳步,帶着李風揚他們,一行四人繞過白玉廣場的兩邊,又沿着一條蜿蜒曲折的青石長階,一路向前。
兩側樹木林立,彷彿沒有盡頭,倏忽之間,景物突變,忽地不再是青色,而是絢爛的紫意,一叢又一叢茂密的紫竹,驀然出現,匯聚如海,在微風之中搖曳,如同一塊紫色的晶瑩翡翠。
一片紫竹海,摻雜在盎然的綠意之中,宛若一片夢幻,兩三人高的紫色竹子根本數不清數量,一排排,一列列,筆直佇立着,隨風搖曳,微風吹來,深吸一口氣,便是滿襟清香。
“到了。”竇環瑤的步伐又加快了些許,然後說道,言簡意賅。
在竇環瑤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一片空地之中,四邊都是茂盛的紫竹,如夢似幻。而在紫竹海的空地裡,矗立着一間間竹屋,鱗次櫛比,錯落有致,約有上百之數。
“二師弟近來一直都在閉關,以身合北斗,究竟何時出關,卻是無人知曉,已經有弟子前去通報,你若不急,便在此等上一等吧。”竇環瑤指向竹屋,如此說道。
話音未落,她便離開了。
李風揚嘴角一勾,至此他已確信自己與這位仙道陽池派的大弟子是很難再有深切的交集了。他笑着,轉身看了一眼裴青青,又輕撫寶兒的頭,說道:“我們就在此等上七日吧,七日之後若無音訊就離開吧,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裴青青先點了點頭,取出畫卷,交到李風揚手中。
李風揚隨手接過畫卷,掃視竹屋一圈,指向左側,說道:“那兒有三處相鄰的居所,可供我們暫時棲息。”
他說着,便走上去,推開木門,站在門前向裡望去,屋內的擺設倒也簡單,不過一牀一桌一椅罷了,雖然顯得簡陋,但十分乾淨,想來是常有人來此打掃的。
向裡望了一圈之後,李風揚卻是並沒有走進去,他退出來,拉起裴青青和寶兒,朝着紫竹海中走去。
走進如夢似幻的竹海,拉過一支直長的紫竹,將它彎起,然後坐上去。李風揚透過茂盛的紫意望去,只見上空是蔚藍的潔淨天穹,周圍是一片波瀾壯闊的雲海,雲海之下,則是盎然之綠。
領略過陽池派的景貌之後,李風揚不禁想到了煙火閣,他殺了此宗的兩大長老,更是讓少閣主死於非命,兩者之間已經結下了生死大仇。他不得不考慮,該如何應對煙火閣的報復。
裴青青倚着他坐下來,輕聲說道:“天噩峽已在滄州之外,屬於明州,遠遠出了煙火閣的所屬範圍,天下之大,即便有意尋找,他們也不一定能找到我們!”
李風揚微微搖頭,他可不想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