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除了李牧之外,都是武人。聽程咬金說起這些,獨孤九有些不服氣,道:“程伯父這話有失偏頗了,內功雖然難練,但是練成了好處卻是極大。人常言,人老不以筋骨爲能。但若內功修煉到家,卻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尋常武者,年過四十,氣力便愈來愈衰敗,年過花甲,能不能拿起刀劍都是個問題。但是修煉了內功之後,就算年過古稀,也可一戰。”
獨孤九的父親獨孤修德與程咬金平輩論交,這聲‘伯父’也是理所當然。程咬金遭到反駁,卻並不生氣,他打量了一下獨孤九,笑吟吟道:“那賢侄你可練了內功?”
“呃……”獨孤九一下子噎住了,道:“不曾。”
“還是嘛!”程咬金攤攤手,道:“你只說好,自己卻不練,有說服力嗎?”
獨孤九爭辯道:“我不練是有原因的,我喜好劍法,劍法講究‘快準狠’三個字,出招越快,招式越刁鑽,勝面越大。這與內功不搭邊,因此我纔不練。”
程咬金笑了笑,道:“不是不搭邊,而是沒必要。不可否認,任何招式,有內功加持都是好事。但區別就在於,是否有必要。這就像是砍人,有內功加持,砍肚子是一刀死,沒內功加持,砍肚子得兩刀死。但是,若是砍脖子,有沒有內功都是一刀死。既然如此,與其去練不知能不能成的內功,不如練一下準頭——”
說着話,程咬金看了眼悶頭吃肉,對聊天內容漠不關心的李重義,道:“若是像這傻大個似的,天生神力。那就更不用什麼內功了,尋常的人,就算練八十年的內功,能有他這份力氣?他那個斧子,只要是碰到了,砍哪兒都是一刀死,有沒有內功,又有什麼分別?”
他又看向獨孤九,道:“賢侄那句‘人老不以筋骨爲能’倒是說對了,內功在我看來,不過是抵消了老邁喪失的氣力罷了,真要說是有效果,除了抵消之外還有長進,除非這人高壽,百歲開外,或許能行。否則就是沒多大用處,再者說了,誰七老八十還舞刀弄槍,混得也忒慘點了吧?”
獨孤九不言語了,雖說他也沒練內功,但他今日見識了孫思邈的手段,對內功心嚮往之。他本就是一個武癡,只要能讓自己精進,他什麼都願意嘗試。像是獨孤家這樣祖上當過皇帝的門閥,家中藏有的內功修煉方法不止一種,他若想要練內功,隨時都可以,就在剛剛,他也確實動了這個念頭。
但是這個念頭只是產生了一瞬,便被他給否決了。相比內功,他還是更在意劍術。在劍術方面,他始終覺得自己的境界還有待提升,在劍術更進一步之前,是不能把時間浪費在虛無縹緲的內功上的。
李牧聽了半天,也大概聽懂意思了。這就像是以前他看的《笑傲江湖》裡面的華山派劍氣二宗。劍宗認爲,華山派武功的要點在“劍”,劍術一成,縱然內功平平,也能克敵制勝。因此,華山劍宗的功夫易於速成,見效極快。據劇中人物風清揚所說,劍宗和氣宗的功夫各練十年,定是劍宗佔上風,各練二十年,各擅勝場,難分上下。二十年之後氣宗的功夫才漸漸越練越強。到得三十年時,劍宗的功夫便再也不能望氣宗的項背了。
《大唐羣俠傳》設定的時候,參考了很多金庸小說的元素。對於內功的設定,也大體如此。因爲內功罕見,爆率極低。因此爲了平衡,纔給內功設定成了‘前期坑爹,後期imba’的狀況。說白了,這就是給RMB玩家準備的。若想在服務器中成爲霸主,沒有上等的內功絕不可能。而練習這內功,需要海量的資源投入。遊戲中是肯定獲取不到這麼多資源的,就得用錢來買,如此一來,倒是正應了公司的那句口號:用心創造快樂,沒錢玩個JJ。
想到這些,李牧心中已經有了決定。這個內功,他要練!
