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牧本來只想過幾天安生太平日子，可他卻發現，總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比如說現在。
他本來想和自己的家人和未婚妻們，好好休息幾天。
但星盤卻給他送來了這消息。
薛老虎死了，但臨安城內的人口生意卻並沒有因此而停止。
玄衣道長自從金秋詩會前一天，離開李府，直到現在都沒回來，也是一直在查這個事情。
現在更是爲此受了傷。
但真正令李北牧震撼的，卻不是這……
畢竟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人謀，這都很正常。
“是的。”
一號繼續解釋道：“薛老虎只是一枚無足輕重的棋子，他沒了，很快就會有別的人前來接手這件事。”
“這麼說是一個嚴密的組織，是吧？”
一號點點頭。
“玄衣道長帶回來的消息，這組織叫做‘聖光’。”
李北牧嗤笑一聲，也沒多說。
生活在陰溝裡的人，總是嚮往着給自己身上披上一層神光，以此麻痹自己脆弱可憐的靈魂。
李北牧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臨安城內的人口失蹤，都已經是這麼誇張了，那城外呢？”
不等一號回答，他自己就“呵”了一聲。
“縣令？一羣吃屎的蛀蟲！”
李北牧雙目發狠，低聲罵道。
但很快，他就收斂了怒氣，因爲這解決不了問題。
“據我們調查發現，應該也是有一些縣令官員，知道這件事，也去調查過，但都受到了聖光在不同程度的威脅或者是利誘，轉而放棄了此事。因爲……他們做的也不是很明顯。”
說着他又補了一句。
“至少在城內是這般。”
餘下的話沒說，但兩人都知道。
星盤送來的信箋中記載。
揚州下轄百諱縣，有個村子名叫陳家溝，村子裡頭原本有着數百戶人家，至於現在……人口總共剩下的，都不過百人了。
而且全都是一些六七十歲的老人。
至於別的，也都很清楚了，年紀小的直接賣，年紀大的，可以當做生育用的……
更可怕的是，只要有人因爲這事報官，都會離奇消失在半路。
就算偶有報官成功的，也都會在幾天後消失。
李北牧接連深呼吸了幾口，才壓下心中的憤怒。
這事要是不知道還好，可知道了，要是不去做些什麼，恐怕自己這輩子都睡不好吧。
他也沒怪星盤將這件事告訴了自己。
要是不說，那自己纔看差了他們。
“這麼說，朱廣權也知道這件事？”
“知道，早年他也查過這臨安城內的人口失蹤，但不知爲何原因，查了一段時間之後，就放棄了這事。現在看來，多半便是被聖光組織所威脅了。”
“這麼說，只要不查人口失蹤，那聖光組織就什麼都不管，是吧？”
這些年，李北牧還真沒聽到過別的作亂，整個揚州，都是一片風平浪靜。
只是沒想到的是，這風平浪靜的海面下，竟早已波濤暗涌。
“那蘇牧還有趙慎呢，他們都不知道這事麼？”
李北牧嗤笑道。
一號回道：“蘇牧好像確實是不知，他的重心一直沒放在這邊。至於趙慎……屬下懷疑一直不見蹤跡的丙丁二營，就是在背後和這夥勢力周旋對抗。”
“如若不然，這情況可能會更糟。”
“嗯。”
李北牧閉上雙目，雙手手掌撐着眼睛，靠在了桌面，默默沉思。
一號也沒急，這事雖說他們已經在默默地做了，但更多的，還是得李北牧點頭。
許久之後。
李北牧再次擡頭，睜着迷濛的雙眼，問道：“你們現在查到了哪些線索了？”
一號微微躬身，“與其說是我們，不如說是玄衣道長查到了什麼。這段時間，也一直都是他在追查。”
“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恐怕超過了我們……也超過了公子的預料。”
“說吧，牽連了幾個州？”
一號眼中閃過一絲訝色，但還是很快回道：“沿海三州，徐州，揚州，文州，都有那個勢力的身影。”
“涉及人口呢？”
“這……屬下難以查清，但預估也是在數十萬以上。”
哪怕心中早有準備，但聽到這個答案時，還是忍不住心驚肉跳，這可是數十萬人命啊！
與此同時，他也對當今這個朝廷，失望到了極點。
一個連自己子民都保護不了的國家，還有什麼希望可言？
同時也愈發明白，自己所看到的臨安城的繁華，更多的，還是一種虛假的繁榮。
也就是自己穿越到了這縣尉家中。
要是自己穿越到城外，某個山村子裡頭，恐怕那纔是真正的大楚吧。
“當然，這也是積年累月的結果，分攤到每一年，其實也沒那麼誇張了。”
一號看出了李北牧的憤怒與痛苦，輕聲解釋道。
“沒事，你繼續說吧。”
一號答道：“玄衣道長主要查的，也都是揚州的人口失蹤案，畢竟另外兩州，也都是鞭長莫及。”
“據玄衣道長調查，這些被拐賣的人口，大部分都被賣到了國外。我們大楚內銷的，只有極少一部分。”
“其大致流程便是，其拐賣來的人口，都統一運送到海外的某個荒島上，最後再由那，統一分配售賣。”
李北牧壓下心中的憤怒，“牽連的官員有哪些？”
“最主要的便是揚州市舶司，畢竟沒有他們打點，這麼多人口，根本不可能平安無事地運出我大楚的疆域。”
“至於別的，基本上能扯上一點關係的，都被那聖光組織侵蝕透了。”
李北牧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頓時感到深深地無力。
就這樣的大楚，還真的值得自己去投靠嗎？
一個不在意天下，只顧一人享樂的皇帝，一羣不把天下百姓當人，只顧自己謀利益的官僚。
這早已腐朽墮落的大楚，甚至連內憂外患，都不足以形容他目前所遇到的窘境了。
李北牧甚至覺得，用不了多少年，這天下，都會再度分崩離析，掀起滔天戰火。
這民怨，早已積蓄已久。
“那這揚州所涉及的最高的官僚是誰？”
李北牧心中隱隱有了個答案，但他還是想問出來，以便在一號這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一號微微欠身，用那絲毫不帶感情的聲音回道：
“揚州刺史，王明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