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宛如無邊無際的空間裡,沒有光亮,顯得灰暗而沉悶。位於東南方的巨柱上盤桓着一團巨大的黑影,那是一頭龍麪人身的怪物。
燭龍顯得更蒼老了,暗紅色的鱗片都脫落乾淨,血肉皺成一團,他閉攏雙眸,只留出一條細縫,死亡的氣息濃郁地化不開。
他努力地睜開眼睛,黑白兩色光芒如曇花一現般綻放,目光如洞穿虛無,勘破古今,燭龍竭力仰起身子,他在低語:“一眼萬年,轉瞬滄桑,亂古大劫,將得始終,但我垂垂老矣,只能在地獄仰望天堂……”
古戰場上,十兇六道與恐怖巨手的爭鬥只持續了片刻,整片天地就承受不住莫大的偉力,爆發出刺目的白光。猝不及防間,李風揚、竇環瑤、尹修夢被捲入其中。
世界變得蒼白,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李風揚的眼睛仍然有着陣陣劇痛感,他不由自主地閉眼,耳畔卻傳來數不盡的聲響。
那是戰鬥與廝殺的迴音,兵器激烈碰撞,血肉慘遭撕裂,生命不斷凋零,死亡意味永恆,李風揚全身發顫,感覺自己融入一片混亂的戰場中,在殺戮,被殺戮……
恍惚之間他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已回到死亡沼澤。
死亡沼澤已經恢復原來的面貌,不再噴涌邪魔烏光,只是陰森的怪風和滿地白骨還是泛着幾分毛骨悚然的意味。
李風揚恰好站在沼澤的正中心,他只覺腳下有一股冰寒的涼氣升起來,從腳踝開始,一路攀升,直衝頭頂的百匯穴。李風揚不由得又是一抖,他總感覺暗處有一道目光,帶着戲謔之意在上下打量自己,他背後的汗毛都筆直地豎着。
“我們,剛纔是在做夢嗎?”尹修夢問道,她俏麗的面容上沒有一貫的嬌笑,反而充滿茫然,說話的時候甚至有些結巴。
“我倒希望是一場夢,無論美夢還是噩夢!”李風揚聳了聳肩說道,他掃視四周,發現裴元霸與周維等人早已失去蹤影,但在原地發現了打鬥的痕跡。
死亡沼澤的邊緣處,大地都被打得凹陷下去,形成幾個半徑數米的深坑,空氣中還瀰漫着濃濃的硝煙。
“走吧,我們去找他們!”竇環瑤說道,她取出一隻羅盤,比周維的引輪盤要大上幾分,也更爲精緻。
李風揚和尹修夢聞言,不約而同地點頭,十兇與六道曾並肩作戰過,親眼目睹過的三人在不知不覺間,少了許多隔閡。
竇環瑤很擔心師弟師妹們的安危,她皺着眉頭,伸手一抹,天地靈力頓時涌入引輪盤中,其上浮現出四枚光點。其中一枚光點代表竇環瑤自己所在的位置,而另外三枚也距離不遠,只是在青色光點的外圍,還有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血色紅光!
………………
斷裂的通天古樹如山嶺般橫矗,周維背靠着墨色樹幹,癱坐在地。他的臉上有一道血淋淋的豁口,從左眉梢一直延伸到右側的嘴角,觸目驚心。他的衣衫早已變得零零碎碎,身上亦滿是傷口。
周維大口喘氣,警惕地打量四周,回想起這幾日的經歷,他仍然心有餘悸,甚至是濃濃的恐懼。
前些日子,在李風揚、竇環瑤和尹修夢被捲入死亡沼澤的眼眸裡之後,剩餘的周維等四人便遭受到近乎毀滅的攻擊。
圍攻他們的是三十餘名年輕強者,修爲分高低,來歷亦不同,唯一的共同之處在於眼中都閃爍着讓人不敢直視的血光,尤其是領頭的七名青年強者,身穿彩虹衣,分爲紅、橙、黃、綠、青、藍、紫,每一人都強大無比,僅僅是青衣和藍衣出手,就逼得周維他們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一路逃遁,直到此處。
周維拭去面容上殘留的鮮血,他想着,轉頭望向姜倪兒和韓央,兩人都處於半昏迷狀態,是力竭所致。許是感覺到投注而來的目光,姜倪兒甦醒過來,回望周維,淺淺一笑,她輕輕地擡手,想要撩起額前的發,試了幾次,卻做不到。
至於韓央,早已打起了呼嚕。
“我們會安然無恙的,是嗎?”姜倪兒很虛弱,卻固執地看着周維,輕聲問道。
周維沒有說話,輕柔地替她揉順秀髮……
另一旁,裴元霸的胸膛劇烈地起伏着,他也全身是血,他如孤狼般盯着四周,同時嘶啞地問道:“我們絕不會平白無故地遇到攻擊,你可想出了原因?”
周維搖頭道:“不清楚,實在是想不出來,他們都屬於入魔者,所作所爲皆不能以常理度之。”
裴元霸嗤笑一聲,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周維臉上的傷口,舔了舔嘴脣,冷冷喝道:“呵,下一次,我這個入魔者可不會再救你的性命了。”
周維彷彿沒有聽出裴元霸話語裡的嘲諷之意,他平淡地說道:“不,你是正統的魔道傳人,且已經開始度亂魔的三關六劫,而追殺我們的人都是被動入魔,被魔念所控,已不能自主,不該稱呼他們被入魔者,應當是魔之奴僕。”
裴元霸聞言,眉頭猛地皺起,當日漫天的邪魔灰光至今讓他記憶猶新,他也曾差點被控制,只是在強大的意志下硬生生地逼出了魔念。
“他們爲何如此強大?”
“他們本不該這般強大,至多也與我們相仿,但是……”周維想了想,話到一半,就見裴元霸的面容嚴肅到極點,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周維的身體驀地一僵,雙耳微微一動,下一刻,他聽到腳踩落葉的“沙沙”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腳步聲很密集,枯黃的落葉在來者的踩踏下碎裂成一片片,周維等人只覺呼吸變得非常急促,彷彿被踩踏的是他們的心一般。
韓央驚醒過來,滿臉的恐懼,望着另外三人,他下意識地想要開口,及時反應過來的姜倪兒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拉着他,捂住他的嘴。
四人緊緊地靠着墨色樹幹,不敢發出半點聲息,然而下一刻,他們的眼眸中倒映出一道青影與一道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