內功最大的弊病是什麼?耗費時間,且有可能失敗。所謂的失敗,就是經脈打不通。但是他如今沒有這種擔憂,他吃了大衍丹,經脈已經通了。就連孫思邈都說,他現在就像一個空缸,裝水就可以了。事倍功半,這還不練,豈不是傻子?
李牧把《太玄經》收起來,程咬金見了,忍不住道:“賢侄,你若是真想習武,明日你來我府上。老夫破個例,讓你在老夫的收藏中挑選,這麼跟你說吧,咱們大唐數得上的高手的招式,只有你不知道的,沒有我府上沒有的,保管你大開眼界!”
說完,程咬金還不忘補上一句,道:“這也就是咱倆的關係,換了旁人,我豈會這麼大方?”
李牧笑了,道:“記得呢,那次程伯父越牆而來,與義父吵架的時候,提過此事。”
“提他做什麼!”程咬金有點掛不住面子了,道:“你那個義父,最是虛僞。我不喜歡他,李牧,老夫真是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認他做義父作甚,若你願意認我做義父,老夫把三成家業給你。只要你點頭,明天就交割,成交麼?”
李牧如何不知道程咬金是怎麼想的,只要自己叫了他一聲義父。以後幹什麼,都少不了程家的一份了。相比三成家業,程家只賺不賠。這個混世魔王,看似粗魯,實則粗中有細,細細想來,誰也從他手裡佔不到便宜去。
李牧笑道:“程伯父說笑了,義父就是義父,豈能改換門庭?若連義父都能隨便換,我李牧豈不也是三姓奴了?不可不可。程家的產業,還是留給您的兒子吧,小侄是無福消受了。”
“他們?”程咬金鼻子裡哼了一聲,悶悶地灌了一口酒,嘆氣道:“賢侄,你當我願意死乞白賴地求你麼?這不是沒辦法麼?老夫兒子不少,足有六個,但這六個小子,沒一個長了腦子。不要說讀書了,就連認字……他們都認不幾個,你說這偌大的家業,等老夫沒了,豈不是要敗了麼?”
“因此,老夫就想着,在老夫還能動彈的時候,多給他們攢下一些。剩下的,就是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說完又是嘆氣,李牧看着他這樣,也不知該如何安慰。程咬金在他面前,雖然多是一副無賴的樣子,但這幾句話他卻是信的。程家的六個兒子,李牧都見過。完美地繼承了程咬金粗獷的一面,細心的一面,卻是半點也沒繼承到,也不怪程咬金會有這樣的擔憂了。
想了想,李牧開口道:“小侄自打來到長安,多得了程伯父的照顧。若真有那麼一天,小侄能幫得上忙,怎麼也不會看着的。”
“真的?”程咬金迷醉的眼睛流露出一絲狡黠的光芒,李牧見了,暗罵自己還是太嫩了,又上了這老狐狸的當。有這麼辦事的麼,竟然利用自己的同情心!
程咬金哈哈大笑,長身而起,道:“有了賢侄這句話,老夫就放心多了。行了,天色不早,坊門也要關了,老夫這就回去,等你的章程寫完了,老夫再來!”
李牧忙道:“程伯父不用來,小侄去尋你。”
“也好!”
這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程咬金也不在意,示意李牧不必相送。但李牧哪能不送,一直送到了門口,看着程咬金的車遠去,才轉身進門。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再過半個時辰,坊門就關了。但是白巧巧和李知恩還沒回來,李牧有些擔心,問道:“夫人和二姨太下午有傳話回來麼?”
趙有財忙道:“沒有,小的一直在門房,不曾見到有人。興許是從後門直入後宅,侯爺不妨問問小竹。”
李牧又把小竹叫來,小竹也說沒人回來過。
李牧的擔心又多了幾分,正要出門去找,白巧巧和李知恩卻是回來了。李牧虎着臉站在門口,看着倆人下了馬車,怒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白巧巧和李知恩對視了一眼,心裡暗道,夫君這是生氣了。顧不上疲憊,趕緊追着進了屋。
“夫君,夫君……”李牧走得極快,白巧巧只好小跑,她累了一天,跑了幾步便氣喘吁吁,終於是趕上了李牧,攔在他面前,道:“夫君爲何生氣了?”
“我爲何生氣?”李牧一副無語問蒼天的樣子,故意不去看白巧巧和李知恩,擡頭看着房樑,以示憤怒,道:“這都什麼時辰了?嗯?你倆纔回來?本侯回到府中,一個人都見不着,你說你倆還有點爲妻之道麼?都是那個破鋪子,明日便關了!”
“夫君……”白巧巧聽到李牧要關鋪子,淚水盈滿了眼眶,可憐巴巴地看着李牧,央求道:“夫君,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這麼晚回家,可是今日不是忙了些麼,剛剛開業,一件事或許耽誤不了多少工夫,但是架不住各種事情都堆在一起,忙活起來就忘了時辰了,夫君,你不要生氣好不好,店鋪纔剛開業,不能就這麼關了。”
李知恩也小聲幫襯:“是啊主人,不能關……”
“不能?”李牧本來是試探,但見白巧巧聲勢這麼弱,故意大聲道:“什麼不能!爲何不能?開個破店鋪,老子連個捂被窩的都沒了,日子還怎麼過?不成!不開了!”
“夫君……”
白巧巧還要軟語相求,忽然一個聲音從門外傳進來:“理他做什麼?怕他做什麼?”
李牧回頭,看到張天愛站在門口,正要再怒一回振夫綱,忽然瞅見她手裡提着鞭子,嚥了口吐沫,選擇了戰術避讓,岔開話道:“你、你怎麼來了?”
“我是你的四姨太,這裡也是我的家,我怎麼不能來?”張天愛走進屋來,把白巧巧和李知恩護在身後,看着李牧道:“有話衝我來說,不要欺負巧巧。你有什麼脾氣可發的?巧巧累死累活在外面掙錢,你整日遊手好閒在家裡玩樂。回到家裡,你倒發起脾氣了,你憑什麼呀?”
李牧梗着脖子道:“我哪裡遊手好閒了,我這一天多忙啊我,我……”李牧忽然發不出聲音來,他也沒想起來今天干了什麼正事。
張天愛哼了一聲,道:“剛我從正門進來,看着你那倆兄弟烤肉呢,這就是你忙的事情?”
李牧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沒人給做飯,不烤肉餓死啊?反正這樣就是不行,那店鋪開業之前,我就立了規矩,一天就營業兩個時辰,爲何這麼晚還不回家?是你們先不守信,不能怪我耍賴。”
白巧巧忍不住道:“夫君,人手忙不過來……”
“忙不過來可以招人啊!”李牧瞪着眼睛道:“明天去大唐日報刊登一個招聘啓事,需要一個招兩個,總之不能讓我的夫人整天陷在這破店鋪上,我受不了!我回到府中,看不到我的夫人,就像是沒了魂魄一樣,這日子我過不了!”
李牧說得煞有介事,三女卻聽出意思來了。繞了這麼大一個彎,這是在體恤夫人呢。白巧巧自是羞不可止,張天愛和李知恩就有些吃味了。在店鋪忙活可是三人一起忙活,憑什麼心疼只心疼一個呀,這也太不公平了。
正要耍耍小性子,李牧忽然換上了一副笑臉,搓手道:“三位夫人都累了吧?今日我去孫神醫那裡,特意學了一套按摩法,不如咱們一起沐浴,我幫你們按一按可好?”
“不理你,又沒有正經了。”白巧巧白了李牧一眼,拉了李知恩的手,道:“夫君,我們晚飯還沒吃,先去吃點東西,等會再陪你說話。”
張天愛晃了晃手裡的鞭子,也跟了過去。
李牧討了個沒趣,只好又回到前院,陪獨孤九和李重義繼續烤肉。
獨孤九的酒量不行,已經有些迷糊了,不住地打着哈欠,卻又不好意思留李重義一個人先走,見李牧來了,可算是有個人替換,站起來晃晃悠悠地回房間睡覺了。
只剩下李牧和李重義,倆人舉起酒碗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口。
“人招得如何了?”